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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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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目的过程。以想象为主体的作品当然是小说,但这是一部真实的小说。    
    与《词语》的刻意经营不同,《家庭的白痴》的风格朴实自然。作者信笔写来,不多修饰。即使有的地方出现讲究的文体,也是因为这里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需要用这种方式曲折尽意;而有时是有着50余年写作习惯的萨特在不经意间自然出现的妙笔。他这时认定,从根本上说,最好的作品总是在没有太多苦心经营的情况下写成的。这是一个对文学勘破和洞穿者的心态,也是一个在文学造诣上达到炉火纯青的作家的心态。    
    萨特那些政治上的左派朋友不太赞成他写福楼拜,他们多次建议他改写一部关于革命或平民的小说。萨特拒绝了,他没有这种愿望。在文学事业上面,他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但他又表示,如果他只有四、五十岁,他不会去写福楼拜,而会更多更好地在人民法庭上发言或为《我控诉》写稿。在1970年,他甚至还想写一个剧本。总之,他意识到自身的矛盾,而矛盾又总是伴随着他。    
    他在一个演讲中对此作了十分透彻的解说:    
    还有另外一些知识分子,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吧,自1968年以来不再希望同资产阶级进行任何对话。实际上,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知识分子通过他的作品──如果他是一个作家的话──包括他最新的作品,都有那种被称作意识形态兴趣的东西。显然我总是向资产阶级提出质问,同他们辩驳,但事实上我的作品仍然是用他们的语言向他们讲话,而且,至少在早期作品中,有着不难发现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过去17年我一直在研究福楼拜,这里没有对工人阶级的直接兴趣。我投入这个工作的程度是很深的,我的意思是我已经67岁了,50岁以后我就把精力投入到这上面,而且甚至在这之前我就想着这件事。于是福楼拜就把我束缚在我的资产阶级读者之中。通过他,我仍然是一个资产阶级分子,只要我还没有完成这部作品,我就仍然继续是一个资产阶级分子。    
    但我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方面,跟我的意识形态兴趣没有关系,当我从知识分子这个词的古典意义上对自己提出质疑时,我认识到,虽然我不被带回到羊圈,却仍可得到“拯救”。当我对自己质疑时,当我不再把自己看成是多么了不起的高人一等的作家时,我发现自己是同那些为反对资产阶级专政而斗争的人们在一起。我们有相同的兴趣和关注的东西。    
    因此,我要说的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矛盾:我仍然为资产阶级写书,但我同希望推翻资产阶级的工人有着深切的共鸣。这些工人在1968年同资产阶级搏斗过;而今天他们是更严重压迫的受害者。就我现在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而言,我也必定会受到惩罚。就我在写关于福楼拜的书而言,我是资产阶级的不肖子孙,虽然我应该因此而得到拯救。这一切都表明,有必要在政治水平上传达我感受到的已深深扎根的矛盾── 一种仅仅来自现实境况的矛盾。(“1972年在布鲁塞尔的演讲”)    
    萨特在很年轻时就构想过自己作为作家的一生:一个起步的青年时代,一个硕果累累的中年时代,一个投身政治的老年时代。为什么到老年要投身政治?因为这时精力已经不济,在文学事业上难以再攀高峰;而社会地位和影响却达到顶点,他可以运用这一优势干自己想干的事,起自己想起的作用。这正如一轮夕阳,它即将落土,但它仍然显示出一种特有的辉煌。从事政治活动的作家生涯既是他生命的衰落期又是其顶峰。萨特就在这样一种思绪中同时投身政治活动和从事写作。而《家庭的白痴》是他最后一部扛鼎之作。
第三部 抗争(1970…1980)在女人的怀抱里:爱的复兴(1)
    萨特最后10来年的生活,是在疾病的折磨中度过的;特别有七、八年时间,他的双眼几乎完全失明,失去了阅读和写作能力,而他的精神状态终于从病魔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到了晚年,他与人合作写书,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政治活动,在社会公众中的影响反而越来越大。萨特精神的恢复,生命力的焕发,除了他自身的意志以外,他身旁那些女性的悉心照护和安慰,也是重要原因。正如写作是他生命的意义一样,女性也是他生命的意义。在某种意义上说,后者甚至更为根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他长期患病期间,女性对他反而越来越好,越来越感兴趣,特别是那些年轻女性。    
    一天,萨特向波伏瓦抱怨自己的工作时间太少。波伏瓦笑着说:“这是因为年轻的女士们太多了一点!”萨特的回答是:“但这对我是有益处的。”是的,同女性亲密相处,确实可以激发他对生活的巨大兴趣。萨特对波伏瓦说:“在这以前,我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招女人喜欢!”说这话的时候,他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喜悦和满足,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现在视力太坏了,看不清她们的面容。    
    现在萨特在日常生活上常常要依靠他的女友们。一位年轻女性莉莲•;西格尔曾问萨特:“依赖别人,这不让你恼火吗?” 她是萨特新近结识的女朋友,是一个左派活动分子,多次陪同萨特进行实际政治活动,包括一次险遭毒打的占领圣心教堂的愚蠢行动。莉莲还经常带他看病、帮他搬家,平时常常请萨特同她一些喝咖啡。    
    萨特微笑着回答:“不,这甚至让我觉得有点愉快!”依赖女性和依赖男性,在萨特看来,这是有根本不同的。    
    “是因为被人宠爱吗?”    
    “是的。”    
    “因为你觉得我们爱你?”    
    “噢,我早就知道这个了!而这让人高兴!”    
    在晚年,波伏瓦仍然是萨特最为重要的女性。在他身体状况不断恶化的情况下,很自然地,波伏瓦担当起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的工作和责任。照料也要理解,真正理解萨特的女性,应该只有波伏瓦。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予鼓励和安慰,时时刻刻为他担惊受怕,常常因为他的病情恶化和精神状态不佳而以泪洗面,夜不能寐。    
    1974年的一天上午,波伏瓦把萨特要吃的药递过去,萨特对她说:“你真是一个好妻子!”这话让波伏瓦感到十分惊讶:以前萨特是从来不说这类话的,他讨厌结婚,当然不会有妻子,也没有妻子、丈夫这样的概念。实际上这反映了萨特的真实心情:他觉得波伏瓦就像一个妻子对待病中的丈夫那样照料他,虽然他俩没有任何名分。    
    1975年萨特和波伏瓦接受美国《新闻周刊》采访,记者问萨特:“你如何描述你和波伏瓦45年的关系?”萨特回答:“这不仅仅是一种友谊;这是你在婚后状态中所能有的一种感情。”波伏瓦则对萨特说:“好,谢谢你。不结婚也没什么关系。”在《70岁自画像》中,萨特说,他生活中有好几个女人,而波伏瓦在某种意义上是唯一的。    
    在波伏瓦之后,在萨特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是养女阿莱特。除了波伏瓦,经常照护萨特的就是阿莱特。虽然波伏瓦对阿莱特的看法不怎么样,她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还是如实记录了阿莱特照料萨特的情况。看来萨特并没有白认这个女儿。    
    萨特的最后10来年,他同女性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有规律了。从他的时间安排上,可以看出她们各自在他生活中的地位和亲密关系的程度。长期同萨特有着亲密关系的女性有4位:波伏瓦、万达、米歇尔和阿莱特。米歇尔和她的丈夫波里斯•;维恩在战后不久同萨特认识,他们都很喜欢萨特的作品。维恩本来是学机械的,后来一边写作一边演奏小号。萨特和米歇尔产生恋情大约在1945年底。那时米歇尔和丈夫的关系虽然不好,两人还没有分手,萨特和她的关系是秘密的。1952年米歇尔离婚,萨特和她开始公开在一起。    
    米歇尔一头金色长发,脸上总是带着愉快的笑容,性情活泼开朗,同时在行为举止又相当谨慎得体;她很有知识,而且懂音乐,还很喜欢诗歌。实际上萨特同米歇尔的爱情关系,就像同万达一样,自他们结识起一直持续到萨特一生。米歇尔具有较强的独立性和活动能力,同时她对萨特与其他女人的恋爱关系并不嫉妒,这使她和萨特的亲密关系能够持久。相对来说,萨特同她相处的时间要少一些,特别是在后期度假的时候。不过米歇尔似乎并不在意这个。    
    平时每个星期,大约有5个晚上萨特是同波伏瓦一起度过的;有两个晚上是同阿莱特在一起。对于万达和米歇尔,他只是定期分别去看她们。到了假期,萨特同这些女性相处也很有规律。他先是同阿莱特一起过3个星期,然后有两星期是同万达度过,其余所有的时间(大约一两个月)是在罗马同波伏瓦一起度过。现在他一般不再同米歇尔一起外出度假。这样一种生活规律一直保持到萨特去世。    
    1973年暑假结束回到巴黎后,萨特搬了家,住的地方比原先大,有一个大书房和两间卧室。萨特睡的那间窗户朝着花园,另一间可供别的人睡。这样,当他病得较重时,晚上就可以留人住另一个房间来照护他。实际上,到这里来住着照护的,常常是波伏瓦和阿莱特,她俩轮流照料他。    
    1975年有段时间萨特病得很厉害,不能出门吃饭。于是由他的女友们轮流给他送饭。午饭的安排:星期天是波伏瓦的养女西尔薇;星期一和星期五是米歇尔;星期四是莉莲;其余三天是阿莱特。每天的晚饭则由波伏瓦带去,晚上她就在住在那里照护他。从这个安排上也可以看出萨特同他身旁的女友关系的亲密程度。    


    从有关资料看,万达似乎从来没有给萨特送过饭,也没有到萨特这里来照料他。来倒是来过,但不是照护,而只是来看一看。但这并非说萨特同她的关系不密切,也许是万达的生性如此,习惯于别人照料而不习惯于照料别人。萨特可能也习惯于她的习惯,从来不对她作这样的要求。显然,在同萨特的关系上,万达是一个被照料者而不是一个照料者。    
    一段时间,由于萨特病得厉害,波伏瓦和阿莱特每天轮流到萨特那里睡,以便照料他。但每到星期六,万达要来萨特这里呆到晚上11点。等她走了以后,波伏瓦或阿莱特再去萨特那里就太晚了,很不方便。于是米歇尔提了一个建议:万达走后由她去萨特那里(大概她那儿离萨特近),晚上由她来照护萨特。这种安排对大家都方便,她的意见被采纳。    
    一个星期天,波伏瓦同萨特一起吃午饭时,发现他出现反常情况:好象完全睡着了。晚上9点,萨特的病情加重,波伏瓦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医生检查出萨特的血压很高,经过询问,这才知道他头一天晚上曾大量喝酒,病就是这样引发的。原来米歇尔星期六晚上来萨特这里时,给他带了一瓶威士忌,他一次就喝了半瓶。波伏瓦得知这个情况十分生气,打电话给米歇尔,叫她以后星期六晚上不要再来萨特这里了。    
    过了几天,米歇尔见到萨特时,解释了自己让他大量喝酒的原因:“我是想帮助你愉快地死去,我以为这是你所希望的!”这真是一个古怪的想法。但这到底是不是萨特所希望的呢?在丧失阅读和写作能力以后,萨特确实一度十分绝望,想到要自行了断,结束自己的生命;同时他也在对自己的这种绝望情绪作抗争,要继续生存下去。这两种倾向互相冲突。米歇尔的想法虽然显得十分荒诞,也是出于一种爱心。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表示着她对萨特的爱。
第三部 抗争(1970…1980)在女人的怀抱里:爱的复兴(2)
    在生命的最后一些年,萨特有了一些新的女朋友。除了我们前面提到的莉莲,还有一个希腊姑娘梅琳娜。萨特是1973年在巴黎同她认识的。她也是学哲学的,写了一篇关于萨特的文章。梅琳娜具有那种希腊女性的美,萨特很喜欢她,常常去看她。这是萨特遭受病痛折磨最厉害的一年,同梅琳娜的交往想必给病痛之中的萨特带来莫大的安慰。    
    梅琳娜年轻美丽,精神上却有些毛病。大约在他们交往一年后,她出现精神失常症状,一次在大街上大闹了一通,被送进精神病院。医生检查说,梅琳娜的症状是一种妄想狂。萨特和波伏瓦到精神病院去看她,波伏瓦在大厅等着,萨特去了房间。这时梅琳娜仍然处于病态的妄想之中,她头发散乱,脸庞消瘦,穿着医院发的白大褂,跟我们在电影里看见的疯女人的形象一模一样。    
    在她的妄想中,是萨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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