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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起程。
直到,他在电话那头,听见温琅温柔的声音说,英生,我在阿姆斯特丹,那些笃定和那些一直以来的自信,顷刻之间,化成了难以言喻的慌乱。然后,他想起了阎君,那个在温琅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的女人,这才压下心头慌乱,强自镇定地问,君君?
果然温琅称是,他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挂上电话,将手头工作布置完毕,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找在荷兰领事馆工作的女同学打听。
那女同学以略略夸张的语气反问,“咦?英三公子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安亦哲事事都对你汇报呢。”
英生是什么人?只消在心里咂吧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已经大略明白,安亦哲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温琅能得以在如此迅速而不惊动他的情况下飞去荷兰,安亦哲在其中起的作用,居功阙伟。
温琅哪里有这种不告而别的小心思?
说来说去肯定是安小二从中动了手脚。
英生当时已经打算直奔安亦哲家里找他算帐,可是汽车电台里传出新闻,本市与友好城市阿姆斯特丹访问交流团已抵达阿姆斯特丹,交流团团长,本埠最年轻副市长安亦哲接受了本台记者独家专访,下面请听报道……
英生一愣,然后在路边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笑个半死。
安小二,算你狠!
随后驱车回家,陪二老吃饭。
父亲看见了,打趣他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英生听了,苦笑。
二老不是没有怨言,只是阻止不了儿子追求自由梦想,只能每次暗暗期待他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下一次不要去得那么远,那么久。
吃过饭,他给父亲沏了一杯茶,给母亲切了水果,端给在客厅里闲聊的二老。
“小三这么孝顺,不会是在外头闯了祸,要我们替你揩屁股罢?”母亲笑眯眯接过一囊柚子,问。
他坐到母亲身边去,搂住母亲不算宽厚的肩膀,“姆妈,给你和爹爹打个招呼,我准备到荷兰去。”
“呦?哪能这么好啦,想起来事先同我们打招呼啊。”
“嘿嘿……”英生笑起来,“还要请爹爹姆妈忙记帮,让我的签证早日顺利办下来。”
“你不是不要靠老子闯荡世界?”老爷子把报纸举起来挡住脸,当场反攻倒算。
“爹爹,这次不一样。”英生也不觉得难为情,儿子和老子,没有隔夜仇的,“你未来儿媳妇跑掉了啊,我要去把她追回来啊,性命攸关啊……”
“好好讲话,别抻着嗓子。”老爷子把报纸撂下了,“怎么就性命攸关了?”
“有了媳妇,才有孙女啊。媳妇跑了,孙女也没了。”英生替父母算帐,“这不是性命攸关是什么?”
英母听得心动,拍了儿子手背一下,然后对老伴说,“孝国,你就帮他一次。”
“这可是他来求我,不是我鲜戈戈拉下老脸自己跑去求以前的同事的。”老先生再次拿起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然后他压缩手头一切工作,把时间留出来,赶到阿姆斯特丹来,先和把他接去酒店的安小二在房间里打了一架,打完了两个人就瘫在沙发上彻夜谈心,接下来,早晨一睁开眼,便跑来君君家门口,远远看着温琅骑着脚踏车出门。
原本是想忍一忍,等脸上的伤口好一点,没有那么狰狞了,再出来见她的。
可是,到底捱不过心里的思念。
“等一下,你说你昨天就到了,那么,今天早晨——”温琅把英生的脸推远一点点,“我今天早晨总觉得有人跟在身后,回到家还笑自己疑神疑鬼,不会是——?”
英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猪头脸,“是我,是我,就是我。”
他以为温琅会得发脾气,孰料温琅只是拧了拧眉心,“你怎么做到的?我仔细留意过了,什么人也没发现。”
英生笑起来,扯痛皮肉,又发出“嘶”地一声,“我跟亦哲学过一点点跟踪与反跟踪。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出入难免要留意一下自己的行踪,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温琅挑高眼尾,这个安亦哲很厉害啊,连这也会,还能把英生揍得鼻青脸肿的。
英生重新把温琅揽进自己怀里,“你知道安小二学什么出身的?”
温琅摇头,她看人其实不太准,出入总是很大,要不是身边总有好心人,难保她一路上要载多少跟头。
“他学刑侦专业的,毕业先进国家安全局从基层开始,一干三年。”英生做一个拧脖子的动作,“跟踪与反跟踪,揍个把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从外表看,一点也看不出来。”温琅咋舌。
“以后离他远点儿,免得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英生告戒温琅,想一想,又觉得不安心,一把拖起她,“走,我们结婚去!”
温琅先是一愣,被心动立刻行动的英生的一句“走,我们结婚去”给轰得五迷三道,等被他拖出半条街去,才慢半拍地笑起来。
“哥……我已经很久不看韩剧了……”他有一年,在最冷的时候,去了济洲岛,给她带韩剧里济洲岛出产的土特产回来。
彼时,她和小丁正痴迷韩剧,对男主或者男配一把拉住女主的手腕,强势或者蛮横或者深情地说,走,哥请你喝酒,走,哥请你吃烤肉,走,如何如何的情节十分有爱,十分萌。
不料过了这么久,英生不但记得,还活生生用在她身上。
第四十一章
对于即将掀起的风暴,温琅并不是懵然不知,只是有更多事在等着她,使她来不及准备。
英夫人生日过后,一纸恢复营业的通知交到温琅的手里。通知里明确并未在检测中检查出不符合卫生规定的物质与菌群,不过还是提醒食肆要注意食品卫生安全,以迎接即将到来的世博会。
温琅接到通知,心中百感交集,有释然,也有委屈,更多的是一股干劲。
温琅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孩子受了别人的诬陷,有冤无处诉,虽然明知孩子的清白,她却百口莫辩一样,忽然有一天有关方面还了孩子一个清白,那些委屈却多多少少还留了一点在心头,然后憋着一口气,要把这件事做得更好,教那些在她家孩子背后偷偷看笑话放冷箭的人知道,她和她家孩子没有被他们打败。
看着在食肆里前前后后忙碌的温琅,君君捧着有些凸出来的小腹,对一旁的小丁说,“琅琅这傻孩子,你看她高兴的。”
小丁微笑,“温蒂刚开始把食肆办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起早贪黑。我从没有听见她叫过一次苦。”
君君叹息,“她从来都是这样,有苦也不知道倾诉,只晓得往肚皮里咽。”
“所以才更需要我们在她身边啊。”小丁朝君君眨眼睛。
“你说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把报纸杂志藏起来了?”小丁一边将收起来有一段时间的白围裙统统扔到天井边上的水斗里去,一边小声问坐在铺了软垫的藤椅里的君君。
君君看了一眼正在阳台上晒明太鱼干的温琅,“不会太久。”
那天英生送了温琅回来,在食肆里吃了晚饭才走。等次日小丁开门去取了报纸,八卦新闻里已经有英三公子携神秘女友出席母亲七十寿宴这样比较中规中矩的花边新闻。
只是由于同时收到了食品卫生监督部门的书面通知,食肆可以恢复营业,所以温琅一时激动忙碌,也没有顾得上看报纸。
等到晚间,君君和小丁也刻意回避了娱乐新闻,所以温琅此时还对外间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一无所知。
“同女明星傍富二代亦或者秀手上鸽子蛋大小钻石戒指的新闻相比,琅琅这一条倒真真没什么。”君君不自觉地抚摩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克拉钻石戒指。
“切!”小丁不以为然,“钻石再大再闪烁,也掩饰不了眼睛里的黯然。”爱情逝去,一切钻石珠宝也弥合不了心灵上的伤口。
君君拍一拍小丁肩膀,“好孩子,你悟道了。”
小丁耸一耸肩膀,“嘴巴上潇洒而已。”
这时温琅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告示,打算贴到门外去。
“放着我来!”小丁“噌”地过去,接过温琅手里的A3纸头,“你和君君姐坐一会儿。”
看着小丁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外去了,温琅朝君君一笑,“她这算不算是寄情于工作?”
“等她找到新的恋情,你看她下班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君君笑眯眯。
“我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温琅伸手摸了摸君君的颈背,微微有点汗津津,“别在风口坐着,免得感冒,孕妇最怕感冒。”
“知道了,老妈子。”
小丁拿着纸头到了门口,揭去纸背面双面胶上的胶条,对着大门左右比量。
“贴这里?贴这里?不行,这里太低了,不醒目……”小丁自言自语。“还是贴上面比较好……有个梯子就好了……”
蓦然自小丁身身后伸出一只黝黑健壮的手臂,抽走小丁手里的A3纸头,随即低沉的声音在小丁耳边响起,“你想贴在哪里?”
小丁只觉得这把声音低沉醇厚得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回头,顿时望进一双巧克力色的眼睛里去。
“小曹主任?”小丁有些意外。
平顶头肌肉男小曹主任看了一眼纸头上的内容,微笑,露出一口白牙,“恢复营业了?那太好了!街道里的老先生老阿姨已经反映过好几次了,说新的外送食堂的伙食不称心,肉不够嫩,菜又太老,味道不佳。居委会还想着如果你们食肆再不恢复营业,就要去食品卫生监察部门反映一下群众的呼声呢。”
“谢谢你啊,小曹主任。”小丁指了指大门边上略高一些的位置。
小曹主任只伸长了手臂,便将告示贴到了小丁指定的位置。“温小姐在里头么?”
“你找温蒂什么事?”小丁斜了小曹主任一眼。
“公事而已。”小曹主任看着剪短了头发的小丁,忽然天外飞来一句,“你剪短头发比长头发好看。”
“啥?”小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曹主任却不再多说什么,大跨步走进食肆的大门去了。
温琅听了小曹主任的来意,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让我考虑考虑。”
“好的,不过请不要考虑太久时间,一百九十号里的陈阿婆说,换了人家,她吃得不习惯,连大便都不正常了。”小曹主任微笑,“大家都希望能吃到食肆里小温烧的菜。”
温琅闻言,笑容自心里一点点泛开来。
这大抵是一个厨师最想听到的罢?
“我不会考虑太久,这一两天内就给你答复。”温琅向小曹主任保证。
小曹主任略坐了一会儿,又问了问食肆有什么需要居委的地方,得到否定的答案,也不以为忤,只玩笑似地问:“如果我以后想中午来食肆搭个伙,温老板你看行不行?”
温琅一愣。家里三个都是女孩子,忽然让一个大男人进来搭伙,有些奇怪,心里想着怎样拒绝才不失礼,君君已先一步应承了下来:“好啊,欢迎。”
等小曹主任走了,温琅转向君君,“君君?”
君君摊手,“家里就我们几个女人,有什么重体力劳动,总要找个出苦力的罢?我看这个小曹主任那身坯,啧啧,扛几袋大米肯定没问题。”
“君君姐,现在买大米都有人送上门了,好伐?”小丁笑起来。
“爪?舍不得?”君君一弹眼睛,小丁立刻没了声音。
“如果你们俩都没问题,我还有什么意见呢?”温琅失笑。
第二天温琅给了小曹主任回复,愿意重新开始为社区里的孤寡独居老人提供午餐兼晚餐。
“君君你老实在后头待着,看看书,听听音乐,上上网,前头的事不用你操心。”温琅殷殷叮嘱。
君君大力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可是食肆的生意并没有立刻恢复到以前那样的忙碌状态。
小丁恨恨不已,“都是那个女人搞得鬼!”
“人真贱,忙的时候么希望能清闲一点。真正闲下来了么,又希望忙碌一点。”潘辞了快餐店的工作,又回到食肆来打工。
“琅琅好像早有预料似的,一点也不心急。”君君接过温琅扔下的勾针,继续勾小袜子的大业,技术和温琅的不相上下,一样地臭。
“当初刚开业的时候,和现在是一样光景,只有弄堂和小区里的老先生老阿姨跑进来,点一碗面或者两菜一汤。可是后来渐渐做出了口碑,口耳相传的,客人才多起来。”小丁笑一笑,“那些回头客,要回来的自然还会回来。”
“说到这个,丁丁姐,那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是什么人啊?”潘一手拄着脸,一手指了指大门口。
快到午饭时间,小丁给客人和等一会儿要过来搭伙的小曹主任留了门,这时正有人鬼鬼祟祟在门口朝里张望。
“请问有什么事?”小丁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而潘则坐正了身体。
“我想来吃午饭。”门口是一个戴眼镜,眉目显得十分模糊而陌生的男人。
“我们家吃饭要预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