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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翟想抚去她脸上的受伤,却只能将手指紧紧收在身侧,眉头纠结:“其间太多隐情,无法一一解释。但我誓无论曾经怎样,全部都已过去了。瓦儿……很抱歉我们都伤害了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们……”
“别说以前了。”瓦儿猛然侧头,转向窗外,她好不容易忘却的伤痛,因吧吧、因他的话再次划开,仿佛看到伤口又冒出鲜血来。沉默下来,她才转头,却直直撞进如夜空般深沉浩瀚的黑眸里。
他的眼神来不及隐藏,他的哀伤瞬间如潮水将她的心包围,这样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哀伤……她突然自己什么疼痛都表达不出,只觉曾经的伤害顷刻间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得只能看到对方黑眸里急欲掩饰的哀伤。
那哀伤很快被他隐藏起来,迅裹上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层。可是,仅是她看到的那一瞬,难以言预的哀伤眼神都蕴涵着强大的力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紧窒。
原来他这样冷漠残酷的男人也会心痛,也会哀伤……他的哀伤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浓,还要悲,仿佛沉入海底永远不会翻转的巨石,沉沉坠入,死死压住;又仿佛黑空里坠落的星星,失去了方向,漫无目标地划向不知名的黑暗……
她受伤时,仍会爱会恨。他好象从挣扎中脱困,带着无法释然的绝望……
瓦儿继续盯着银翟,心潮掀起了狂风巨浪。她连续深呼吸两三次,话出口显得云淡风清,“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冀哥哥相信你,我也原谅了你……而吧吧,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我想……我还是会相信她!”
“瓦儿……”银翟刹时哽咽,欣喜得有股落泪的冲动。在他以前所未有的狼狈掩饰哀伤之时,她说了什么……
他没听错,她原谅了他,亲口说原谅了他!不再仇恨,不再躲避,以包容和忘却来原谅了他。
体内热血沸腾,尽情咆哮尽情挥洒,那是喜悦的兴奋的冲动,每一次滚动都象征着他的狂喜。他头一次有了呐喊的冲动,想把心中的开心喊出来……
潇潇红木,落英翩翩,心从未如此激动过,像大海的波涛一波一波冲击着海滩的礁石,礁石虽硬,但波涛轻柔而有力,每一次冲击都会在礁石身上留下痕迹。痕迹上的丝丝点点,日积月累,长此以往,终不可灭。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将她狠狠箍入怀中,融进自己的血骨中。想握她的小手,亲她的丝,吻她的双唇……一步之遥,咫尺天涯,两人相望,不约而同湿了眼睛,朦胧中,佳人如雪,清雅动人。他将手紧握成拳,克制自己,身形站得更加挺拔笔直,仿佛这样才可以增添冷静自持的力量。
瓦儿注视着他,眼神没有逃避,清晰看到那双黑眸底处的激动、狂喜及隐忍。半晌,她缓缓露出一抹浅笑,绰约淡雅处偏偏摄人心魂。银翟震动,只觉眼前一朵粉红的梅花正在绽放,身姿冰清柔美,又傲然而立,眼前佳人如雪如梦,他无法也无力采撷她。
一抹浅笑,一声轻言,多少恩怨情仇,化为一缕清风,吹进二人心底,翻滚搅动的心湖从此变得宁静。
外面骄阳似火,心也炙烈似火,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正有沁凉的清凉缓缓流动,映得眼眸分外明亮闪耀。
终于,不知道对视了多久,银翟抑制不住渴望,将手小心地、轻轻地握住她的。瓦儿微惊,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随即水眸闪出晶亮水光。
他动了动喉咙,好听的声音无比诚挚:“谢谢你。”
她的浅笑扩大,变得淡然而坚定:“以后,我们好好帮助冀哥哥。”
“我们”——她说的是“我们”。银翟握紧她,黑眸明亮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定会的,他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瓦儿和银冀怎会知道,在他冷酷的心被一丝丝温暖感动,仇恨被爱一点点驱散之后,他已毅然选择了帮助他们。因为不仅是银冀,还有瓦儿也同样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为了他们,他可以出生入死;为了他们,他宛如新生。有了他们,他不再彷徨孤独,有了他们,他的生命才幸福完整。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有爱才是生命的真谛,无论哪种爱,主宰着生命,世界都会充满阳光,变得清新透明。
*
南诏王妃 正文 076 余波未定
斜阳洒下余辉,光影淡淡,空气逐渐清凉下来。
橘色柔光里,瓦儿见到了筱水。筱水仍是宫女打扮,目光对上,两人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郡主,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瓦儿在她解释之前,微笑道:“如果你要说对不起的话,就罢了。因为……在我心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喜欢你。如果曾有不愉快,通通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筱水从不知感动是何物,这刻,瓦儿寥寥数语,让她鼻头酸,感动得眼眶中迅畜满泪水。
“郡主……我……”
“我说过,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瓦儿。”她仍是微笑,笑得从容淡然,带着抹属于银冀的特质。
她变了,以笑容来包容和理解一切。筱水无比动容,摇头颤声道:“瓦儿……你一定听我把话说完。这声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得说。”
瓦儿定定回望,隐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干脆直问:“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潜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不瞒你说,那时确实动机不纯,我与师姐对翟的感情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助翟夺回江山。”
“夺回江山?难道你们一开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这点,瓦儿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冀哥哥。
筱水咬住唇,轻轻点头,“那时,我们都想大王与翟是孪生兄弟,为何命运如此不公?瓦儿,你无法理解翟成长岁月中所经历的……银暝王朝不该只属于大王一人,所以我们才布下计划。”
“可是,就凭你们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筱水抿紧唇,望着瓦儿坦然而疑惑的双眸,决定托盘而出:“我师傅与浦臣相是亲兄弟,而瓦儿你……是大王最致命的弱点。”
瓦儿力持镇定,本想早已释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听到他们步步谋划后,仍不由自主地颤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动水光,吸气道:“所以,你潜伏到我身边,必要之时将我作为要挟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为医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脉,翟……却是一次次利用我来伤害冀哥哥……”
筱水愧疚不已,看着她白颤抖的唇瓣,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啊瓦儿……你是那样善良纯真,你对我坦城相待,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姐妹真情,我却曾在你膳食里下毒,害你眼睛失明……跟你相处越久,我就越被你感动。大王更是从容淡薄,英明睿智,进宫后我和翟也逐渐觉做君王并不易,需要承担太多。而你与大王间无私无悔的爱,更是让我们羡慕……瓦儿,千言万语,请你原谅我。”
瓦儿悄悄放开紧的手指,将不快埋藏,动容道:“我说了,我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儿……”泪水在夕阳里滚落,透亮的水珠里闪烁着震动人心的橘柔。她连忙抹抹眼角,眼角里满是担忧,“瓦儿,你还是这么善良宽容。请你……也原谅翟,好吗?他自小吃过太多苦,个性冷漠不会表达,可是他的仇恨、他的失意我都懂……”
瓦儿敛起了秀眉。
筱水突然紧握住她,语气低而激动,“瓦儿,我不知道是否有资格这样请求,或许我的请求有些过分,毕竟翟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但是,他真的好爱你,他对你的爱绝不会低与大王!”
一声惊雷,劈过心房,瓦儿眼前眩晕昏,似有所觉又极力逃避的事实被她一言挑了出来,不知名的感受闪电般扩散全身。她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银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
“瓦儿,算我求你……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可你从来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牵动翟的心。你与大王此生此情坚贞不渝,我只求你不要再恨翟,不要让他更加失意痛苦……”
瓦儿双唇颤抖,有对翟的心痛,更有对筱水的心痛。相爱何其幸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筱水……”瓦儿微笑地拔开她额前的丝,十分诚挚,“我与翟已经冰释前嫌,之间再无怨恨了。”
“真的么?真的么?”
“恩。”瓦儿肯定地点头,蓦然,她被搂住一个柔软的怀抱,筱水欣喜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眨眨眼,她现自己其实早已经笑着流泪了。
原来,原谅与宽容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明月初升,挂上枝头。
回廊上的宫灯映照着她们相拥的身影,淡淡地,朦胧地,将苦与忧挥散在夜的空气中,再也不见。
这日之后,宫中突然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银冀在蒙舍国未回,瓦儿却一扫数月来的阴霾,变得精神抖擞,笑意盈盈,吩咐宫女装扮宫殿。御花园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个行宫的园子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鲜红的新宫灯。
金色阳光跳跃在半透明的琉璃屋顶上,连鸟儿也感染了她的轻松愉悦,常栖落在沁梅苑的梅树上,一早就婉转鸣啼。
*
银城客栈。
一抹白影孤直,眉宇间褶皱隐隐浮现,黑眸深处,有着不愿表露的烦恼。
筱水眉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忧郁,道:“师姐,现在就剩你执迷不悟。那么大的伤痛仇恨,瓦儿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这样?”
方旋美丽的面容越清冷,视线越过她落在翟的身上,字字愤恨而清晰:“瓦儿!瓦儿!你就一心向着红瓦儿了!不过几个月,我们十年的姐妹情分就被一个红瓦儿打破了!我何错之有?我只是遵从师命,一心帮助翟啊!我到底何错之有?”
筱水一双秀眉几乎要拧起,反驳道:“师姐,你明知道翟早已决定不再报复,你却还想至瓦儿于死地,瓦儿失去了云姨,你知道多痛苦吗?你这样做,真是为了师傅的嘱命和翟的心愿吗?”
轮椅座上的青袍老人一言未,抿唇不语。翟孤身直立,眼眸深不可测。
方旋眼尾扫过他们,加重语气:“好,我承认我是没你那么伟大,还能眼睁睁地让翟拱手让人。”
“翟……”筱水委屈地眼角红。
青袍老人终于有了动静,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动,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南音寺见到的侄女浦月容。她们同病相怜,却因心性冷傲偏执,一旦钻进情感旋涡便入进了死胡同,旁人费尽口舌,无力劝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领悟,这人间七情六欲如何化解?
“旋儿,明天,你随师傅去南音寺住段时日吧。”老人仅此一句,已包含道不尽透彻与沧桑。
“师傅……”方旋反身,扑通一声跪下,“师傅,你也觉得弟子错了么?”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唉!旋儿,因果有报,姻缘天定。师傅一生历经太多,几十年都未曾放下执**……直到兄长浦文侯自尽留给我一纸遗言,让我心门重启,再看翟儿冲破仇恨中,化解冰冻,他善性不泯,爱由根生,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师傅蓦然彻悟。翟能放下对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爱容天下,就连红瓦儿也能原谅你们曾经对她的伤害……旋儿,你说,人生为何还要偏执到底?”
“师傅……”筱水也扑通一声跪倒,伏在老人膝头,次感觉到师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翟表面不动,眼角已蕴满灼亮,他低沉道:“谢谢师傅。”
方旋抿唇,眉头不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直落到翟平静无波的脸上。
“翟,你可以告诉红瓦儿,蓝枫云或许并没有死。当日我们打斗时,她因伤不慎跌落山林,后来我有沿路下去找她,只见草地上有血迹却不见其影,我想她应该还活着。”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闻言,方旋与筱水同时黯然下来。
青袍老人抚须道:“难得今日大家走到这种局面,想起来此生宽慰。翟儿,你有跟那帮神秘黑衣人交过手吧?”
“是,交过几次手,还曾经吃过一剑。师傅也知道他们?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师傅下山时,与他们有番偶遇,无意现为者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缓缓道。
“故友?”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复南诏四国,作为自己的领地,无奈四国地形复杂,山林树密,瘴气勃生,常人无法进驻,大唐便派了一批体能特殊者悄然进驻,潜伏在各国,刺探军情,以徒将来里应外合一举踏平南诏。”
翟明白了七八分,沉声道:“他们是大唐密探。”
“恩。他们蓄谋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预计大唐那边可能会有大阴谋。”青袍老人眼中迸出当年驰聘沙场时的精光,“如若当年,师傅定不放过他们。不过,师傅现在要告诉你的是——那密探领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诅咒的方法。”
翟不由地挺直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