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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远走高飞,避开一切的恩怨情仇。
通灵道长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过一般。他是汉人,而且是道教的掌门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更是觉得尴尬和羞愧。忽然想起崔浩,崔浩,便是直书太祖秘闻被处死的。现在,自己处于这样尴尬的地位,终究是伴君如伴虎。
他悄然看去,罗迦的脸如此苍白。这才感叹,皇权之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虽然坏处很多,可是,某些时刻,还真是要大权在手;现在,谁能阻止疯狂的弘文帝?谁也不能了!
道长从未哪一刻,如此地同情一个男人。
罗迦,他真是太可怜了。
可是,弘文帝的声音,却毫不留情地穿透进来:“芳菲,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了什么,就要承认什么!”
“我们下去吧……”她拖着他的手,几乎是在苦苦的哀求:“求你了,不要说了……我们下去吧……”
“不!”
“求你答应我……殿下……殿下……”
殿下!
殿下!
充满了那么热烈的悲哀,诚挚的祈求。
血溅北武当4
她那么可怜巴巴,就如最后的一道屏障,要被人狠狠劈开,一旦劈开了,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月圆之夜,自己不该来的。那是一个陷阱,是自己跳入了陷阱。
设立陷阱的是谁?通灵道长?弘文帝?
他们为何要设置这样的陷阱来陷害自己?
为了逃出这个陷阱,纵然变得那么卑微也毫不在意。自己求他——求弘文帝。不要这样,千万别这样,当着一个人的亡魂,然后诉说那样的不可告人。那是还有爱的——纵然罗迦千不好万不好,可是,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被宠爱,被自由地伸展手脚。女人,就是这样,再强悍的人,内心深处,也保留着一些温存的幻想——纵然是迷梦,纵然是幻想,也不愿意被人消灭了。如果消灭了,漫长而孤寂的岁月,怎么办呢?就算是自己编织的迷梦,难道自己就不可以自我陶醉?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可以随意地戳破他人的美梦?这关他们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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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弘……”她抓住他的手,如一个小孩子一般,怯生生的,“弘,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了……”
他心里一震,反手,就狠狠地拉住了她的手。
“芳菲!你休想!你这个胆小鬼!”
弘文帝的声音,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如此决绝!
“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拼命地想离开我,逃离我!怪你,都怪你,你宁愿陪着死去的人伤心,也不愿意看到我快活一点儿,是你逼我说的!我本来也不想的……”
“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
“你就是!你待死去的人好,也不会待我好!”
“不是这样……弘……以后,我会帮你的,一定帮你……我跟你回平城……”
“回平城!?好,那你答应我,马上答应我,做我的皇后!”
血溅北武当5
不,绝不!
“你答应了,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她狠狠地摇头:“除了这个……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本钱?
罗迦几乎急出了一身冷汗。对弈就是这样。可怜的芳菲,她的底牌没了,大小王早就没了,而弘文帝,他才开始亮刀呢!
果然,他听得儿子冷笑一声,“难道你甘心偷偷摸摸做朕的情妇?行,你愿意做情妇也行,只要你没意见,朕,又有什么意见呢?到时,大不了再立一个傀儡皇后,这样,也不损害你冯太后的名声……”
她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
他恶狠狠地,“我已经明白了,你是个狠心的女人,你没有一点心,无论我怎么待你,你都不会心软……”
要逃离,快快地逃离这里。
疯了,弘文帝疯了。
她挣扎得如一只快要疯掉的鸟,仿佛一个猎人已经闯入了自己的禁地,撒好了捕捉的陷阱,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牢牢地箍住她,不许她有任何的挣扎,声音那么冷酷无情,目光也那么冷酷无情,牢牢地盯着那石碑:“芳菲!你听好了,你本来就是朕的!从太子府开始,你就该是朕的!当时,我们两情相悦,可是,父皇,他强令朕娶了李玉屏,却私心带走了你。父皇生前,朕不敢跟他争,可是,父皇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两年了!纵然是为他守节,也已经够了,足够了!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朕!阻挡者,杀无赦!”
风吹得芳菲的身子震动,却如被圈在一个极地划出的铁牢笼里。
昔日曾经尝过铁笼的滋味,可是,那是开着锁的,这一次,连锁都被锁上了,别无生天。她嘴唇哆嗦,那么惧怕:罗迦,他会听到的!
他在天之灵会听到的。
就如把自己的羞耻,赤裸裸地暴露在罗迦面前。
血溅北武当6
一个女人,在亡夫的墓碑前,被人逼迫,凌辱。人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悲惨呢?她的身子几乎要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勇气,恨不得整个人马上死去。
但是,弘文帝的手臂坚硬如铁,彻底囚禁了她,几乎是狠狠地拖着她,共同面对着一种原罪:“父皇,你要怪就怪儿臣……是儿臣这么做的!从小,儿臣的生母便死了,没有体会到过什么母爱的温暖;而兄弟之间,也是手足相残的多,知心的没有!做了这个皇帝,每时每刻,都在跟乙浑等较量心计和权力,直到现在,儿臣连个子嗣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儿臣没有一个亲人了,父子母子兄弟子女亲情,夫妻和睦的感情,儿臣一样也没有……儿臣,只剩下一个芳菲了……”
他泪流满面,声音都在颤抖,“父皇,您向来心疼儿臣!如果您在天有灵,请您原谅儿臣的不孝!儿臣太孤独了,儿臣也需要一个爱人,需要有人爱,有人关怀,所以,儿臣……儿臣和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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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要急于冲出去的罗迦,忽然像被人抽了筋!
罪孽!
自己才是罪孽的源头!
儿子,他什么错都没有!这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
芳菲的身子委顿下去,弘文帝的手也随之往下。就如溺水之人,抱住了最后的浮木,芳菲狠狠地抱住他的脖子,声如蚊蚋:“别说了……求你了……只要你不说,我什么都依你……”
他摇头,眼睛如黑夜里的魔鬼。
不,此时不说,一辈子都无法说了。自己要的不是失败,而是胜利!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他开口,声音那么清晰:“父皇,儿臣不孝,就在除掉乙浑的那个夜晚,儿臣为了庆功,和芳菲一起喝酒……那一晚,我们都喝了许多酒……我们两个…………”
芳菲伸出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捂住他的嘴巴。
血溅北武当7
她那么惊恐,浑身如筛糠一般。弘文帝,这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自己本来不在意的事情,可是,一个女人,怎么经得起被人如此赤裸裸的撕去遮羞布?
弘文帝,他如此狠心!
那冰凉的手心捂在唇边。弘文帝有一瞬间闭了嘴,微微失神。那是一种强烈的温柔,绝望的温存。一度,就如那些初恋的日子,素手摘花,巧笑弹琴,扬起那么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轻快地喊:“殿下……殿下……你让着我嘛,你为什么不让着人家?”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温存的午夜梦回,自己总是要让着她,从来都必须让着她。但是,这温柔太过功利——带着那么强烈的妥协的掩饰。
不,自己要的不是这种妥协,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一偏头,躲开了她冰凉的手,咬紧了牙关,声音忽然变得那么洪亮:“……就是那个夜晚,儿臣和芳菲,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芳菲的身子一软,就跌了下去。
那双坚毅无情的手,却狠狠捉住她,稳稳的:“父皇,我们是鲜卑人……鲜卑人以前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子承父业!儿臣也算不得过分……现在,芳菲已经是儿臣的妻子了,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父皇,希望您在天之灵原谅儿臣……儿臣绝不会始乱终弃,一定会善待于她!您可以放心……”
四周,松涛阵阵,忽然一声闷雷。
弘文帝倏然住口,不知道响动来自何处。
天空,月白风清,头顶,寂静无声,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心口却咚咚的,如被人在狠狠锤击。
天啦,父皇!
某一刻,他大睁眼睛,惊悚万分。
怀里的女人,如昏厥过去一般,紧紧地闭上双眼。那一刻,芳菲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血溅北武当8
弘文帝,他彻底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竟然以这样可怕的方式。
地下一阵颤抖。
那是一口淤血,重重地喷在石壁上。
就如一缕魔音钻入了脑子里,铺天盖地,一层一层的乌云,翻卷着浪花,铺天盖地的罩来。
妻子,儿子……命运就如无常的手,翻来覆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抵在罗迦背后的双手,也剧烈颤抖。
通灵道长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月圆之夜,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祭祀!
不是祭祀,简直是催命。
弘文帝,就是那个催动魔咒的人。此时,源源不断地魔音,穿破石壁,层出不穷地进来。他心里一沉,但觉得自己身前的人,罗迦,他的身子慢慢地委顿下去,就如一只被放到天空很久很久的风筝,收线的时候,才发现线已经断了。
所有的希望,都成空了!满怀的期待,急切的美满,等自己一转身,这个世界就变了,忽然就变得这么陌生,这么不可思议了。
通灵道长发现很不妙了,罗迦才恢复起来,又这么受损,那可是不得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一阵一阵的冷汗,就连手心也湿润了,沉声地喝:“您别急,沉住气……”
但是,没有回音。
那一口气,从罗迦胸口溜走之后,仿佛就再也回不来,凝聚不了了。
“天啦……”通灵道长惊呼一声,立即换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移位到了前面,牢牢地搀扶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子。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听!”
道长猛地一拳挥舞在石壁之上。
碎屑乱溅。
那具高大的身体缓缓地靠在墙壁上,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勇气,但是,那魔音也消失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连她的哭泣,儿子的抱怨,统统都听不到了。
血溅北武当9
满心的喜悦,忽然成为了一种无奈,一种寒入骨髓的悲哀……捏捏手,手是好的,脚也是好的,浑身并未走火入魔,也没有受到致命的损伤。
可是,心呢?
为什么心却不能动了?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一生中,从来不曾如此软弱无力。
月光下,能看到对面那摊诡异的暗影,乌黑,凄凉。他再一张口,又是一口淤血,跟之前的重叠,更是幻化成诡异而缭乱的痕迹。
人生到此,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悲哀。
甚至连恨都提不起。
因为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他委顿在地,方觉得天下之大,竟然第一次觉得失去了容身之处。
通灵道长心急如焚,头脑里嗡嗡作响,一片纷乱,只是拼命地忙于施救。可是,罗迦的身子就靠在石壁上,淡淡的挥了手,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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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了松树的顶端。也许是一片乌云飘过来,悄悄地,将它遮挡住了。
芳菲眼前一团漆黑,某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如一只任人宰杀的羔羊。总是这样,这一生,生和死的选择,爱和不爱的选择,几乎没有一次,是由得自己的。甚至此时此刻,自己那么简单的愿望——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永远永远也不要再站在这里。
可是,仅仅这一点都办不到。
无能为力。
被束缚着,被拽住,就如一个暗夜里才能出没的禁脔。就如饥饿的魔鬼,在黑夜里,寻找着腐朽和堕落的灵魂。
“芳菲!你跟朕回平城!朕立你为皇后!”
黑夜里的宣告,冷酷,自信,不容任何拒绝的口吻。
罗迦忽然要冲出去,不可遏止的冲出去。怒不可遏,这个小子,竟敢猖獗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他被拽住,通灵道长拉住他,悲哀地摇着头。
血溅北武当10
“道长!”
“冷静!他们不知道实情!”
罗迦颓然靠在石壁上,心,也如石壁一般寒冷。是啊,这何尝能怪儿子?儿子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儿子的一切作为,也不算出格。罪魁祸首,怎么有勇气去嘲笑自己的后继者?有其父必有其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