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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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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厅宽敞明亮,四壁都是大大小小黑漆描金的画框,里面是中外名家的珍品。中央的场地则四下分立着面积大小不等的黑底白纹的云石底座,上面搁着荷兰亲王用过的镶铜钿的贝壳座钟,英王乔治三世的王后最爱的一把鸵鸟毛制成的遮火的团扇,永乐年间豆绿糯米糍的茶碗,乾隆年间的珐琅鼻烟壶,嘉靖年间二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樽……通通罩着一尘不染的玻璃罩。
  古董们都有着一张安静而沉默的脸,凝结其上的隽永光晕让温禧心折不已。
  “你自己在这边逛吧,我和沈总有事情要谈。”交待完毕,莫傅司便向沈陆嘉站的方向走去。
  温禧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他个子高,人又瘦,脊背总是带着一道懒洋洋的柔软到几乎显得悲伤的弧线,今天他穿着烟灰色的衬衫,袖口两枚黑耀石的袖扣闪烁着钝重的芒,愈发显得整个人和周遭的一切有着深切的“隔”。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袭上了温禧心头,她不由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莫傅司和沈陆嘉二人很快走偏门出去了。温禧这才转身,在大厅里兜转开来。没有莫傅司在身边,原先的热切似乎一下子寡淡了许多。
  不过,她很快便被一个俄罗斯叶卡婕琳娜二世御用香水瓶吸引住了眼光。铜镀金的三角形立式支架上每面各有一扇蓝琉璃蛋形小门,上设半圆形铜镀金手柄用以开关。打开小门就可以看见嵌在内里的玻璃香水瓶。瓶架底为三弯式支腿,上附圆提环。蓝色琉璃蛋状门上画有女皇的头像,周围有金色雕饰。温禧忍不住凑近了去看简介。
  “小姐似乎对俄罗斯很感兴趣?”有些蹩脚的国语让温禧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搭讪的是一个长相粗犷的外国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也有一双灰色的眼睛,还有一管古典式的希腊直鼻子,看上去相当傲慢。离他不远处还有两个长着棕黄色卷发的外国人正密切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还好。”温禧收回视线。
  马克西姆目光在温禧的脸和胸脯、腰肢、臀部上流连不已,如此的绝色,一股郁愤之气在心底盘旋,莫洛斯这个杂交品种挑女人的眼光倒真是犀利。
  “凯瑟琳大帝是我一直很崇拜的人物,在我们俄罗斯的历史中,被尊称‘大帝’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她,另一位就是彼得大帝。 其实我们家族和凯瑟琳大帝还是有一些历史渊源的。叶卡婕琳娜二世的丈夫,也就是俄皇彼得三世·费奥多罗维奇正是我们家族祖上,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家族的姓氏便衍变成了费奥多罗夫。”马克西姆神色骄矜,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自得。
  温禧微微一笑,“可以想象得到出贵家族的辉煌。您的家族一定还拥有爵位吧?”
  马克西姆倨傲地略一点头。
  温禧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想贵家族虽然现在不比工业复兴时期风光,但一定还死撑着场面,家里仆役成群。这位先生您应该从小也是被‘是先生,是先生’的称呼惯了吧,也许还是独子,因此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毛病,喜欢自说自话,丝毫不顾及听众的情绪。”
  马克西姆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正欲发作,却瞥见莫傅司正向这边走来。于是他强行按捺住怒气,朝温禧稍稍凑近了些,扯着嘴角笑道,“这位小姐长的如此漂亮,说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呢。”说完抬起头,故作惊喜地朝莫傅司唤道,“莫洛斯。”
  莫傅司脚下略为加快,笑吟吟地接口道,“马克西姆。”两个人还亲热地抱在一起,进行了贴额礼。
  温禧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我大哥马克西姆。”莫傅司言简意赅地点明了马克西姆的身份。
  居然是他的大哥,看来他果然有俄罗斯血统。可是无论温禧怎么看,除了眸色,没有在两个人之间找到更多的相同点。
  马克西姆别具深意地望一眼温禧,“莫洛斯,你找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呢。不给大哥介绍一下吗?”
  莫傅司将温禧朝怀里搂了搂,唇角挂着宠溺的弧度,“名字又有什么关系?把玫瑰叫成别的名字,它还是一样的芬芳。你说是不是,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55555555555,榜单任务还没有写完,要被关小黑屋啦……
  
  微寒(2)
  
  马克西姆恨的牙痒痒,轻飘飘一句莎士比亚的名句就将他给堵了回去,偏偏他还不好再继续发作,只得干笑道,“对了,父亲的生辰很快就到了,你该回国一趟了吧?”
  “这个是自然。”莫傅司神色淡然。
  “阿佳妮娅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马克西姆摸不清楚温禧的底细,存心想在二人之间造成嫌隙。
  莫傅司勾起薄唇,“我的荣幸。”
  阿佳妮娅,典型的俄国美人的名字。温禧控制不住地一僵,一股绝望的逆流从脚底涌上心头,一阵阵搅得她几乎浑身打颤,不得不死死咬紧牙关,控制着不让自己战栗起来。
  马克西姆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和莫傅司又随意说了两句话,带着两位随行离开了。
  温禧只觉的迸得齿根和全身的骨头都酸了。
  马克西姆一离开,莫傅司脸上的淡笑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霜雪之色。
  温禧立刻明白了刚才的兄友弟恭不过是一出戏而已,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莫傅司眉头微蹙,“好端端的你叹息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感慨今天典瑞的拍卖会来的人可真多。”温禧悄声道。
  莫傅司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家不过都是投机份子罢了。股票、房地产、艺术品历来被称为投资市场的‘三驾马车’。测算下来股票每年的收益率在4。5%,房地产开发的收益率是17%,而艺术品投资收益率达到24%,大家怎么会不像苍蝇见了血一样蜂拥而上?”
  “我想也许有些人是真心喜爱艺术的吧。”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人。
  莫傅司不屑地撇了撇嘴,“喜欢艺术?哼,喜欢艺术?一切艺术都需要最成熟的经济来支撑,而艺术家的通病都是穷。你去问问今个儿来的有些人,除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他们还知道什么?你看见的这些个古董珍玩在他们眼睛里不过是七位数或者八位数的支票而已。”
  “那个矮墩墩的罐子,看见没,青花瓷的,听说上一季度典瑞拍了一个类似的,六十万,结果三个月后翻了一倍,我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说话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大腹贾。
  “我上回拍到手的翡翠观音像也涨了,看来最近玉器珠宝势头看涨。”
  莫傅司嘴角的讥讽之意越发浓重,铅灰色的眸子睃着温禧,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所谓的艺术爱好者们。
  温禧默不作声。
  颜霁不知道何时进了内厅,姿态潇洒地站在了高台上,“首先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莅临我们典瑞拍卖行,我谨代表拍卖行全体人员对各位的光临表示最诚挚的感谢和欢迎。那么,大家今天在我们这个陈列大厅里看见的所有藏品都将在拍卖行列中,凡是有参与竞拍意向的客人,待会儿会有引领员带领大家进入拍卖大厅。详细的竞拍规则我就不多赘言了,我只希望大家最后能够得偿所愿。”
  一阵噼哩啪啦的鼓掌声后,有长相甜美的引导员领着客人去了拍卖大厅。温禧眼见着陈列室的人越来越少,而莫傅司依旧懒散地靠在一面墙上,眼眸微垂,似乎在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
  颜霁也并未进拍卖大厅,而是倚在另外一面墙壁上,他和莫傅司两人就这样遥遥而立。
  有工作人员带着白手套,掀开玻璃罩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黑底白纹云石底座上的各色古董,放进垫着天鹅绒的托盘里,再盖上特制的防尘罩,这才鱼贯进了拍卖大厅。
  颜霁活动了一下四肢,笑吟吟地说道,“算了,装死比不过你。”
  莫傅司倏然睁开眼睛,灰色的瞳仁里精光流转,“颜霁,你也想尝尝雷霆手段的滋味怎么的?”他故意在“手段”上加了重音,听的颜霁头皮发麻,他可忘不了骆二绘声绘色给他描述莫傅司三分钟内废了人家一双胳膊的故事。嘿嘿笑了两声,颜霁转向温禧,“美人,要不要去开开眼界?”说完做了一个努嘴的动作。
  莫傅司嗤笑道,“收起你的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好东西你会舍得拿出来卖?也就骗骗里面那些草包罢了。”
  颜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一不卖赝品,二不强买强卖,他们自个儿没眼光,可怨不得我。”
  莫傅司站直了身体,招呼温禧道,“走吧。带你去见识下颜大少爷的珍藏。”
  颜霁笑眯眯地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他目光诡异,看的温禧耳朵一阵阵发烘。
  “莫傅司,我发现啊。”颜霁恶劣地龇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对我们美人很不一样唉。”
  温禧脸颊立刻火烫起来。
  莫傅司冷冰冰地盯他一眼,“雷霆手段。”
  颜霁立刻乖乖噤声,领着二人出了陈列室,上了旋转楼梯。
  楼梯很陡,而且是用铁材料铸成的镂空式样,温禧又穿着高跟鞋,踏上去感觉分外危险。莫傅司不声不响地牵起她的手,然后才淡淡道,“当心点。”
  温禧低低地“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不敢抬起。他的体温仿佛永远略低于常人,凉薄而纤细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温禧觉得手掌心像被沸油溅到了一样。热力顺着掌心蔓延至静脉,然后进入身体循环,最后汇聚到心脏。胸腔在嗡嗡地轰鸣,温禧几乎想要用力按住心脏,仿佛不这样,这颗心就会蹦出来似的。
  “一般拍卖行每年举行春秋两季拍卖,但是我们颜少比较贪财,典瑞分四个季度进行拍卖。拍卖行的收益是按成交价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获得利润。另外典瑞也为私人交易充当经纪人和交易商,并提供相关的金融服务。借款人可以用艺术品作抵押进行贷款,利息比银行略高。这项业务的收入虽然所占利润比例很小,但却与艺术品的拥有者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因为这些人很可能成为潜在的客户。”莫傅司牵着温禧的手,一边上楼,一边向温禧介绍道。
  颜霁不乐意了,“喂,莫傅司,这些可是我们典瑞的商业秘密,你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我想作为虔诚的基督徒的的颜大少不会不明白马太福音里的这句话吧?”
  温禧并不知晓其间另有典故,只觉不可思议,像颜霁这样的公子哥儿会是虔诚的信徒?实在吊诡至极。
  颜霁俊俏的桃花眼闪烁了几下,神态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最近在追一个基督教堂里的女学生,那个女学生偏偏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每次开口都是,“颜霁兄弟,仁慈的天父教导我们要如何如何。”折腾的颜霁简直要疯了,和伟大的天父抢女人,何其辛苦的一件差事。
  此刻看着莫傅司深谙内情的讥诮嘴脸,颜霁一阵阵火气上涌,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郁结。
  楼梯是回环着向上的,温禧握着莫傅司的手,恨不得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然而,这样的幻想就像把白云收集在罐子里一样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现实终归是现实,远比幻想更加粗糙和富有力量。
  颜霁在一扇雕花铁门前停了下来,他弯腰将眼睛凑近了一个方形物体之后,铁门很快打开。温禧猜测那是虹膜识别系统。
  进了藏室,温禧觉得呼吸一下子摒住了。极大的占地分为好几个区域,用屏风隔断开来。瓷器、钟表、珠宝、玉器、金银器……分门别类地搁置在博古架上,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颜霁面露得意之色。
  莫傅司视线微斜,看着身畔温禧震撼的神情,无端觉得有些不悦。
  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里,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细幼的指骨。刚才在楼梯尽头就应该抽出自己的手,但不知怎的,居然忘记了。此刻抽出,又显得有些刻意。素来随性不羁的莫傅司何时考虑过他人的感受?这样的拖泥带水严重违背了他平素的风格。莫傅司忽然觉得有点烦躁起来。
  “对了,傅司,有样好东西送给你。”颜霁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到一扇屏风后摸了半天,举着一个瘦长的锦盒出来了。
  莫傅司悄悄松了一口气,理所当然地松开温禧的手,将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座白玉的维纳斯全身像,玉料上乘,雕工一流。莫傅司修长的手指徐徐抚过维纳斯优美的胴/体,神情有几丝迷惘。
  维纳斯,爱神、美神、情/欲之神。
  她散播爱情,却绝不忠实于任何一个男人。她永远享受着“没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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