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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听房
上世纪中叶,国内处在政治动荡时期。经济落后,物资匮乏。
刘家洼,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虽也多少受到政治运动的波及,但影响没有城市中那样厉害。本就处在生活贫困边缘的乡下人,每天的三顿饭还没有着落,哪有闲心思去参与这种,既解不了渴、又治不了饿的营生。所以,任你村大队部广播喇叭喊得天响,家家户户只去个老幼妇孺,也算是顶了任务,青壮劳力还得为一家人的饥饱奔波呢!
虽然生活是清苦了点,但人们已经习惯了,毕竟不是自己一县、一社、一个大队独有,全国各地都是这种状况。所以,人们每天晚上吞下那口难咽的野菜团子,三三两两地出门逗乐子去了。那时候,除去革命样板戏,没有别的文艺节目可看可听的,乐子也不多。大都是些插科打诨的房中笑料。女人们围坐在油灯旁,一边衲鞋底、一边唠嗑,东家新娶的媳妇怎么怎么的叫唤,西家男人晚上回家,把前村的二傻堵在老婆被窝里,等等,等等,不时惹起她们一阵阵放肆的笑声;男人们呢!则嚎天吼地的光着膀子耍牌,腰里没银子,干磨手指头没意思,于是各种各样的蹊跷法子都想到了,脸上挂纸条,大瓢喝凉水,倒扣头顶,等等不凡奇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三五成群,悄没声息地溜门子去了。
搁在现时,这样的行动,你就是每人赠送他几十元钱,也不见得有人愿去,有伤大雅不说,挨冻受累更是犯不着。可在那时的年月,这种行为恰恰满足了不知多少人空虚的心灵。劳动了一天,听听门子,也算释放了一次压抑的心情,疲惫中找到了一些快乐了。
这种行动就是人们常说的听房。
听房,在我们北方农村一带,也叫听门子、溜墙根等,大意是吃罢晚饭,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溜到别人家的窗台下,屏气竖耳,听听屋里面夫妻二人的。听新婚小两口的最多,壮年夫妇的也有,但稀少。
在小时候,最吸引人、最热闹的场面,莫过于过新年和观看娶新媳了。
过新年好啊!能吃口好东西,这是我儿时伙伴们的共识,肉啊、鱼的,家家虽不多,但能滋润滋润干涸了一年的嘴唇。每每夹起一片肥得流油的肉片,总得压在舌头底下遛几遭,倒过来顺过去的舍不得下咽,一个黑黑的地瓜醚头进肚了,那块肉片还剩在嘴里半个,就着余下的香气,稀稀溜溜地喝碗照见人影的稀粥,那心里别提多有多高兴,老满足满足了。
每逢村里哪家娶新媳妇,最高兴的除去新郎,就是我们这帮小屁孩了,新郎倌心里的高兴劲我们不清楚,反正我们几个小伙伴是乐得屁颠屁颠的。早上老早的起了床,跟在主家忙活的老妈身边不离左右,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地捏块炸藕合啥的,嚼在嘴里那个香啊,比喝了都甜。
新媳一律顶着快红盖头。要是夏天,就穿件小红褂;冬天呢就穿件红棉袄,裤子那年月没讲究,什么颜色都有,脚穿的鞋必定是一双崭新绣花的大红鞋。
新娘子在男方嫂子或小姑子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下了牛车。跳过火盆,预示以后的小日子红红火火。然后和新郎官一起走到毛主席像前站好。此时,鞭炮齐鸣、喜糖漫撒。新人冲毛主席他老家三鞠躬,背一段老三篇。当时,新事新办,其他的一切礼节全免。如果这当口,哪位新郎官父非要享受新娘子一拜,那这家老两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四旧”尘埃落定,你们带头让它死灰复燃,不管什么喜庆场面,一律拉出去跪街批斗,叫你永不得翻身,再踏上一万只脚。苦啊!苦啊!
闲话扯远了,回归正题。
新娘子入房。执事宣布:开席。
院子里大蓬底下早已坐满了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一来凑个闹;二来随份份子,穷帮穷吗!兴这。在那“瓜菜代”的年月,也成不了什么好地席面。家底殷实点的,每桌席,上两盘鸡、猪相混的主菜压案,其余的都是东拼西凑的杂化菜;贫寒点的家庭,席面不用说,能吃口猪大油炒白菜就心满意足了。大家同住乡邻,谁家过的怎么样都心知肚明,乡里乡亲的到不在乎这个。关键是有热闹就够了。
席面撤净,不多时就到了掌灯时分。晚上闹洞房,三天没大小。叔叔大爷、大伯子、老光棍一齐上,趁乱哄,楷把新娘子的油,那是常事。隔壁住的刘老二,三天楞没洗摸过新娘子的那只手,没人的时候,还偷偷闻一闻手上粘着的新娘子地香气。
十二点刚过,新郎家的女眷开始往外赶人了,理由是新郎新娘累一天,该歇息了。
那时候年龄小啊!不懂,心里还直纳闷:新媳妇坐在暖和的炕上,不动又不摇,吃好的喝好的,还会累着吗?
带着疑问,不愿地跟着大人身后,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节 房事动心
等到年龄大一点,每逢闹新媳妇洞房时,常听到一些年龄大点的孩子或成年人在旁边嘀嘀咕咕:躲远一点,等人走净了,回来听房。随后四散而去。
我们小哥几个心里好奇呀!于是臼前邻住的光棍刘二爷:“二爷,小三他们说,晚上那个啥,那个啥是啥啊?”
光棍刘二爷砸吧着旱烟袋“不咋、不咋”地不做声。问急了,他眼一瞪:“回家问去,小屁孩打听啥!”
问不出结果,于是偷偷地猫在一旁,专等夜静更深,瞧瞧什么猫腻。
年龄小,困意来的快,不多会儿,瞌睡虫就上脑了。也不管再发生什么稀奇的事,只管呼呼地大睡起来。
爹娘晚上找不到孩子,以为人小好奇,可能呆在新房里玩野了。小孩子嘛,一年碰不到几回热闹事,多玩会吧。可是,时间一长,都定更天了,还不见孩子的身影,这才心急火燎地趿拉着鞋,出门找去。
这一通好找啊!墙旮旯,背阴角,秫秸垛低下,院墙头顶上,一家人踅摸了个遍,楞没发现孩子的身影。当娘的可真急了,坐在地上就鬼哭狼嚎起来。响声惊动了四邻,大伙起身跟着找吧。一遍遍的寻摸,最后在新郎家的草垛里发现了熟睡的孩子。望着眼前围着的人群,睁大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当娘的心肝宝贝地一通乱叫,各自领着孩子蹬蹬蹬跑回家。前腿刚迈进门槛,嘴臼上了:“娘、娘,他们大人小声说去听房。问二爷他不说,叫回家问你,娘,听房是啥呀?”
娘的脸蹙地红了,照着蛋子就是一巴掌:“快睡觉,屁大的孩子瞎问啥,明天还得上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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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说,娘为啥不说呢?
第二天早上,全村的男女老少结伴都去新郎家,男人喝杯喜酒,女人和孩子嚼块喜糖,七嘴八舌的说着喜庆的话,归结一点,就是祝愿新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小年轻跟着闹腾开了:
“嫂子,昨晚的床散架了吧?”
“嫂子,昨晚你家房里怎么还有小猫叫唤啊!”
“三哥,看你那焉谤,都快成熊猫了,昨天那兴奋劲哪去了?”
“三哥,嫂子真有那么大吸劲啊!敢情她都快成白骨精了。”
“哈哈——,哈哈。”
满院子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回荡大半个村庄。
新媳妇骚的满脸通红,想不听都不成,山村里的风俗就这样,哪个少女变成女人,都得走这一回。新人虽心里惶惶的不得了,还得扭捏着手执酒壶,挨个的漫酒。
等来到光棍刘成树刘二爷跟前,他眯缝着小眼睛:“侄媳妇啊!不错,好身手,三娃是得有人管管了,要不,他马上成精了。”
在场其它的人不明就里,只有新郎倌三娃知道。历来是和二爷争权夺位的刺头,不成想早早的败下阵来。以后有媳妇管着,他再想和那些听房的伙伴挤墙旮旯,是万万不行了,不过,怀里多了个美娇娘,你想,三娃,他还能拉的动腿吗?
第三节 房事诱惑
等到了初中,晚上自习课,九点多才放学。几个孩子一起结伴回家。
走到半路上,大点的孩子说:回家躺炕上也睡不着,不如咱们去听房吧!前村李二狗刚娶了媳,准好听。
提议得到大家的响应,被他一番鼓噪,都挑起了瘾头:去吧!有西洋景不看,那是傻蛋。
其实,谁也没亲身经历过这件事,只是从旁人的嘴里听说过,具体怎么热闹、怎么欣喜,谁心里也没底。看看再说吧,于是,大家一起哄,好奇心上来了,几个孩子一溜小跑地去了。
等来到李二狗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早已站满了人。嗬!月光底下,新房窗前,满满地人,足有二、三十口子,旁边还有站着的、蹲着的,在那里直喘粗气。
再看窗台前,人挨人,人挤人,人压人,跟挤啦啦油一样。
几个孩子心里这个乐啊!学校开运动会,场面也没见这么热烈过,今晚算开了眼界,正想加入行列,不成想眼前出现了变故。
这时,一个半大小子,各自长得矮,看不见、也听不着,急得抓耳挠腮的,“噌”的一下顺人墙爬上去了,想听听里面有什么猫腻。
下面的人坚持不住了,“哗——”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他立脚不稳,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疼得捂着直吸溜气。
大伙捂着嘴直笑,那个乐啊!但都屏着呼吸,不敢出声,怕惊动了房间里面,那对正热火朝天做事的鸳鸯。
他刚要喊疼,立马过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手放嘴唇上“嘘—”了一下。这是打哑语,在场的各位心里都明白,层皮,流点血不怕,重要的是不能坏了大伙的好心情。就看这小子爬起来站在旁边,拧拧腰、拂拂,一眨眼儿工夫,又加入到人群里去了。
什么东西这么有吸引力,捣鼓得这么多人热情高涨、汗流浃背的?
几个孩子人小,不敢和那些人高马大的爷们抢风头,只好站在外面观望,心里还直纳闷:真是奇了怪了啊!看电影银幕还能出现人影、听到声音,这窗户里面黑咕隆咚地,嘛也没有,能有什么看头?
光棍刘二爷从人缝里挤了出来,里还直叨咕:“完了完了,好戏被这帮小子们搅合了,不看了,不听了,今晚没戏了,这些个色鬼们楞不知道怎样享受,一场绝佳的鹤蚌相斗算白瞎了,可惜啊、可惜了。”他一抬头,看到外面站着的几个本村孩子,竟低声音骂道:“咦?小屁孩,毛还没长全呢!在这里瞎掺和啥?快滚。”
几个孩子轰地一下跑了,嘴里还“嗷嗷——”地一个劲叫着。
其实,刘二爷自己都没整明白,他才了胎毛几天啊!嘻嘻
第四节 当上房长
光棍二爷好这口。那年月文艺贫乏,十大革命样板戏听腻了,想换一换口味,听听,也不失为一种最洒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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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四十不到,三十挂零的年龄,爹娘去世的早,没给他留下什么积蓄,鸡窝里趴着的那只老母鸡,算是老爹老娘留给他的遗产。家庭特别贫寒,四角旮旯空空如也。但二爷人缘好,干活不惜力气,碰到街坊四邻压房起圈,只要和他吱一声,他立马拍拍手跟去了。婶子大娘看他一个人怪可怜的,都操心给他张罗婚事,无奈二爷实在太穷,一张嘴背着个老破屋,谁家父母愿意把自家的心头肉嫁给他啊,就这么着,一来二去,耽搁下来,至今没娶妻,是个标准的童子鸡。
光棍二爷吃住在牛棚,给生产队喂牛。这活计是队长罗锅大叔,经过三思后想,掂量来掂量去,整整费了三个晚上的心计,最后一拍瘸腿,才板上钉钉的。牛倌,在当时那是肥缺啊!全小队百多口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日夜渴望的职业,不说时间能自由支配,就给牲口配的饲料,每天省下一把,也能蒸俩窝头,给自家孩子填填肚子。穷日子穷算计,每人心中都有一本小九九,总幻想着哪一天老天爷睁了眼,把这个肥缺扔到自己头上。看到二爷顶上了这个职位,大伙倒没什么怨言,事儿在那里明摆着,光棍二爷光棍一人,肥水只流他一个人肚子里,其它的人沾不上光,都觉得安排他合情又合理。
当刘二爷手握草筛,忙前忙后地奔跑在牛槽跟前时,大伙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那只是瞬间的变化,过后各自心中都释然了,二爷向来实在,在人们心里落下的好口碑起了决定性作用,这个美差非他莫属。自此后,二爷拿队里的牲口,当自己的孩子一样静心喂养,年把过去,所有的牲口被他伺候的膘肥体壮,毛色铮亮。大伙看在眼里,喜上心头,都夸他是个好后生,二爷听后脸上整天笑的。
不过,二爷瞪起眼来也挺吓人。他爱护生产队的牲口如同自己的心头肉,最看不惯队里的车把式陈三,每回都是他使唤的牲口,汗流浃背,水珠子顺着毛发滴滴答答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