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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没等那“人”发现它的失手,已连滚带爬拖着斐特拉曼从地上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刺向对面的小门,在那“人”再次朝我们射击的瞬间一把将门打开,朝里直扑了进去。
随即用力把门关上,反锁,旋即听见子弹在这扇厚重的防盗门上发出咚咚闷响,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却随即发现,眼下的状况并没有多少起色。
这间暗室是全封闭的,当年为了储藏一些特别珍贵的文物所建,所以使用了最坚固的材料,却并非为人所准备,所以,它里面完全没有供氧设备。
而门外的机枪声仍然持续不断,我用附近找到的钢杆把门插紧,和斐特拉曼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这间暗室的名字叫合金箱子;因为它的门采用的是近五厘米厚的钨钛合金板。周围用混凝土包裹厚达半米的花岗岩砌成,包括地砖,所以说,即使用炸药炸掉了这整座楼,这间暗室仍然会完好无损,它是镶嵌在二楼中间的一只坚固无比的保险柜。
而我之所以对它如此了解;是因为在大约二十年前,我曾经被锁在这地方过一次。
那时候爸爸被派来在这家博物馆工作;每次放假,他都会接我过来住上一阵子。这座暗室就是最后一次跟他来这里住时他带我进去的。记得那天爸爸说;要带我进去看一处‘宝藏’,可是就在他刚把我带进暗室后不久,有人叫他听电话;他就丢下我一人离开了。离开后,门被不知情的助手反锁了将近一刻钟,而就是那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令我刻骨铭心至今。
这房间一旦关上门后会自动切断照明系统。密闭的空间,密闭得看不到一丝光源,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指那种浓稠得仿佛橡胶般把你胶着在里头的那种黑暗。而你在里头无论怎么大声喊叫都是没用的,如此的狭窄和如此密封的程度,你的声音在里面可起到的作用为零。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银行保险库、电梯之类的地方怀有一种类似幽闭恐惧症的心理,每每进入那种地方会有种无法名状的压迫感,好似被活埋一样。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我会再次面临这种境遇。
所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多了个人,而身后那堵坚固无比的合金门,正因着外界不停施加于它身上的巨大穿透力而发出砰砰的闷响。
这声音令我稳了稳呼吸。
伸手朝边上摸了摸,摸到了斐特拉曼几乎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他身体仍在不停痉挛着,灯光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自动熄灭了,我看不到他此事的状况,但从他皮肤表面经络暴张的程度可以判断,他这会儿状况非常糟糕。
“你怎么样了?”于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他没有回答,只迅速把自己的手抽离了开来,然后好像消失了般把自己静静融入了周遭的黑暗里。
这时身后的枪击声突然停止了。
也许是因为看出了继续射击的无意义,这令周遭立刻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隔着厚重的门,我听不出外面那“人”到底走了还是仍然留着,却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静坐着。这周围的氧气被消耗光前,我们应该还有至少一小时左右的时间,而这点时间里除了等待,我想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这扇门足够牢固,因为如果之前博物馆主楼的爆炸是因外面那个‘人’而起,那么,‘他’肯定除了枪以外还带有炸药。而这扇门是五十年代时建造的,那个时候一般的炸弹可能基本都对它没有办法,但现在,那就很难说了,这‘人’带的武器很显然是军用装备,破坏力恐怕难以估计……
正当我坐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嚓嚓几声响,然后咔的一声,那扇厚重的防弹门同墙壁连为了一体。
我大吃一惊。
原本一心想着的是门是否会被破坏,没想到,它现在却是被外面那‘人’给反锁了,那把锁我刚刚进门时匆匆瞥到过一眼,积满了灰尘,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使用过,却没想到依然还能使用。这么一来,这座暗室真的成了座坟墓了,如果在一小时以内没人来,我必然死定了,一点一点窒息而死,就如当年斐特拉曼活活闷死在自己的棺材里一样……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一个激灵,我迅速爬起来按着刚才的记忆摸到门上那根钢杆,用力一扯将它拔了出来,对准门上狠劲一砸。
门砰的声被砸出几点火星,巍然不动。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身后响起了斐特拉曼的话音,听上去有点虚弱,但比起刚才看到的情形显然应该好了很多。
“我们有麻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心里乱得很,黑暗和寂静让脑子变得很空,几乎无法思维,我继续徒劳地又用钢杆在门上砸了两下,然后放弃:“我们被锁在里头了。”
“可以想办法撬开它。”
斐特拉曼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很显然我所说的麻烦在他眼里完全够不成是一种麻烦。无知是无畏的,三千年前的古人不知道钨钛合金门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永远不会体会到我现下的恐慌。
“这门是撬不开的,多大的力气也不行。”我咽了口唾沫对他道。仅仅只是过去了几分钟,这里头的空气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有点稀薄了起来,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把这些本就捉襟见肘的氧气资源被挥霍得更快。“而且,这里头是全封闭的,很快我们就没有空气可以使用了。”
这话令斐特拉曼沉默了一阵,我想他应该是从我的话里明了我们目前处境了。
片刻后我听见他轻轻吸了口气,用一种略微有些怪异的口吻对我道:“听起来有点像坟墓。”
我知道他这句话在指什么,所以没有吭声。
是的,眼下无论环境、境况,都和当年他当年活生生躺在棺材里目睹一切在自己身上发生时一样。但我不想要感同身受,我不要被活活闷死在一口边缘直径至少半米厚的花岗石混凝土混合棺材里。
就在我这么暗想着的时候,我听见他又道:“你不想活活闷死在这地方是么。”
我怔了怔,继而开始感到除了恐惧之外胸腔里又多了点愤怒:“你又在用你的读心术是么!”
“不需要。你的呼吸声替你说明了一切。”
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里自己又加快了呼吸,赶紧想办法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是很难,周围的环境和斐特拉曼平静的口吻弄得我心烦意乱,我无法像往常一样让自己迅速地镇静下来。
“你怕了?”这时黑暗里再次响起斐特拉曼的话音。
我正要否认,忽然一只冰冷干燥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仅仅只是一瞬,我希望你也可以体会一下我曾有过的那种感觉。”
和他手指一样冰冷的话音令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透过身周那层浓黑,我几乎可以看到斐特拉曼的眼睛,我知道他在看着我,虽然我看不见他。然后听见他继续用他冰冷的话音一字一句慢慢对我道:“黑暗,慢慢走近的窒息,寂静……你能感觉到它们在你身边看着你么,艾伊塔,就像我那时候独自一人看着它们慢慢朝我靠近……”
“够了别说了!我不是艾伊塔!”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却一头撞在上方某样突出的东西上,砰的一下,很重,撞得我几乎背过气。
于是不得不再次朝地上坐了下去,却不料一下径直坐在了斐特拉曼的身上。
短短一瞬我摸到了他的头发和他比手指温暖很多的肩膀,这令我再次惊跳了起来,飞快朝后跳开,直到肩膀被身后某个尖锐的突起撞疼,才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再说一遍,斐特拉曼,我不是艾伊塔。我也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座该死的混凝土棺材里!”
“那你可以出去。”他道。
我一把将手里的钢杆用力朝他的方向丢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愤怒终于让他感到满足,在我发出那声尖叫后,他不再开口。四周因此而再度寂静下来,除了彼此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于是略微稳定了些情绪,我摸索着身后的东西慢慢坐到地上。
“头疼得好点了没,斐特拉曼。”过了会儿,我开口问。
并且如所料的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不由得自嘲地一笑,我脱下外套,把自己被恐惧逼出来的一头冷汗用力擦了擦干。这时却有点意外地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并且道:“你还在关心我么,A。”
“关心你的身体?”我反问。
他没有回答。
我再次擦了把汗,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然后?”他问。
不知为什么,那瞬间我似乎又再次感觉到了他望向我的目光,在这片该死的浓到粘腻的黑暗里。这令我沉默了阵,直到呼吸里多了点沉闷的浑浊,我不得不继续道:
“然后,我想起来,那时候在我的实验室里,你试图杀了我。”
“是的,我确实那么做过。”
“你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有点迷人,斐特拉曼。”
“你在恭维我?”
我笑笑。“我记得那时候你用你的力量把我们固定在地板上的手术台掀了起来。”
“那台绑住我的桌子么。”
“是的。”
他没有继续吭声。
我舔了舔舌头,继续道:“你的那种力量究竟有多大。”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斐特拉曼。”
我的话令他再次沉默。
直到过了十来秒种的样子,才听见他再度开口:“你现在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是么,A。”
他的答非所问令我皱了下眉。
一边计算着剩余的时间,我一边点了点头:“我想是的。只要思考,我似乎就可以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你开始变得让人反感。”
“反感?”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依旧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让我以为那两个字并不代表贬义。所以我没有介意,只继续用他反感的冷静,把我心里想了很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了起来:“能试试看么,斐特拉曼。”
“试什么。”
“试试看用你的力量,把这扇门打开。”
话音落,我清晰可以感觉到周遭空气蓦地一凝。这令我条件反射地朝后退了退。
但没能退多远,因为身后有东西抵着。
然后我听见他轻轻一笑:“既然都说出来了,何必还要怕成这样。”
我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而我确实可以把它打开。”
然后听见他这么道。
这回答意外得令我一怔。
很直接,很轻松,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是我完全没想到的,因为我甚至没有想过他会正面回答我。
“……你真的可以??”试探着追问。
“是的。”
回答依旧直接干脆,干脆得令人心跳加快。
于是我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那试试……”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伸到了我的嘴上。
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了下我的手指,我闻到了那男人身上一丝几千年光阴都没有散尽的草药清香。这气味意味着他离我很近,而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靠近我的,此时又在我哪个方向……
“然后你会再带着我的尸体回到那张桌子上,完成你未完成的实验么,A?”沉默间我听见他问我。
我一愣。“你说什么?”
嘴里刚脱口而出这句话,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他之前发病的状况,我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用过那个力量之后你会死……”
“是的。”
“真正的死亡?”
“是的。”
“不会再复活?”
我的追问令他抚在我嘴上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你在试图求证什么,A?”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在试图求证什么。
只是心脏突然跳得飞快,不由得大口呼吸了起来,可是周围的空气明显变得稀薄,我一时竟然有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
他说他能打开那扇门。
但那么做他会死。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说他能把那扇门打开?
结论是,他根本不会把那扇门打开。
之所以要对我说出那些话,他只是为了欣赏。
欣赏什么?
欣赏死亡是一种欣赏。
欣赏自己希望弄死的那个人,在求生和必死之间希望又绝望,更是一种绝佳的欣赏。
思及此,他手指已从我嘴唇滑到我脸颊。“难受?”近在耳畔,他问我。
我摇摇头。
他手指在我脸上逗留了一小会儿,然后把我轻轻推到一边:“好吧,走开。”
“你要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