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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一见那两个匣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前些日子,自己才送给冯太后母子的礼物么?都是从南朝带回来的呢。
“这些都是什么?”
“回陛下,是太后赏赐之物。”
冯太后的慷慨大方是着名的,不止汉族大臣,甚至鲜卑大臣,东阳王等等,都经常受到她的赏赐,但凡慈宁宫来的东西,她经常一件不留地赏赐出去。就如上一次刘赞来交锋,所拿出去的珠宝,也都是她赞助的。
弘文帝打开匣子,一一地看,只见里面虽然不是什么珊瑚金玉之类的,但都是南朝来的古玩字画等等风雅之物。昔日,冯太后赏赐金银,李奕很少接受,但是这些书画典故,他一般就不会拒绝,毕竟,是豪门大族士大夫的做派。
弘文帝随口问道:“李奕,太后为何赏赐你这么多好东西?”
生死大限12
李奕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太后说,下臣教小殿下骑马射箭念书有了进步,所以赏赐这么多宝物。下臣不敢居功,其实,受之有愧……”
弘文帝倒也不以为意,知道李奕不贪财,无非是这些古玩字画,只有汉人文臣们才会喜欢,要是鲜卑贵族,根本瞧不上眼。他正要合上匣子,眼睛一转,却落到匣子里的一柄檀香扇上,他打开,朦胧的月色下,看得分明,那扇子上绣着的是一对戏水鸳鸯!
就算是北国人,也知道戏水鸳鸯是什么意思!
这把扇子,本是弘文帝从南朝带回来,不经意地夹杂在礼物里送给冯太后的,却不料,她竟然就这么一转手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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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送另外一个男人鸳鸯。
这是什么意思?
一股愤怒的火焰,几乎如火山一般,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陆泰等人尚未察觉,李奕本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他自己还没打开看过。甚至冯太后,根本也不可能一一打开那么多的礼物查看到底是什么,只看到那么多的檀香扇子,便随意地让宫女们捡了一些赏赐出去。
这把扇子,还是弘文帝第一次打开的,
还是东阳王眼疾手快,他偶然撇到弘文帝手里的扇子画面:一双鸳鸯!他经历了大半辈子的政治斗争,如何不晓得外界有关冯太后的种种传闻?
“陛下,月色下看东西不分明,不看也罢。”
他急忙一把接过扇子,合上去,递给李奕:“你们还不快下去?”
李奕等人根本不曾察觉弘文帝的雷霆之怒,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月色之下,弘文帝面色铁青,忽然回头:“也罢,天色晚了,小太子估计已经睡了。”
说完,转身就回了玄武宫。
陆泰等人,本是最善于煽风点火的,这一次都没闹明白,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弘文帝回去。东阳王也跟在身后,心里却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PS:今日到此。
计杀李奕1
玄武宫里,弘文帝只留下东阳王一个人。
气氛紧张得出奇,忽然听得弘文帝一抬手,案几上的一只笔洗应声倒下去,摔得粉碎。东阳王吓了一大跳,大气也不敢出。
弘文帝怒不可遏:“你说,李奕是怎么回事?”
东阳王战战兢兢的:“陛下息怒,这两年,外界是有很多传说,说李奕兄弟受到太后青睐……可是,无凭无据,而且,太后赏赐臣下东西也属寻常,不止李奕兄弟,王肃等人,就连老臣等鲜卑大臣,也时常受到太后的赏赐……李冲的才干,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太后对于从不吝啬……而且只是传言而已……”
东阳王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弘文帝气得面色发青。外界传闻,外界传闻!
这些年来,他故意不闻不理,一心忽略,一直劝说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芳菲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何况——何况,还有北武当,父皇的灵魂镇压着她呢!她连自己都不敢接受,何况其他男人……可是,到了现在,亲眼目睹,冯太后竟然赏赐李奕鸳鸯檀香扇!
拿了自己精选的扇子,去送给李奕!
这算什么?
东阳王见他怒不可遏,小心翼翼道:“陛下,其实,我们鲜卑人对身后女眷的归属并不怎么在意,兄死嫁弟,母女姐妹同嫁一夫,比比皆是……再说,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
“出去!”
东阳王不敢再说,立即告退。
弘文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许久,那口气也没有顺过来。
第二日一早,弘文帝召见李奕。
李奕昨夜一回去,立即查看了那把被弘文帝拿起看过的檀香扇。一看,心就咯噔了一下。这把扇子的画面,他根本不知道,而且很肯定,之前冯太后也不知道。要知道,这些年的相处,他已经很了解冯太后了,对于这些寻常小事,她完全是不会自己去过目的。
计杀李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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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女人,选择了不是女人的生活方式,当然就必须牺牲。她的精力,这些年完全都放在了政事上,自己的吃穿住行,毫不在意。纵然是昔日鲜衣怒马的美丽岁月,也很少见到了!她总是一身灰色的袍子,简单的发髻,根本不可能仔细地去检阅弘文帝送来的每一样东西。只是让张娘娘等收好,每一次,按照等级或者各位大臣的习性,封赏下去。
檀香扇是叠好的,而且,同色系的有二三十把之多,张娘娘等估计也没一一过目,便随意捡了几把给李奕的赏赐物里。
李奕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暗暗叫苦不迭,若是被弘文帝上了心,这可如何是好?他辗转一整夜,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是太过惧怕,见了弘文帝,就跪下去。
弘文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淡淡道:“李奕,你这些年,一直在慈宁宫服侍太后和小太子,也辛苦你了。”
李奕不卑不亢:“臣受陛下之命,这本是分内之事。”
弘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受陛下之命”!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但是,自己命了他接受冯太后的鸳鸯扇?
尤其是他抱着儿子的亲密的画面,冯太后对他的百般的袒护……这些年的种种的传闻,疑心,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弘文帝心里压抑多时的愤怒和郁闷,岂能忍受下去?怒声道:“李奕,你还不知罪?”
“臣……臣知罪……”
“你知罪?朕看你是仗着太后撑腰,现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李奕但见图穷匕见,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心里一哆嗦,但自认问心无愧,还是非常镇定。
弘文帝厉声道:“李奕,早前就有人弹劾你修建北武当的夏宫时,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朕好不容易替你遮掩下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计杀李奕3
弘文帝厉声道:“李奕,早前就有人弹劾你修建北武当的夏宫时,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朕好不容易替你遮掩下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小臣决无贪污行为。当年修建夏宫,不是亏空了国库,而是按照太后的旨意,给修建的工人发了工钱,采购材料的时候用了材料钱。之前,我们全部是无偿使用的汉人奴隶,强令他们征发徭役和材料,所以会节省银两。但是,太后说,北国要壮大,就不能太过欺压自己的人民,所以,要臣下付了工钱……”
“李奕,你还敢狡辩?”
“罪臣不是狡辩,罪臣是秉承太后的旨意,不与民争利,国家富强,人民必须受利……”
“你这分明是拿了国家的钱,替自己树立名声,要北国人民感谢你!你说,你是何居心?”
如此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李奕再也不敢狡辩,只跪在地上,反倒一声不吭了。这些,弘文帝都是知道的,忽然找了借口,分明就是因为那把鸳鸯扇生事,他如何不知?又如何狡辩得?
弘文帝冷冷道:“李奕,毕竟是故人一场,朕也就不再追究了。今日,朕免去你工部尚书的职务,降职为太原府秘书令。昔日你不是在掌管着太后的封地么?你就去太后封地,明日就出发,不得有任何停留!”
李奕没有任何的分辨,只是无言退下。
弘文帝看着他出去,心里百般翻腾,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毕竟是牵涉到芳菲的事情,弘文帝怎么也存着三分顾忌。
这一日,他以探望儿子为由,再次来到慈宁宫。
冯太后母子正在树荫下乘凉。孩子已经完成了一天所有的功课,正在和两只波斯猫玩耍。这几年下来,猫已经越来越膘肥体壮,五六岁的波斯猫,相当于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人,正是一生中最健壮的时候,跳跃起来,能够一下窜上树木。
计杀李奕4
孩子抚摸着一只猫,纠缠着它长长的胡须,不知为何,它喵呜一声,一下跃上了树干。
“下来,下来……猫咪,快下来……”
孩子翘首看着,树木很高,他也能攀爬,但是,此时却不想爬上去,而且,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过猫咪。
猫咪叫一声,懒洋洋地翘着尾巴,很舒适地沐浴着夕阳,任小主人怎么喊都不下来。
这时,小太子抬头看到父皇,高兴道:“父皇,快把猫咪给我弄下来……”
弘文帝身材高大,一伸手,纵身一跳,一把就揪住了猫咪提下来。
宏儿乐得哈哈大笑:“父皇好厉害,父皇好厉害。”
一边的芳菲,看着弘文帝这些年来,益发地伸手矫健了。
弘文帝抱了儿子,非常亲热:“宏儿,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不能一直跟猫咪玩儿了。你看,这是什么?”
宏儿从父皇的身后看去,但见父皇的两名贴身侍卫,牵着一匹异常神骏的大白马,正是弘文帝最最钟爱的那匹雪里红。万里挑一的良马,整个北国只有三匹,而至今还活着能使用的,就只弘文帝这一匹。
“哇,父皇,这马好漂亮。”
芳菲看着这匹马,也吃了一惊。忽然想起当年的神殿,弘文帝骑着这匹白马,明黄|色的袍子,腰上悬着宝刀,那时,正是他最好的年华,何等的玉树凌风,俊朗潇洒?
也就是那一年,自己和神殿的斗争到了生死阶段,弘文帝,他骂自己“新台宣姜”,毫不留情,几乎疯狂;不料,那一场刺杀,却是他舍身救护,以命保护。
如今,竟然已经八九年过去了。忽忽之间,人生变迁,怎能知道,今日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心里有点儿激动,看着弘文帝的面容,才发现上面已经刻满了沧桑。也许,就如自己一样,自己看不见自己,但是,沧桑更多更深沉了。
计杀李奕5
老了!
大家很快就要老去了!
弘文帝也许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也看她一眼。长期的山居岁月,冯太后,老去的是衣着,是她经年累月的简单衣衫,再也不见昔日那个白色纱裙,风雅装饰的少女了。只是,她面容很少改变,和着灰色的衫子,倒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了。
一般玩弄权术,浸淫政治的女人,时间久了,脸上就会刻上冷酷的痕迹,甚至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一脸横肉”!
但是,冯太后并没有!
她的面容,仿佛一直是那个样子!
有时,弘文帝悄悄地观察她,发现,她很少有殚精竭虑,玩弄权术的时候,仿佛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光明磊落,跟着的一帮子大臣,李冲,王肃等人,也是着名的光明磊落之势!
仿佛是某一次,她曾经说过一句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良心!我不曾为自己和家族谋取半点利益,所以,问心无愧!
就因为问心无愧,所以,一路向前?
仿佛就连老天都特别眷顾她,别人要玩弄许久的心计都办不到的事情,但是,她每一次,只抛出来,法令一个接着一个,每一次的出手,几乎,从来从来不曾失手过!
弘文帝看着这样的冯太后,某一瞬间,有点恍惚,仿佛那把鸳鸯扇,都无关紧要了。
只有儿子兴高采烈的声音:“父皇,我好喜欢呀……这雪里红,是送给宏儿的么?”
“对,父皇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我宏儿。”
马的寿命一般为20…30年,而这匹雪里红,正是15岁上下,也是它最好的年华,长长的雪白的鬃毛,只有眼眶点一处红,鲜艳夺目,所以称为雪里红。
弘文帝征战的时候,总是带三匹马,在很耗费马力的时候,他一般都很爱护马,很少出动这匹雪里红。如今,却用来送给了儿子。
“宏儿,上去骑骑看。”
计杀李奕6
雪里红看着自己的小主人,一点没有欺生,还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掌心。孩子乐得咯咯直笑,赵立等人过去护住他。
“父皇,太后,宏儿骑马啦。”
“好的,宏儿去吧。”
几名侍卫护送着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