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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又倒了两杯水给他们,这样的事情她每天都做,做了一辈子了,类似的病人,成千上万,先不管病情如何,首先让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是关键。
没有孩子的问题,的确很难让人冷静下来,可人一旦失去了理智,那就一切都是空谈。
医生的职责不光是救死扶伤,对于病人的心理,也必须要照顾到位。
许是老教授的职业素养发挥了作用,楼犀和叶星辰都慢慢地控制住了内心的慌『乱』。
“您请说吧!”楼犀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透着掩藏不住的暗哑。
医生微微点头,却是先安抚他们说道,“你们别紧张,就像是跟我聊天一样,下面我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无需急着回答,仔细想过之后再说,可以吗?”
“好的!”仍旧是楼犀开口。
医生欣慰地“嗯”了一声,觉得他很有男人的担当。
她接触过太多太多的病例,有很多男人在得知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后,或抑郁,或暴躁,或敏感,或自卑,还有自怨自艾,甚至不识好歹,像是眼前这位,在巨大的打击与慌『乱』中仍旧是能克制自己,保持一丝冷静的倒是不多。
生理的问题不容易改变,但科学每天都在进步,而心理上的问题则更难以解决,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那就算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曾经有那么多被诊断为患了不治之症的人创造了奇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有着足够强大的心理,敢于面对医生,敢于面对现实,坚强而乐观地活着。
所以,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交流就显得格外重要。
“楼先生,你的职业是什么?”
“特种兵。”
医生即将要问下去的问题,一下子就显得没有必要了,因为她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与作息时间,会是好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那种,而且他也不可能有任何不良嗜好。
另外,特种部队对人的身体素质的要求是很高很高的,他们会定期做体检,虽然未必会检查到生育的方面,但人的身体是一个有机整体,没有一个『毛』病是独立的,或多或少都会与其他器官或部位互相影响,可他的其他检查报告都很正常。
老教授从医一辈子,第一次在问诊的时候遇到了卡壳,她甚至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健康的一个男人会有这个问题?
沉默了半晌,她才想起了唯一的某种可能,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知道你的职业特殊『性』,有些事情涉及军事机密,是不能随便说的,但是你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受到过化学品污染才导致的。你想一想,有没有过?”
“有,但不可能。”楼犀承认自己接触过化学品,但执行完任务回来后,参加行动的人都会接受体检,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没有发现过什么问题,而且涉及到化学品的那次行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和星辰去年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啊!
医生深深地皱眉,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想了想,又追问道,“那放『射』『性』物质辐『射』呢,有没有接触过?”
辐『射』?
楼犀忽然一愣,有!
就是e市地震的那一次,他带着几个战士进了核电厂里面,当时核电厂内的情况很危险,有一个机组反应堆面临随时爆炸的可能,有一个工程师冒死进入最危险的核心地带抢救,最后成功让反应堆停了下来,可是那个工程师已经再没有体力走出来了,危机之下,他便冲了进去,将工程师背了出来。
因为他们当时都穿了防辐『射』的衣服,所以他认为没有危险,灾区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之后,他就去了哥伦比亚,回来后也没特意做辐『射』方面的检测。
想必问题就是出在了这里,他低估了核电厂内最核心地带的辐『射』强度,应该是某种放『射』『性』物质无声无息地侵入了他的体内,影响了什么,才导致现在的情况。
可是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仍旧是会选择冲进去救人,那个工程师是冒死进去的,他身为军人,又怎么能退缩?而且一旦发生爆炸,产生核泄漏,那后果就不是现在这样,不是他一个人的身体出了这方面的问题,而是有成千上万的人会受到伤害,核辐『射』的危害可以延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知名的放『射』『性』物质辐『射』侵入人体,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化学反应,导致各种疾病,甚至基因变异,千千万万个家庭将面临苦难。牺牲他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星辰很渴望要一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医生当下了然,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你们去年还曾有过一个孩子,但是现在你的化验单上显示的数据已经极低,说明辐『射』的强度很高,至于它还会不会继续带来更严重的危害,我现在没办法判定,虽然说人体有自动修复的功能,某些指标不正常可能只持续一段时间,等过了一段时间它可能就恢复到正常水平了,但是我不建议你过几个月或是半年后再来做一次检查,因为没有人能保证到时候你的数值会不会反弹回去,如果不增反降,那情况就更糟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尽快做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
“对,因为你现在的数据显示是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化验室会在这十分之一中仔细筛选出最健康的精子,然后把母体内的卵子也拿到体外来,让它们在体外人工控制的环境中完成受精过程,然后把早期胚胎移植到母体内,孕育成孩子。这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你们大可放心。”医生很专业地说道。
叶星辰点了点头,她是学医的,对这方面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觉得可行。
可楼犀却有些不能接受,这样星辰太遭罪了!可是他若不同意,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期冀地问向医生。
“有是有,但是你们自然受孕的机率只有1%,人工受精也就是卵子不拿出体外,成功率是10%,而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是20%,这已经是最高的了。”
才20%!
楼犀心里一紧,疼得厉害。
此刻已经是西夕阳下,暮『色』黄昏,时间在橘黄中穿行,白日的繁华,姗姗落幕,萧瑟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他线条坚毅的侧脸上,眼神是涩涩的绵长。
沉默了片刻后,他拉着叶星辰的手缓缓起身,眼眸深邃,声音幽远,“我们先回去想想。”
医生很理解地点头,“当然可以。”
叶星辰怔愣着,几乎是被楼犀硬拉着才出了诊室,到了走廊后,她连忙揪住他的衣袖,语气中像是带着恳求一般,急急地说道,“不用再想了,我觉得可以!”
她原本以为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丝转机,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他们还有希望,即使这希望很小,即使它最后还是破灭了,但说什么都得试试啊!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呢?他们应该立即让医生安排时间啊!
“星辰……”楼犀看着她毫无保留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你是医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做试管婴儿,你会很辛苦的!”
叶星辰擦了擦眼泪,努力微笑,她当然知道啊,要先吃促排卵的『药』,然后再打排卵针,每隔一天做一次b超检查,一切正常的话,就取出体内的健康卵子,然后跟他的精子一起拿进实验室培育,等到胚胎形成后,再植入她体内,完了后她还要再打很多针,以确保胚胎稳定,后期还要面对流产的风险等等,如果一次不成功,就需要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帮他生一个孩子,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不怕!”她坚强地说道。为了他,她什么苦都能吃!
楼犀的心顿时拧成了一团,在他得知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过,可是看到星辰这个样子,他却受不了了,她很害怕,可是她并不是怕自己一辈子都做不了妈妈,而是怕他会难过,会自卑,会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其实,他真的不会想那么多,不是他不在乎,只是真正在乎他的人不会因此而低看他,而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又干嘛要去在乎?他又不是为了他们活!他想要孩子,那也是因为她是孩子的妈妈,他觉得难受,也是因为他给不了她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对思思都那么好,她曾经因为失去孩子而那么难过,他怎么忍心让她因为他而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可是他真的舍不得让她吃那种苦,那种苦跟他在训练场上流血流汗不一样,那是活生生地在经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煎熬,一次的成功率只有20%,他完全不敢想,如果真的失败了,那个原本该成为一个小生命的胚胎会变成什么,他觉得心疼,心疼得甚至有点恶心,他都如此,而她到时候又该是多么痛苦。
不,不行,他接受不了,他无法再承受,又一个甚至更多的小生命从她的身体里消失。
她很健康,她还年轻,如果不是他,她想要孩子轻而易举。
他深睨着她,幽幽开口,每说一个字,心里就痛一下,“我们……离婚吧……”
第1卷 怀孕(6000字求金牌)
什么?离婚?
叶星辰的身子反『射』『性』地一疼,她以为自己听错,可是她的耳畔分明还残留着他的余音,依旧是那么熟悉的音调,低沉,好听,可是此刻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刺破她的耳膜,疼进了心里,疼得毁天灭地,疼得无法呼吸。
手握成一团,就算此时没力,却还是掐得掌心一片疼痛。
她慢慢、慢慢地抬起眸,看向他。
眼前这个男人,是楼犀,可是却又好像不是他。还是那个永远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的男人,可是,他却又不一样了,他竟然在退缩!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都和从前一样沉稳平静,可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星辰忽然就笑了,冷笑,然后一点也不惊讶地看到他错愕的表情。
“楼犀,你别忘了,我们是军婚,我也是军人。虽然你是特种部队的,我只是军区医院的医生,我们的『性』质截然不同,你的军衔也比我高好几阶,你占据绝对优势,可是根据规定,你要是想离婚的话,也必须得经过我同意。而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同意!永远、永远也不同意!如果你非离不可,那你就努力找我的过失好了,除非我有重大过错,否则这个婚你是离不成的!就算上了军事法庭,我也绝不松口!”
她用力瞪着他,眼神中带着愤怒与指控,就像是他不要她了,她就跟他拼命一样!
楼犀有些错愕,他看到她就像是一只忽然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全身的『毛』,那凶狠的目光,甚至让他都有些畏惧,以致于有些结巴,“星、星辰……我……没有不要你……我也不想离……”
“不想离就收回刚才的话!”她上前,踮起脚来,双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使出自己生平最凶神恶煞的力量,吼道,“你要是不收回去,我跟你没完!我带思思去特种大队,我豁出去了,不上班了,我天天住在那,你走哪里我跟你去哪里!你跑步我也跑步,你『射』击我也『射』击,你出任务我也跟着去!我烦死你,缠死你!要是不幸遇到危险了,我让你心疼死,后悔死!我说到做到,你等着瞧!”
叶星辰咬牙切齿,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楼犀看着她气了哭,哭了气的样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见到她凶悍的一面,可也同时见到了她柔弱背后的强大,她纤细的身体里,凝聚着不可想象的决绝,甚至让他感到惊悚,会觉得有样东西,沉沉的,一些惶恐,一些苍凉,一些不安,繁复衍生。
她的泪颜上,落满了『潮』湿,落满了悲伤擦过的痕迹,可那温柔的甘霖,却滋养着惶『惑』的他,挤压并牵制着他,她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坚强如铁,更可以如一团烈火,将他烧得粉身碎骨却也心甘情愿。
不知不觉间,有些浓重,已经无法从生命中剥离,她的微笑,她的眼泪,她的声音,几许柔情,几许缠绵,几许感恩,都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人无法难以割舍,只想好好地安放,稳妥又惆怅。
他抱住她,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她哭得厉害,也气得厉害,后背一下下起伏,那失调的频率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生平最懦弱的一次,“我收回,你还要我吗?”
“要!”叶星辰用力点头,像是怕他反悔一样,立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那股清新好闻的男『性』气息淡淡地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