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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被尊重,身体是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们曾经习惯性地忽略自己最私密的感受,习惯性的不讨论不面对,更不会出现在公共媒介。
这也是我的这本小说让她觉得具有某种前卫性的原因。
我们经历过最封建最专制的时代,我们的文化不可能不打上这些黑色烙印,我们的文学同样是在这种文化制约下,尽管在相对开放的气氛下,我们已经可以书写过去的禁区,问题是我们的内心,我们审视世界探究生命的方式是否真的完全打开了?
触碰禁区,并非只是去描写性,其实个人价值观的建立是比性有更多的禁忌,对一个充满陈规陋习的文化社会,关于个体的生命体验,个人的情感价值,生命意义的探索,是处于失语状态,在一个只承认宏大叙事,津津乐道各种主义的文学领域,是不值一提的,甚至是受到抵制的。
联想到是日本二战后,战败国为了救自己,朝现代化迈步,日本那时就朝西方全面开放,西方文化潮涌,不仅是在音乐电影教育的现代化,更是国家制度法律的现代化,甚至提出改良人种,但是作为急切走向全面现代化的社会,日本知识分子看到日本人作为个人的生命或者说个人肉体仍然停留在旧有的社会和传统中,便有人提出肉体的现代化,这个肉体,是指个人生命,有血有肉有灵魂的这个身体先要从旧有文化和传统中解脱出来,让个体获得自我解放,在融入现代化的过程中脱胎换骨,真正做到自在自为然后才能自造自新,这自造自新就是将个人的创造力全部激发出来,因此有了大野洋子,三宅一生,大岛主,这些创作领域的皎皎者,他们便是实现了肉体的现代化,是进入肉体之门的现代人,通过个人的生命的脱胎换骨而令自己这个个体成了现代文化创作源泉,日本当年各种领域才会大量出现具有创造性的人才,这种创造性令自己的传统文化重新放射光彩,才有了今天的茶道艺道等等。
然而要实现个人身体的现代化,先要在文化上确立个人的生命价值。
而文学就是个人认识自我,发掘自我的过程,,通过讲述个人史,来过滤时代谬误。
我的这篇小说,出版社将它定位为女性的成长小说,所谓女性小说,其实不仅仅是写女性,也是写女性眼中的男性,女性视角中的世界,从更宽泛的层面,这也是一本关于青春和后青春的小说。
青春其实是一生中最艰辛最深刻的阶段,而初夜应该是青春的高潮部分或者说,几乎是青春的象征,青春是用荷尔蒙写就的个人史,那么身体那么隐秘那么个人却又那么时代,更何况是在一个禁欲的极权的时代,荷尔蒙不会因为时代的禁锢而停止分泌,我们的身体有那么饱满的需求和欲望,而生存环境却像个牢笼,窒息着你的活力;那时候有那么多的盲区和那么多的挣扎,那时候的青春经验必定是更加强烈更加具有张力。那个时代的初夜就有更加令人难忘的痛楚,那份痛楚更具有人性意义。
因为青春的残缺和荒芜,才会有后青春的追寻,我们曾经经历了个人被集体吞噬,个体生命被时代洪流淹没的岁月,今天的追寻其实是对过往被沉沦的生命的救赎,其实生命从来不会真正消失假如我们不想让她消失,正是通过文学人物的回顾、反省、追怀,去重新打捞、体认被淹没被忽略的个人史,我们正是通过文学感悟,个人生命是比时代洪涝更有生命力更有价值的存在。
回忆是一种温暖的力量
回忆是一种力量,温暖而柔韧地构筑起一座桥梁,带着我们从过去到现在。时光飞逝,岁月流转,我们的人生搭上了时光的飞车,一幕幕地上演着,变换着,我们的灵魂,需要依靠回忆的呼唤,紧紧地追上来,跟上身体的脚步,跟上生活的脚步。无论从唐颖的长篇小说,还是张抗抗的中短篇小说新作《鸟善走还是善飞》,都让我们看到了回忆的力量。唐颖从淹没在岁月深处的青春期记忆中,发现着,分析着影响女性情感选择的因素;张抗抗从对知青生活的沉重回忆中,找到现代人克服空洞感的友情。回忆既是作家开始创作的动力,也是她们分析自己人生、整合自己心灵的方式。
他们改写了“爱情男”
———读唐颖长篇小说
□易木
阿三,是蝶来的青梅竹马,在苏州水乡招待所,与蝶来有了生涩而激|情的“初夜”;李成,奋斗的艺术家,以特立独行的性格吸引着蝶来,成为蝶来唯一一次婚姻的丈夫;海参,中学时代、农场时代蝶来的“暗恋者”,最终以死亡书写了绝恋。这三位男性构建了唐颖长篇女主角少年、青年、中年的感情生活,控制着小说的叙述节奏,他们生动鲜明、浪漫性感,对于以往我们在爱情小说中习见的男性形象是一种大胆的背逆,对于我们麻木的阅读经验是一次成功的惊醒。
男性在爱情中的形象,似乎总是“语言”大于“行动”,他们写一百封酸酸的情书,却不敢轻易对心仪的恋人有一次大胆的亲吻。阿三在苏州水乡那个简陋的招待所,对蝶来连一声“我爱你”还没说,就来了个果敢的“初夜”,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若是被人知晓,骂为流氓也是铁板钉钉的。阿三正是以男性的鲁莽、勇敢、进攻吸引了骄傲的蝶来。作家给予阿三的机会似乎都是“千钧一发”的,不能犹豫,也没有未来。在蝶来的结婚前夜,在蝶来出国转机的成田机场,阿三与蝶来又有了两次身与心的相遇。“完成”与“未完成”之间的揪心、满足与不满足之间的撕扯,折磨了蝶来终身。
第二男主角李成,他邂逅蝶来,爱上了她,第一次约会是在酒店,李成只付得起一个晚上的房租,他说“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蜜月,但是很精彩不是吗?”
显然李成是个比蝶来更自我,更勇敢,也更强大的同路人,蝶来对他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因为这个叫蝶来的女孩曾经独自挣扎在平庸的沼泽里。
也许自我、个性会吓退性情平庸之辈,但会刺激一个桀骜少女的心智与激|情,让她拿出更吸引人的性格来与他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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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男主角海参,理性内敛,与前两位是一个反差。蝶来与阿三“有戏”时,他一直处在“暗场”,少年青年时代没有结果的爱慕与梦想,一直到出国、有事业仍是未解的心结。“结婚时想着只要蝶来来找他,他还是可以离婚的。”他知道自己对于蝶来比阿三“更有耐心”,但在中年后的重逢中,仍然把“前戏”留给阿三,深情却阴柔的男人!等到我们知道他患了绝症之后,我们便也能够理解他的不够雄性。
对于蝶来,这三个男人,阿三把握了时机;李成掌握了性格;而海参是蝶来的命运。他抢在阿三之前的话,蝶来的命运会改写。等他能够给予蝶来时,生命已是句号。海参最后的诀别信,是小说的高潮,是勾人落泪的。命运的迷底揭开,海参也由第三男主角上升到第一男主角,因为死亡把一切遗憾化为某种完美。一场未能展开的爱情永远是最富魅力的爱情。对于蝶来,拿着海参的诀别情信,最后也只能回到丈夫李成的身边。等候着的“情痴”,一般是女性所为,这一个海参较之平常,又是个逆反。小说因之好看而别致。
第一部
1
英俊的红桃侍从和黑桃皇后正阴沉地诉说着逝去的爱情――波特莱尔《恶之花》她的记忆屏幕上,青春期是在立秋后的那场大游行时拉开帷幕,她成长的年代有过许多场游行,但蝶来难以忘怀的是这个即将结束的夏天在她最后一号台风袭来前夕的一场游行。那是一场非同寻常的游行,游行队伍前的敞蓬车上站立着某国亲王和公主,亲王的微笑比女性还柔润,而公主美艳惊人,因为她,铿锵激昂的红色集会转瞬间成了华丽的嘉年华会,那是蝶来生命中的重要片断,她十三岁了,秋天正在到来。
其实,关于季节转换蝶来是没有概念的,只因为那天晚上突然降温,风凉得萧瑟,裸露了一夏天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树叶子飒飒响着就干枯起来,飘落了几片,就像从地上飞起的传单。绵绵无尽的酷暑刹那结束,喧闹的大街因为夏末第一阵凉风更加骚乱,这风更像是大游行的序曲,它扫荡了夏日的窒息和昏朦,天空更加清澈,情绪更加飞扬,人越来越多,但是被等距离站着的戴红袖章的纠察阻隔在人行道,被阻隔的行人就像岸边的植物,茂盛得互相簇拥着,而马路空空荡荡地蜿蜒着,像不通船只的河流,兀自安静着。
是的,柏油马路已禁止车辆通行,站在街边视线毫无阻隔,可以一路看到两公里之外的淮海东路的八仙桥,游行队伍将从东头的外滩过来,必然经过八仙桥。
现在那里还毫无动静,但人群和快乐一道聚集着,越来越稠密,对于将要到来的游行,人们也以非同寻常的热情和快乐迎候着,迎候一对落难亲王和公主,他们被本国右翼政府驱逐,逃亡到中国,让蝶来们更感兴趣的却是,亚洲亲王的夫人莫尼克公主是法国血统,据说美得异国情调,她将使革命年代的一次游行突然变质转向。
有关亲王和公主的故事,徐爱丽似乎拥有比报纸更多的信息,人们把这称为小道消息,徐爱丽简直就是弄堂里小道消息的源头,她就住在蝶来家楼上,是个不用上班被人们贬称为“家庭妇女”的三十岁女子,但徐爱丽似乎并不在乎人们对她的各种评价,她总是津津有味满怀热情向蝶来传递着诸如此类色彩缤纷的小道消息。
在徐爱丽的渲染下,蝶来简直迫不急待想见到那一对小国王室情侣,他们与革命的错综关系增加了其背景的神秘和复杂,有意味的是,蝶来和拥挤在周围的行人一道,不敢相信在他们的时代居然会出现王子和公主,这类只在已经撕成碎片的童话书里出现的人物,将从革命洪流中浮现出来,并且即刻出现在咫尺之遥,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出戏呢?
蝶来带几分屈尊的神态挤坐在她的邻居,那些小市民中间,确切地说,就坐在徐爱丽身边。她虽然这么称呼她和她们,其实心里高兴坏了,她和她们沿着上街沿的边缘坐成长长的一排,就像戏台下的第一排,虽然人行道挤成一锅粥,但都是身背后的混乱,她们的弄堂通到淮海路,近水楼台先得月,遇上大游行,便早早搬来矮凳或小竹椅,还自备茶水零食,事实上,七十年代任何一场游行在她们都成了娱乐,在她的成长岁月,革命是生活方式,也是娱乐方式。
今天的蝶来还暗藏得意,她把五岁的小弟都带出来了,此刻他就坐在她的膝盖上,身旁是小她两岁的妹妹,大家喊她蝶来妹妹,喊着喊着变成了蝶妹,就像蝶来,她真正的名字叫叶心蝶,仅仅因为附近有间照相馆叫“蝶来”,她和妹妹的照片在他们的橱窗里摆放过,于是“蝶来”便移花接木成了她的常用名。为此蝶来一直想着把自己的名字改掉,但是,没有谁理她的茬,母亲从来没有耐心听她的心愿,父亲是聋耳朵,对于某些话题,他就怎么也听不见。蝶来决心耐心等待,等长大的某一天,拿着户口薄去派出所改一个响亮的毫不俗气的让人家没法起绰号的名字。关于这个新名字她想了很久,可是就跟改名字一样难。
她一手搂住弟弟,一手搂住妹妹,她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拖儿带女的,好像他们是她生出的孩子。可是蝶妹并不合作,她好几次扭动身体试图甩掉揽着她胳膊的那条手臂,手臂细弱却蛮横,不由分说地拽住同缘异体一样细弱的肩膀。妹妹瞥一眼姐姐,这个善于施行微暴力的比她年长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却是快乐期待的,和她身处的环境一致,其目光在徐爱丽的指点下,和众人的目光一起聚集,朝向淮海东路八仙桥的方向,她眼稍上翘的一对凤眼亮闪闪的,只有与她血脉相连并且是年龄相仿的亲人才能感知积聚在这个十三岁的细长的身体里的不同寻常的能量,蝶妹并不知能量为何物,她只是凭本能感知它对身边人以及周围世界的藐视。
“妈妈知道我们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要打的!”她在姐姐耳边嘀咕着,算作微弱的抗拒。
“妈妈在乡下劳动接受再教育,怎么会知道?”蝶来大声问道。
蝶来说到“再教育”三个字还那么铿锵有力,一点都不怕难为情,蝶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你们不讲她怎么知道?”徐爱丽在一边帮腔。
这一来,蝶妹更不安了,她俯在姐姐的肩膀轻声但并不退让道,“我会告诉她,我们坐在马路上,天黑了也不回家,还带着弟弟,他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会着凉的,而且天下起了雨,等着吧,哮喘就要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