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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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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瘦,穿着医院发的白大褂,跟我们在电影里看见的疯女人的形象一模一样。    
    在她的妄想中,是萨特把她关进精神病院的,因此嚷嚷着要萨特放她出去。萨特为自己作了辩解。梅琳娜根本不相信,反而说:“你一定也把阿尔都塞关起来了!”阿尔都塞也是一位有名的哲学家,她曾在索尔本听过他的演讲,不久前这位哲学家因为精神失常而被送进医院。梅琳娜由此引起联想。不久梅琳娜被她父亲接回希腊,萨特心中十分难过,他对波伏瓦说:“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1975年8月,萨特和波伏瓦前往雅典度假。而此前他俩每年都是去罗马。这次为梅琳娜破了例,萨特要去看她。现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在雅典大学当助教。他们发现她比过去胖了一些,这是长期吃药的结果。她的性情也有些改变,表现得比较沉默,而以前她是十分喜欢说话的。但她仍然很美,萨特仍然深深喜爱她。    
    1976年夏天,萨特和波伏瓦在罗马度假后,接着飞往雅典,在那里呆了一星期,为的是再次见到梅琳娜。白天萨特同波伏瓦在一起,晚上他同梅琳娜一起度过。这一年年底,梅琳娜来巴黎住了一星期,萨特常常去看她。这时萨特见到她的快乐比在雅典时少了一些。,他觉得她有些“空”,但仍然对她充满感情。    
    梅琳娜工作的雅典大学,通过她向萨特发出作演讲的邀请,萨特同意了,这完全是看在梅琳娜的面子上。1977年2月,萨特在雅典大学作了一个题为“什么是哲学”的演讲。原定为800人参加的学校会堂坐了1500人。萨特讲了大约一个小时,激起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听众反应热烈。他在雅典呆了一个星期。    
    萨特度完复活节后回到巴黎,这时梅琳娜也来到巴黎,他又开始较多地同她见面。他对波伏瓦说:“同她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好象才35岁。”波伏瓦相信这一点,相信同年轻女性茭往有助于恢复他生命的活力,因此衷心希望他继续与年轻女性茭往。这时波伏瓦的心态早已超出了男女Xing爱的限度,只是一心一意为了萨特能过得好。    
    这一年在罗马度假时,萨特对梅琳娜的态度有了改变:他不再希望她来罗马看他,也不想如原先打算的那样去雅典看她。他将给她这一年在巴黎的生活费,因为他答应过这事,但他不想再见到她。他对波伏瓦说:“她太追求自己的利益了,没有意思。她对我不再意味着什么。”    
    度完假萨特回到巴黎,不久梅琳娜也来到巴黎。萨特对她说:“我对你仍然有一些感情,但我现在不爱你了。”梅琳娜哭了起来。不过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还去看她一次。有关资料没有详细说明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萨特为什么会有对方“太追求自己利益”的印象。也许梅琳娜有点像30年前的多洛丽丝,提出了什么萨特无法接受的要求;也许是由于现在他的头脑中往往容易冒出一些奇思怪想(正如波伏瓦在回忆录中所说),因此作出这种评价并没有什么理由。    
    在萨特生命的最后几年,同他交往的女性中,最值得一提的应该是弗朗索瓦兹•;萨冈。萨冈生于1935年6月21日,与萨特是同月同日生,比他整整小30岁,而且也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作家。1978年,萨冈在报刊上发表了《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    
    大约在50年代末、60年代初,萨冈同萨特有过几次交往,并不是他俩单独在一起,而是有波伏瓦和萨冈的丈夫在场,大家一起吃顿饭,大概属于一般性的社会交际活动。萨冈对这些场合的评价是“有些拘束的会餐”。可能对萨特来说,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波伏瓦在她的回忆录中谈到他们同萨冈的会面,也很简略。她的印象是,同萨冈总是说不到一块去,好象萨冈故意不让彼此可以理解似的。    
    萨冈还记得,有几次她和萨特偶然遇见了,两人都装着没看见对方。从萨特这边说,大概是对萨冈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不想搭讪;而从萨冈这边说,是怯于主动接触。还有一次,萨冈和萨特同一个企业家一起吃了顿饭,这个企业家有些迷恋萨冈,表示愿意资助萨特办一个左派杂志,萨冈起着一个居中介绍的作用。但这个企业家是个说大话使小钱的角色,这事无果而终。萨特后来也就一笑了之。    
    此后大约有20年,萨冈没有见到萨特。她的心中,是一直对萨特充满着崇敬甚至是爱的感情。按照她信中所说,她在15岁时就想写这封信了,而实际上写出来,是在将近30年后。这时她听说萨特双目失明,不能写作,于是就写了这封信,表达自己的感情以及对他的安慰。萨冈的信中说:    
    如果说作为作家有不少人令我崇拜,那么作为人而让我崇拜的,只有您一个。15岁,这是智慧而认真的年龄,也是既无明确野心而又不肯退让的年龄,我15岁时您作出的一切承诺,现在都兑现了:您写出了同时代人中最有智慧和正气的书,您甚至还写了法国文学中最有灿烂才华的书——《词语》。与此同时,您一直俯首援救弱者和受欺侮的人;您相信过一些人、一些事业、一些普遍原则,有时您跟众人一样会弄错;但是,与众人不同的是,每一次您都能坦率承认自己弄错了。您坚决拒绝荣誉带给您的一切精神光环和物质收入,当您手头十分匮乏时却拒绝了所谓荣耀的诺贝尔奖。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中,您三次遭到塑性炸弹袭击,被抛到街上,连眉头也没皱一皱。您曾迫使剧院经理接受一些您喜欢的女人担任戏剧角色,虽然这些角色对她们并不一定适合,以此很有气魄地表明,对您来说,爱情可以成为“荣耀的辉煌丧服”。    
    总之,您爱过,写作过,分担过别人的不幸,给了他们您可能给予的一切,而那都是些十分重要的东西;同时,对于别人奉献给您的那些有份量的东西,你却拒绝接受。您既是一个作家又是一个男子汉,您从不认为一个作家有才华就可以容许他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弱点存在;也从不认为一个人有了创作的幸福就可以小视或忽视他周围的人、别的人、所有其他的人。您甚至从不认为,一个人由于有才华,由于好心而办了错事,错误就变成合理的事情。    
    事实上您从没有拿作家这块易碎的名招牌和作家才华这柄双刃剑来保护自己,您从没有象那喀索斯那样自我陶醉;而自我陶醉、好为人师和甘做当权者奴仆是我们时代作家仅有的三个角色。您没有象许多人那样,怡然自得,无端鼓噪,让这柄双刃剑刺伤;恰恰相反,您说过,这柄剑在您手中并不太沉,非常有用,十分灵便,您很喜爱它并挥舞着它,把它交给那些受迫害的人、您心目中真正的受害者,他们既不会写,也不会自我辩护,又不会自我防卫,有时甚至连抱怨也不会。
第三部 抗争(1970…1980)在女人的怀抱里:爱的复兴(3)
    您不要求公正,因为您不想审判别人。您不侈谈荣誉,因为您不想得到荣誉。您甚至根本不提慷慨,因为您不知道自己就是慷慨的化身,您是我们时代唯一公正的人,唯一有资格获得慷慨荣誉的人:毫不停息地工作;把一切给予他人;生活既不奢华也不清苦;无所顾忌但也不要任何娱乐性聚会,而招人非议的写作聚会除外。您享受爱情也奉献爱情;诱惑别人同时准备受人诱惑;您超越了自己的各位朋友,以速度、智慧和光芒超越他们,但您不断回头转向他们,不让他们看出您胜过他们一头。您往往宁可受人利用和捉弄,也不愿意对人冷漠;宁可失望而不愿没有希望。您从来都不愿做他人的榜样,然而您的生活是那样地堪为他人楷模!    
    听说您现在双眼失明,不能写作,想必有时也会非常痛苦。20年来我到过许多地方,不论是日本、美国还是挪威,不论是外省还是巴黎,所到之处,我遇到的各种年龄的男人和女人,在谈论您时无不流露出跟我现在一样的钦佩、信任和感激之情。获悉这些情况,您或许会感到高兴,或许还不只是高兴吧!    
    这个世纪充满疯狂,毫无人道,而且腐朽透顶。而您不仅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富有智慧、温柔体贴和廉洁纯净的。祝愿您永远得到人们的感激!    
    萨特收到这信时已经无法亲自读它,不得不让别人读给他听,听后当然是很感动的。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从15岁起就暗恋自己的女性。于是他托人带话,要求与萨冈见面,而公开发表这封情书,大概是在同一时间。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约定在埃德加•;基内大街,他俩去了丁香小园圃餐馆。一路上由于萨特视力不佳,平衡感也很差,萨冈一直牵着他的手以防他摔倒。第一次同萨特单独接触,她心情有些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到了餐馆后,萨冈形容餐馆的老板“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在他俩面前跑来跑去”,原因是他俩在一起的形象太稀奇古怪了。我的分析可能是他们认出萨特来,对这位名人的光临感到荣幸同时也有一点不安。    
    萨冈原以为,萨特是出于客气而邀请她吃这顿饭,不曾料想萨特愿意经常同她交往。以后差不多每隔10天他俩就在一起单独吃顿饭。每次都是萨冈先去找萨特,而萨特已经穿好衣服——一件带帽粗呢大衣——在门口等着。现在他俩去巴黎14区的一些较为隐蔽的饭店,以免被别人认出来,干扰他俩单独在一起。    
    萨冈说,她和萨特在一起吃饭时,从来没有对他的进食方式感到吃惊或难以忍受。萨特用叉子取食物时是有些摸摸索素的,但这并不是一个痴呆者的动作,而只是一个盲人的动作。因此她对有些人以难过或轻蔑的口气谈论萨特这一时期的进食方式感到气愤。而萨冈在同萨特相处时从未感到这些外在的东西,因为她被他那欢快、坚强而雄浑的声音和自由的谈吐所吸引。萨冈后来回忆这一时期的生活说:“我想念他,我喜欢牵着他的手而让他牵着我的思想。我爱做他叫我做的事情而毫不在乎他那盲人的笨拙,我佩服他在失去热爱的文学之后能继续活下去。我喜欢登上他住所的电梯,帮他乘车兜风,为他切肉,尽力使我们在一起的两三个小时过得快活,我喜欢给他沏茶,偷偷带给他苏格兰威士忌,同他一起听音乐。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听他讲话。”看来萨特最能打动女性的,还是他的谈话;已经到了暮年的萨特,这种语言的诱惑力依然不减当年。    
    而萨特也很高兴他们的会面,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什么都谈,但不涉及他俩都认识的人。萨特说,这种聊天的方式就像两个在火车站偶然相遇的旅客,他觉得这样很好。萨特十分珍视萨冈对他的感情。一天他对她说,他本来想让人再读一遍她的“情书”,以便回味她对他的所有称赞,又怕别人笑话。于是萨冈花了整整3个小时,反复朗读录制了这个“情书”,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全部放进一盘磁带里。她还在磁带上贴了块胶布作记号,以便萨特摸索着能够找到它。萨特把这盘磁带珍藏起来。后来他对萨冈说,在自己情绪消沉的时候,在夜晚,他会独自一人听听这段录音。萨冈说,也许他是真的听了,也许只是这样说说;不管怎样,她都是高兴的。    


    萨特晚年仍然保持着他的幽默,当萨冈不停地忙活着,往他的碟子里放吃的东西时,他说:“你给我切的牛排开始变大了,是不是对我没有敬意了?”说着笑了起来。他还对萨冈说:“你是个好心肠的人,不是吗?这很好,聪明的人总是很善良的。我只遇到过一个聪明却很恶毒的人,但那是个鸡奸者,生活在孤独之中。”    
    萨特还向萨冈坦率承认:“你知道,当我失明并且意识到不能再写作时(我50年来每天写作10个小时,那是我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当我明白一切对我来说都已完结的时候,我受到很大打击,我甚至想到过自杀。”好象又怕这话吓着了萨冈,他接着说:“后来我根本没试过。你看,我的一生都是那么幸福;我过去是,一直到失明以前仍然是一个因幸福而生活的男子,我不会突然改变我的角色。我像以往一样继续感到幸福。”在萨特讲述这些时,萨冈觉得自己听到了他没有说出来的声音,隐藏在这些话后面的话,那就是:有些想法是必须埋藏在心中的,以免他的女朋友伤心。    
    萨特去世后,萨冈写了回忆文章,情深意切;在结尾处她说:“对于他的死,我永远不会平静。因为有的时候,面对着‘该怎么做’、‘该怎么想’的问题,只有这个突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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