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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妈妈忙给吴妈妈打了眼色,低声将秀珠怎么回来的事儿说了大概,吴妈妈唬得一愣一愣的,那戏演得好像真的一样,惊愕道:“十小姐也真是的,既然要回来也该事先叫人回来说一声,咱们也好派马车去接她,也就不会弄成这幅模样了。”
虽然大伙心里都十分认同吴妈妈的话,可却没一个人敢附和。吴妈妈唉声叹气,又紧张兮兮地询问范妈妈,“可请了大夫没?”
范妈妈点点头,吴妈妈走到床边瞧了秀珠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转身时那笑已经收敛,而是十二分的担忧,“人回来就好。”
范妈妈点点头,吴妈妈略略站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事儿便悄然无声的走了,不过众人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的,外头将大夫请来,大伙也就回避到正屋。吕氏不放心,任旧在秀珠屋里,她如此紧张秀珠方氏和明氏自然看得出来,少不得朝童若瑶打听。
“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十小姐,怎么一直没听人说起过?”
她们还没来的时候,秀珠就去尼姑庵为老夫人祈福去了,用黄氏的话说,秀珠是伺候菩萨去了,她们当然不知道。
小玉语气有些冷,抢着道:“十小姐是九爷的妹妹。”
这话也说的明白,九爷顾炎的身份方氏和明氏不是不知道,那么十小姐的出身也不难猜出来了,方氏若有所思,“可是以前在你们大夫人跟前服侍的那位姑娘?”心里却止不住地暗喜,顾炎虽是顾家家仆之后,可冷眼观下来,上至老夫人,下至吕氏和顾廷煊,对顾炎都是极好的,他又是跟着顾家姓顾,和顾廷煊在外面奔波多年,顾家如今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而他指不定也早已挣下不少的私产。
想到这里,已经没有去关注童若瑶淡淡的神色和小玉眼底的不悦,吩咐身边的丫头,“方才瞧着十姑娘脸上有刮痕,咱们不是有上好的梨花膏么?去取了来给十姑娘送去。这女儿家的哪里有不爱惜容貌的,这梨花膏对这样的伤口最是管用,不但能快些好起来,以后脸上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明氏面色一僵,忙垂下头掩饰过去,捧着茶杯浅尝一口,只觉那茶的味儿尤其苦涩,咽下肚却化作一阵酸楚,险些止不住流下泪来。
那丫头尚且没来得及去,明彩兰从外面进来,冷笑道:“伯母何苦操这份心?顾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拿不出来?再说那梨花膏是美容养颜的东西不假,可若要真做到不留下任何疤痕,也办不到吧?”
方氏不悦地瞪了明彩兰一眼,明彩兰仿若没瞧见一样,她才刚哭过,眼眶还有些红,走到明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明氏快速地拿起衣袖抹了一下眼角,抬头训斥道:“越来越没规矩,长辈的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明彩兰忽地乖顺一笑,道:“我也是提醒伯母,别好心做坏事。梨花膏是好东西,可若是与大夫开得药方子里头的一些药物相克的话,不但不能让伤口快些好起来,指不定还要化脓呢!”
方氏气恼地放下茶杯,却没叫那丫头去拿了。只因这梨花膏是明彩兰自己配制的,因明氏以前受过伤,颈子上留了个疤痕印记,明彩兰配制出来,明氏涂抹三个月后,那印记就慢慢淡了,肌肤还越来越白皙嫩滑。方氏知道后自然当做好东西,少不得让明氏找明彩兰多要一些,因有养颜美白的功效,方氏在南边走动时,少不得会送一些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奶奶们。
这些事童若瑶自然不知道,可童若瑶不得不另眼相看明彩兰,她天真的模样下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童若瑶对方氏原还抱有几分尊敬,眼下那些尊敬已经荡然无存。明氏暗示的十分清楚,方氏原是要明彩兰嫁给她的儿子吕俊,所以才表现特别喜欢明彩兰,容忍明彩兰的一切。大概是之后收到顾家的邀请,于是想把明彩兰嫁给顾廷煊以此打通和顾家的往来,可顾廷煊已经成亲,方氏只得把眼光放在顾炎身上。
眼下嘛,吕氏紧张秀珠,只怕她合计着要自己的儿子吕俊娶了秀珠吧。秀珠身上发生这等意外,给吕俊做妾也不会委屈了她。如此一来,顾炎娶了明彩兰,吕俊娶了秀珠,和顾家简直是亲上加亲还又加了一个亲。
顾炎和秀珠虽然都不是正正经经的顾家子孙,但老夫人对顾炎的喜爱,吕氏对秀珠的紧张,足以看出顾炎和秀珠在顾家的地位并不亚于正经的姑娘、爷们。
大人诊断后,说秀珠受了惊吓,加上外伤才导致昏迷,开了调理的药方子外加一些金疮药物等。吕氏稍稍放了心,让范妈妈跟着大夫去抓药,而秀珠,也终于悠悠转醒,瞧见吕氏,那泪珠似是开了闸的水库,止也止不住。
吕氏难过不已,一边抹泪一边安慰,众人劝了一回,两人方才慢慢止住哭声。吕氏见她面露疲倦,精神不济,安慰她睡下,只留了一个丫头在里面服侍,叫秀珠安心养着,哽咽道:“身上的伤慢慢就好了。”
秀珠似是已经用尽浑身的力气,轻轻磕了磕红肿的眼睛,缓缓闭上。
吕氏怜惜地叹口气,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方才想起营救秀珠的那个人,正打算叫人去请了来当面感谢,只见顾炎风风火火冒雨赶来。
吕氏见他脸上气色不佳,道:“别进去打打搅你妹妹,她才醒过来一回,又睡过去了。”
许是顾炎已经得知了什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语气更是冷的渗人,“她好端端的不在尼姑庵待着,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今儿下雨山路难行,她却回来了!”
吕氏禁不住低声呵斥,“你妹妹才受了伤,又受了那些委屈,你是她哥哥,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炎咬着牙没接吕氏的话,眼里却好似冒出火星子来,“她还觉得没有把自己作践够么?要这样丢尽咱们家的脸面?义母可知,她是被潘公子一路抱着骑马进城!”
竟然不是坐的马车!原以为是到了顾家那人才抱着秀珠的,没想到却是从城外就一直抱着进了城。男女有别,在格外看重闺誉的这个时代,秀珠这样狼狈地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回来……
方氏道:“这有什么,十姑娘伤成那样,到底保命要紧啊。”
原来,秀珠回来尼姑庵原是叫了人送的,可因为下雨,都劝秀珠等天气晴好了再走。秀珠不肯就自己驾车下山,她一个姑娘家,虽然以前是丫头也经常出门,可毕竟没有驾车的经验,不出事才叫奇怪。
也或者,她是希望出点儿什么事吧,这样吕氏会更加心疼,其他人也会更加内疚。可事儿是出了,伤也比较严重,吕氏也非常心疼,午饭的时候,亲自去喂她吃。但她的闺誉名节受损,也已经成了定局。
下午,秀珠的情况略略好了一些,她虽受了严重的外伤,却没有骨折等内伤,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到了晚间便能下床走动,只是吕氏心疼她,叫她好好儿躺着。秀珠眼眶微红,诺诺道:“叫义母担忧,实则是秀珠的过错,只是连日来夜夜噩梦缠身,终是不放心想回来看看义母是否安好……”
吕氏慈爱地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心疼至极,“我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怎么就这般认死理儿?不嫁人就不嫁人,何苦非要这样叫我心里难受?”
秀珠微微侧开目光,贝齿咬住嘴唇,半响才问道:“送我回来的那位恩人呢?”
吕氏目光不由得冷下,想到秀珠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秀珠似是察觉到吕氏的不喜,忙道:“多亏了他救了我,否则,我大概还在马车底下压着。”
吕氏又心疼又气恼,见秀珠情绪略有些激动,才道:“他还在府里住着,你哥哥亲自谢过他了。”
也不知秀珠与吕氏说了什么,隔天中午,吕氏设宴让顾炎、顾廷煊作陪,在百寿堂抱夏摆了一桌,亲自酬谢潘公子救了秀珠,以此答谢潘公子。
那日下雨,潘公子亦是全身湿透,多多少少有些狼狈。之后梳洗更衣,倒是十分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无潘安之俊美,那款款而谈洒脱不羁的言谈举止,却已经胜过顾炎几分。
一时之间惊动了上上下下所有人,老夫人也打发身边的婆子送了些薄礼感谢潘公子,潘公子却婉言拒绝,只说不论什么人,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而他恰好遇上,倘或不救心里才不安,委实不敢收什么谢礼。
这谦逊的模样甚得人心,就连香雪也道:“她还真是命好,荒郊野岭的,不是上山砍柴的农夫救了她,偏偏遇上这样一位玉面书生。”
香雪大概说出了所有人的看法,吕氏起初还气恼潘公子这样将秀珠抱回来,之后却对潘公子甚为客气。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如何,潘公子也该娶了秀珠才是。
潘公子并非上京人士,而是南边江浙一带的人,此番上京是探访故人。家中情况甚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也是中等偏上,而他还是个秀才,说话间文采飞扬,倒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最关键的是,他的原配正妻头几年就病故,现在家中并无妻妾。
小玉冷笑道:“无论那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倒对他实在没有一点儿好感。”
香雪好笑,“要你对他有好感做什么?只要她对他有好感的罢了。我就不明白,怎么她就这般命好呢?”
童若瑶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潘公子果真如他嘴里说的那样好,又怎么会大肆宣扬救了秀珠。一边说不用感谢他,一边又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何救了秀珠。心口不一,矛盾的行事作风,是要稍稍留心便能发现。
可这些事,和自己实在没有关系,也懒得往深处琢磨。
119:顾廷煊的丰收季节
事隔两天,尼姑庵的道姑才来拜访顾家,听说秀珠受伤,惶恐不已。幸而秀珠没事儿,吕氏也没怎么责怪她们,反而还打赏了香油钱,就把道姑们打发走了。
秀珠乖乖在房中养病,盛情难却,潘公子留在顾家小住几日,自有外面的管事小厮张罗,并没有住后院中来,后院诸人也不再得见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只知道此人八九不离十还住在家里罢了。
对此,方氏道劝过吕氏,“……虽然有救命之恩,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留在家里住着,多少得留着些心。”
吕氏颇为不在意,笑道:“我瞧着潘公子相貌人品都不错,秀珠岁数不小了,终是不能一直留下家里,幸亏她如今想通了。”
方氏明白吕氏是已经为秀珠看准了那姓潘的人,听得吕氏如此说,明氏暗地里松了口气,方氏却愈发心急,不但不准明氏和明彩兰提告辞的话,还让吕俊一早一晚都来请安,一声一句“姨妈”地叫着,偶尔迫于方氏的压力,他还不得不关心这位便宜十妹几句。
吕氏好似都没留心,任旧客气地留他们继续住着,倒是经常打发人去询问那潘公子的起居生活如何,生怕怠慢了似地。而对方氏等人的心,明显淡了许多。
这样过了几日,秀珠情况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上的伤口多数已经结疤长出新肉来,她能下地走路,自然也得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而对于差不多一个月不见的秀珠,也没人表示出多大的热情,老夫人见了也只是淡淡一挥手道:“起来吧,回来了就别再叫你义母成天担心。”
秀珠脸一红,乖顺地站起身走到吕氏身后去。
黄氏似笑非笑看了秀珠一眼,叹道:“秀珠有心为老夫人祈福,没得弄了一身伤回来,不论如何,终究是比我们这些人懂得孝顺。”
秀珠只觉脸颊火辣辣地,脑袋不觉垂得愈发低,老夫人咳嗽一声,目光落到顾炎身上,问道:“那潘公子可还在家里住着?”
提到这话,顾炎没来得及回答,吕氏抬头笑道:“还在家里住着,老夫人见见也好。”
“算了,我老了,眼睛也不好使唤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夫人嗓音略带倦怠之意,吕氏讪讪地笑了笑,道,“是儿媳的不是,一点儿小事也要老夫人操心。”
老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好似忽地想起一事来,朝郝氏道:“五丫头快十六了吧,她的事儿你也该张罗起来。”
此话一出,坐在边上的顾廷雅本能地红了脸,羞涩地垂下头。童若瑶笑眯眯看着她,老夫人寿辰那天,顾廷雅终于被人认识,不日便有人拿了礼物上门来说亲。一共有三户人家,一家还是官家,不过提亲的那个人却是庶出,另外两家同样是商户,也不知老夫人到底给顾廷雅相看的是哪一户。
但有一点儿是确定了的,顾廷雅好事将近,黄氏心里有些不乐意,郝氏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她都没留心。
最后,老夫人看不过去,朝黄氏道:“家里几个女孩儿,官中拿出一部分来,不够的我给补上,都是孙女儿,没有偏袒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