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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你如今越发的俗了,咱们自过咱们的日子,和旁人比什么,自己自在了最要紧,这是我们姑娘素日里常说的话儿』
巧月却敲敲她的脑袋道:
『姑娘这样说原也不错,在自己家里自然要自在些好,出去了,少不得要注意些,纵主子们不在意,底下的丫头奴才们也不会轻看了去。老太太哪里早备下了,特特开了库房寻了那轻薄凉爽的好衣料出来,交给阵线房里,做得了几身夏天的衣裳,我手边还为姑娘做了一件呢,如今就差盘上扣子,滚了袖边就得了,明儿一并的拿过来,给姑娘试穿,若是哪里不合适了,好就早的改,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去』
巧兰瞧了谢桥一眼,暗暗吐吐舌头,论说姑娘的衣裳可真真的不算少,都装了几大箱子了,姑娘如今长的飞快,这个月做的衣裳,说不得下个月就穿不下了,却真有些浪费的。不过这也看出老太太是打心眼里真心实意的疼着姑娘,却又是令人欢喜的好事。
笛声清越竹马青梅
浩浩荡荡的一程车马出了城门,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未到。谢桥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伸手撩开窗帘探出头去,对外面马上的子谦询道:
『还很远吗』
子谦手搭凉棚向远处望了望道:
『不很远了,前面已经瞧见山了,山脚下就是,怎么,坐在车里烦闷了』
谢桥摇摇手里的宫扇,勾着头向远处看了看,只见郁郁葱葱的青山连绵起伏,仿佛隐在云雾间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谢桥遂泄了气,知道这是子谦善意的糊弄她呢,看着近,若要走,恐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子谦瞧她一副闷闷的样子,不禁莞尔低笑,身体一跃,从马上跳起稳稳落在了谢桥的车辕后面,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玉色长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瞬间清越的笛声回荡起来,煞是悦耳动听。前面马车里巧月探出头看了看,不禁抿嘴一笑缩回头道:
『是何府里的子谦少爷,大约是怕三姑娘无趣,吹来哄着三姑娘玩的』
说着倒了半盏温茶来递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吃了一口,仍放在侧面的小几上道:
『论说子谦那孩子是个性情极好的,知道让着哄着三丫头,门第上倒也般配,只他那个娘。。。。。。』
说到这里,却停住了话头,淡淡叹口气摇摇头:
『再说咱们家那个糊涂的大太太,还心心念念的要谋那府里的亲事呢,依我看,瞧着娘那个不甚精明的样儿,闺女哪里能教的太好了。怎么能比何府老太太还活着的那时候,却是个错了主意的。左右我也不管,任她们自己折腾去,修下个好的,是她的造化,不好也让她受着去吧。只我这三丫头的亲事,她们几个谁也别想胡乱的插手,我不点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抬了去』
巧月扑哧一声笑了:
『老太太可真是的,说的这样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强抢呢,有那来说亲的,说不得您就先把人家吓跑了』
老太太听了也撑不住,斜斜倚在软榻上笑了起来。
子谦一身白衣坐于车辕之上,执了玉笛轻轻吹奏,清风许来拂起他的衣裳,飘飘然自有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谢桥推开半扇车门,隔着纱帘瞧着,忽而觉得这情形就仿佛那书里描述的那样幽美诗意。
一曲吹毕,白衣少年翩然回首,晶亮含着笑意的眸子,比外面的阳光更夺目灿烂。一时间,谢桥不禁眩惑,有些发怔的望着他。忽听前面张敬生笑道: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子谦的笛子如今越发精到了』
谢桥这才回神,亲手倒了半杯茶塞给一边的巧兰,巧兰会意,抿嘴笑了笑,探出身子递给前面的子谦道:
『子谦少爷辛苦了,请喝这盏茶来』
何子谦眉目一弯,笑着瞅了眼里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宝树突然挥鞭一指大声道:
『前面好像是慎远迎过来了,旁边的那个却是谁,怎么瞧着像个女的』
却说太学里,除了旬假之外,每年里还有两次长假,一是田假,五月里放,一是九月的授衣假,这是旧例。因那时候各省里选出来入太学的监生居多,后来却渐次稀少了。到了如今,太学却已经成了官宦子弟的天下。又因诗经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皇上于是下了旨意,把原来五月的田假改成了七月的流火假,意为避暑。
安平王府的老王妃约着老太太一起来郊外的庄子上避暑散心,却正赶上秦思明他们太学里也放了假,左右终日也无甚大事,索性秦思明也约了宝树,子谦和敬生一起来他家的庄子上避避暑气,也陪着祖母松散松散。
秦思明随护着老王妃的车驾早一天就到了,今儿却领了祖母的命,特特过来迎谢府老太太的。远远的听见悠扬的笛声,秦思明不禁笑了,侧头瞧了一眼身边马上身穿骑装的明丽少女道:
『这个吹笛子的,便是我素日里常和你说的子谦,乃是何侍郎大人的公子。』
说着打量她两眼道:
『人家女孩家都文文静静的,偏你喜欢骑射弓马,却真真是个异数,怨不得你总不爱在宫里头呆着呢』
那个女孩调皮的吐吐舌头道:
『咱们可都说好的,我的身份必不能泄露出去,我对那个什么子谦没兴趣,我是要瞧那个能引来蝴蝶的谢家三姑娘,这次我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回头也学了这样本事,回宫去比照着给我父皇也画上一幅来,想来父皇必会欢喜的』
秦思明倒是摇摇头没辙的道:
『隐瞒倒是成,不过公主殿下可要委屈些了』
那女孩儿摆摆手道:
『莫要酸,莫要酸,有话咱们直接说,这又难不倒你,从小我们不都是这样骗人的吗,这次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吧!』
说着身子灵巧的一跃,跳下马来。
车队到了近前停下,秦思明拉着如玉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笑道:
『偏老王妃还如此客气,何用你来迎我,不过再有半刻钟就到了。』
说着目光扫过秦思明拉着的女孩子:
『这位是?』
秦思明笑道:
『这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这几日跟在祖母身边玩耍的』
谢老太太笑着打量几眼,心底却有些疑惑,瞧着年龄应比三丫头稍大些,有十一二了吧,眉目如画,英气勃发,最奇怪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尊贵气息殊是难得,想来也该是宗室的女孩子,却是从没见过的。且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毫不回避,落落大方,仿佛早就成了习惯一般,异常自然,不禁暗暗纳罕。
秦如玉笑眯眯的扫过谢宝树张敬生,落在后面的何子谦身上,歪歪头道:
『刚才是你吹的笛子,好动听的曲子』
何子谦一愣,却只感觉从眼前的少女身上射出一股逼人的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比之秦思明更甚。却搞不清她到底是何身份,只得微微欠身。
秦如玉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后面的马车里面,何子谦不禁莞尔,看起来人家是冲着桥妹妹来的。
车队再行进起来的时候,秦如玉已经弃了自己的爱马,跳上了谢桥的马车里。刚才首一见面,两人互相看着,打量一阵,不觉同时笑了。
大约人是讲究眼缘的,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仍旧陌生,有的人只见一面,就可引为知己了。秦如玉是谢桥自打穿来古代,见到过的最自然的一个女孩儿,毫不做作,爽朗随意,虽然大约能猜到她的身份必然不凡,但无论身份如何,这样的女子都是值得深交的。
谢桥羡慕欣赏她能活的如此恣意,和她一比,自己仿佛被限制在了条条框框里,不得随着性子自在。
秦如玉姐妹众多,却个个都是勾心斗角的,哪有丝毫真心实意的姐妹之情,忽的见到谢桥,发现竟是个别样可爱的女孩儿,也不像寻常见过的那些闺秀一样,爱装模作样,于是心里欢喜,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分外投契。
到了庄子大门的时候,两人已经俨然好成了一个。拉着手下了车,大门处早有一个老嬷嬷和几个丫头在台阶上焦急的候着了,一瞧见秦如玉下了车,才松了口气,几步上前道:
『哎呦!我的主子,我这儿一会儿没瞧见,您就没了影儿,可差点没急死老奴了,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老奴可哪里担待的起』
秦如玉挥挥手道:
『你们成天的就是瞎担心,有慎远哥哥在,我还能丢了去』
说着拉起谢桥的手道:
『这是我新认的桥妹妹,你们都来见过,我和她说好了,这一个月,她就住在我的聚芳阁里,我们日则同食,夜则同寝,好好说说话儿』
那老嬷嬷知道这一次跟着伯爵府老太太来的,就是那位外传画画能引来蝴蝶的谢府三姑娘,不过她家主子,平日里却是个最眼高心高的,等闲的闺秀都入不了她的眼里,不是嫌弃人家做作,就是说人家无趣,这谢家三姑娘倒不知怎的顺了主子的心。
遂好奇的抬头打量,却不禁暗赞一声,的确生的好模样。一身近白色的浅黄衣裳,映照的一张小脸越发白皙光泽,眉峰挺秀,眼似秋水,鼻如悬胆,齿若编贝,含着笑意的嘴角微微上翘,令人一见顿觉十分亲切。头上也无糟乱钗环,只簪了一朵翠蕊的珍珠花,简单却也不觉的寒酸。
最难得的是行动落落大方,眸光晶莹澄澈,一望见底,倒怪不得入了自家主子的眼了,漫说别人,就是宫里的那几位小主子,若是认真比对起来,也稍稍逊色了些。
自家主子虽说身份尊贵,却无有亲姐们一起玩乐,未免孤单,选进去的那些陪侍,也不尽人意,如今有了这么个伴儿,兴许好些,况,瞧这位谢姑娘是个稳重的,说不得倒也能带着她们主子安分些,她们也少跟着提心吊胆的。
想到此,老嬷嬷遂躬身就要施礼。谢桥也不是傻子,先前若是还疑惑秦如玉的身份,看见这个体面的老嬷嬷,她也就明白了几分。秦思明是宗室里的皇亲贵胄,他的表妹哪里能是寻常人。加上她又是国姓,眼前这几个她贴身的婆子丫头那种威严气势,非宫廷是不能有的了。那么秦如玉的身份就不难猜了,弄不好就是宫里的那位小主子微服出来玩耍的也未可知。
谢桥倒也不点破,只是这嬷嬷的礼,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受的。
念头至此,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老嬷嬷恭敬的道:
『谢桥不过是个小辈,可当不起妈妈的礼』
那嬷嬷一怔,弯唇一笑,不禁暗暗挑大拇指:好个灵透聪明的女孩儿,倒不知道底下的性情究竟如何了。
喜投缘闺中得密友
张敬生凑过来悄悄顶顶秦思明悄声道:
『坦白说,这是你家什么表妹,不是老王妃给你定下的媳妇吧』
秦思明白了他一眼道:
『胡说什么,我们同宗同族哪里能通婚,岂不乱了人伦』
谢宝树道:
『宗室里的闺秀们,倒是不曾听过有你这样一个表妹,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远房表妹叫如玉的,是不是她』
秦思明目光一闪,岔开话题道:
『子谦,你娘亲的病如今可大好了』
何子谦微微皱眉一叹道:
『前几日倒是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想着将养过这个暑天就该大好了,不知怎的,这场病竟纠缠了这许久时候』
谢宝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能立时就好了,我好奇的是你家那位月娇表妹如今可怎样了,我可听说她大哥寻门路捐了个同知,我就琢磨着,如今这吏部越发的无章法起来,就你那位表兄的糊涂样儿,怎么能当的好官,没得误了大事,可不知道怎样收场了。』
何子谦也点点头道:
『原是托了我父亲的,我父亲却也是这样说,但姨丈那个人一贯的会钻营门道,转而搭上了慕容府的老爷,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给大表兄捐了这么个官。我父亲那里还说,姨丈如今越发糊涂了,这官儿是随便能买来坐的,只姨丈听不进去罢了。上旬里姨丈买下了城西的一所大宅子,前几日收拾妥当了,接着表妹家去了,真真我佛保佑』
说完大大吐了口气,其他几人看他这副摸样都不禁笑了起来。
转过假山,顺着画廊前行一阵,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澄澈的人工湖呈现在眼前,远处起伏的葱郁青山,映着碧水,隔岸翠柳成行。一阵风拂过,带着花木青草的香气,甚是清凉舒爽,令人满身暑气顿消。
绕着湖水是一圈的廊檐低垂,亭台阁榭,远远看去,真如一幅最美丽的画卷。老太太笑道:
『这园子瞧着却比那年来时更好看了些,倒是越发的凉爽了,不如咱们顺便逛着过去倒好』
旁边老王妃身边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