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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在上海作战时,他们从未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罪行,但是同样的官兵参加入侵南京的战斗时,却做出遗臭万年的残暴事件。由此看来,“官兵的素质太差”并非正确的理由。当然发生这种事件的理由,是无法简单地一误涵盖,但我个人认为最大的原因是“师出无名”。
本来下级官兵只是依照命令行动即可,但我认为他们就是不明白因为作战的目标何在,所以影响到战斗意识,甚至于降低了道义。这可以从上海之役得到证明,军人们在保障权益和保护侨民的目的下作战,所以没有非法行为发生。也许这并不能算是我所说的主要原因,但可以说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前后共花费4个月的上海之役结束时,下级官兵们都松一口气,认为可以高高兴兴地活着回国。在阵地待了几天,他们听到令人兴奋的传言,内容是说:“根据可靠的消息,上海之役的预期目标已顺利达成,上海派遣军只须留下一部分人员担任警备工作,其余的大多数将在近日内凯旋回国。”
对事变缺乏认识的军人们都很信这项传言,尤其是有家眷的人,都很高兴写信向太太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可能本年度就可以退伍。我想今年的过年,我们一家一定可以团聚火炉旁,享受天伦之乐。”但是高兴持续不了多久又传来新的消息,指出今年可能有新的作战开始,而使得那些相信可以凯旋归国的人大失所望。这次的作战是为了入侵南京,因此必须展开长途远征。
南京是蒋介石的根据地,因此守备特别严密坚固,官兵们也预想此役可能是一场不亚于上海之役的激烈战。据说距离南京还有300公里,由地图就可知道离海岸很远。
要攻击到如此遥远的地方,不但不是在收拾残局,反而会扩大事变,这样怎能凯旋回国呢?由于官兵们对凯旋归国的期望很高,因此失望也很大。虽然如此,他们仍然尽量相信可以凯旋回国,而盼望作战即将结束的传闻是谣言,在10月下旬真的下了项决定性指示。“上海派遣军最近就要展开新的作战行动。驻留期间尽量养精蓄锐,兵器、被服要好好保养整理,以免阻碍作战行动”。这个作战指示下达后,兵器、被服充分补足,又相继举行战备检查,作战开始已经成为事实。
从那时候起,官兵们都变得特别暴躁。作战一开始就会有百分之几的人丧命,也会有百分之几的人受伤,甚至高达百分之几十也说不定。伤亡的多寡虽然无法预知,但是大家都认为自己已经有伤亡的命运,因此显得自暴自弃。
“我们出征的目的,原来说是为了保护上海的日侨。为何上海派遣军还必须进攻到南京呢?”
“我以为好不容易就要回到妻子身边,如今又渡危险的桥。”
“上级长官都把我们军人的生命视为小虫一般。好像是消耗品。非得被装入白木盒子(骨灰盒)才能回到日本。”官兵们都如此地抱怨着。
后来每天都出去征收,晚上就拿出征收来的酒,一边喝酒一边对高级军官发出不平之鸣。
上海之没是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因此大家都认为下一次的南京攻略战,可能没有希望活着回来。有目的的战争总比较提得起劲来,如今不知为何而战,就像要走入黑暗的迷境中一般。
军人们都一致地显现出暴躁的情绪,但其中以内藤一等兵最为明显。他是中队里年龄最老的兵,家有妻小6人,被部队征召米的可怜虫。如果家庭生活富裕的话还好,但是过去他似乎为了养育妻女,每天当杂工,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他经常担忧家中的生活状况,当初听到即将凯旋归国的传言时,他表现得很有精神,如今反而变成最可怜、最失望的人。过去表现很忧郁的他,突然像变成另一个人一般,脾气非常暴躁。
“事到如今,我不再乖乖地守规矩了,我已不是以前的我。我才不怕长官。”这样经常地说长官的坏话,变成令大家感到棘手的人物,他的暴乱行为特别多,队友们都加以指责,但我却一点也不怪他。内藤一等兵其实是一个过分老实的人。所以当他正陶醉在即将回国的美梦中时,突然又听到必须继续留下来作战的命令,精神受不了如此打击,因而性情大变。身为军人,一切行动都要服从命令,被派往任何地点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内藤一等兵的心情确实有值得让人同情之处。虽然我以他作为例子,但并非只有他一人如此而已,其他军人也有许多类似的情形发生。这些人都说:“我要随心所欲地行动,谁也不能管我。”所谓随心所欲地行动,就是比以军人处于更弱的立场的中国民众为对象,来发泄其心中的不满。在部队中身分最低的人,除了民众以外,再也没有谁的身份比自己低。由于上级军人的态度,造成他们这种不平衡的心理,即使身份再低,既然生为一个人,都是有意识思想的,但是上层阶级却不表明目的,就将自己当成傀儡一般来操纵,实在太不应该。如果远征的地点不超越南京,而且战争的目的很清楚时,大家就不会如此暴躁。像这样,南京攻略战在作战行动开始前,下级军官的情绪都很暴躁,而“征收自活的命令”更是对它火上浇油。纵然没有“征收自活的命令”,他们也会随心所欲地行动,但是经上级下令去抢夺粮食以谋自活后,他们的罪恶意识就完全消失,而做出和强盗无异的行动,见到妇女就加以凌辱,对于反抗的人就以武力解决,成为与盗匪一般无二的军人。我认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发展成为空前绝后的残暴行为——“南京大屠杀事件”。
“征收”是强迫征收百姓存粮的一种强盗行为。原则上应该以相等的价格来购买,但是在战场上都没有这样做。在离开太仓附近前往南京的途中,我方首次知道“征收”是军事用语。
我所属的大岳队,向南京进击的经过路是从太仓附近开始出发,经由昆山—苏州—无锡—句容而到达南京光华门。经过昆山时,和跟随在后面的兵站部队联络就逐渐疏远,到了苏州附近则完全失去联络。
苏州近郊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丰富的水源,苏州米的品质很高,这里是有名的大米仓,军人们争先恐后地出去征收,好不容易找到米饭后才放下心来。我也经常出去征收,当地的民家似乎都很富裕,每次侵入村庄后,都能满载而归。起初内心很不好受,一想到那些人为了渡过漫长的寒冬所储存的粮食彼抢夺后,不知会过着如何痛苦的生活,不禁感到内疚不已。瞧见那些躲在暗处的居民以仇恨的眼光偷看我们时,我恨不得早点逃离现场,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行动后,理性慢慢淡薄了,罪恶的意识消失了。后来征收行为受到禁止,取缔也严格起来。因此,为了湮灭证据而杀害证人残酷行为开始发生。以前大家都称强盗、强Jian、杀人等行为为畜牲的行为。我在过去的几场战斗中,曾经杀过几个人,但还未杀过无辜的百姓。因此我都自认为自己还存有人性,绝对不肯杀害民众。然而自以为有人性的我,进兵到南京附近的句蓉时,却杀害了无辜的村民。
来到这附近时,战线朝向南京像逆扇形一般的狭窄起来,成为集中到南京的态势。此刻的中国军队也认为是最后的抵抗,而加强守备来阻止日军前进,使前线呈胶着状态。这时的大岳队改成预备队,退居第二线休息。我认为做无益的活动使肚子饥饿,不如好好睡觉休息。吃过早餐后就开始睡觉,但睡眠充足后又开始觉得无聊,闷得发慌。这时候队友向我说:“分队长,你怎么如此爱睡,睡太久眼睛会烂掉喔!不如出去征收吧!”经他们怂恿后,我因正睡得无聊,就立刻表示同意,同时随口说出:“到了南京就有许多漂亮的姑娘,所以我暂时不要女人。只想多吃一点,培养好体力,如果能征收到一只大肥猪,不知道该有多好!”
由于战线狭小,而且战况呈胶着状态,所以到处都是军人。每一个村庄都被人征收光,不但无法征收到一只大肥猪,连一只小鸡也找不到。我们就继续前进,走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村庄,很幸运地抓到几只鸡。正想回部队时,突然发现村庄外围的田中洼地,有一对青年男女像蜘蛛一般俯卧着。看来似乎是找不出逃生之路的逃难夫妻一般。当他们被发现后,就坐在田中,手掌合并开始苦苦地哀求。虽然我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似乎要求我们网开一面让他们逃生。
仔细一瞧那位女性长得相当漂亮,年龄约24、5岁,男的约30岁上下,从气质看来,似乎是上流阶级的年轻夫妇。虽然他们穿着简陋的棉农,但是每当她低头哀求时臀部显得异常性感,不禁使人产生邪念。分队员们竟然忘记“找女人不如找粮食”这句话,对她垂涎三尺露出贪婪的眼光,形成欲罢不能的情势。那位男性似乎已经觉察情况不妙,就故意以演戏的口气哭着哀求。我经常碰到这种情况,但不知何故,每次都是觉得很生气。“我才不会被你这种哭法欺骗”,我对那位男子大声斥责,接着向分队员们说:“我们来料理她吧!”“料理”就是侵犯那位女子的意思。平常很胆怯又自以为有人性的我,当时为何如此,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事后反省的结果,也许是因为认为反正她迟早都会被人侵犯,不如由自己米侵犯。另外,或许是因为我在队员们的面前,故意想扮演成坏人也说不定。另外,也许是因为想到要侵犯女性时,不自觉地心头成怒,所以才故意冲动地脱口而出。反正要放弃这个美貌女子总觉得太可惜,这也是事实。综合以上的理由,我产生了敢侵犯的心理。
其他分队员,平时很少见到我有如此积极的态度,当时虽然顿感诧异,但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就决定侵犯那位女性。结果,那女性惨遭我们的凌辱。当然我也是罪犯之一,但是事后我眼见她被多人轮暴后的凄惨景象,不禁产生怜悯之心,觉得非常后悔。同时也想到昨天出动征收的,因为侵犯妇女,经被害人向宪兵检举后受到处罚的事情。
听说此地附近有许多宪兵,万一这夫妇直接去控告,我们全分队可能会受到处罚,但我又不想将他们杀害。事后有分队员建议说:“事情要如何处理?如果大多情的话,反而对我们不利。”我虽然听见了,却假装没有听到。当我正准备赶紧逃离现场时,不知是哪一队的班长突然跑来说:“小心,附近有宪兵。”说完就跑开。这位班长可能了解我们这件事会有不良的后果,才特地跑来警告我们。听到这个警告后,我下定决心要杀人灭口。然而我没有勇气亲自下手,也不敢下令杀人。这时候柴田上等兵,体会到我的苦衷,于是指示分队员作好灭口的准备,我则站在远处观看。
说站在远处观看比较好听,其实我是故意逃避的。因为我不忍心看,所以就低头以双手遮脸,两眼紧闭。然而耳朵还能听到队员们杀死他们时喊出的强有力的“杀”!“杀”!声,以及他们惨绝人安的哀叫声。最后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一看,发现被绑在树上的那对夫妻,身上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我突然受到良心的苛责,但是内心却又卑鄙地辩解道:“这不是我的罪过,一切都是战争所造成的,”然后仓皇地逃离现场。这就是我所犯过的暴虐行为。
因为这次的战争而来到中国大陆的日军中,据说有一部分是“三光作战”的战法。“三光”就是“杀光、枪光、烧光”。亦即对敌人不分军民全部的杀光,将财物资源全部枪光,将人民居住市街、村庄全部烧光。
我在范围广大的华中战场行动时,曾经在许多地方看见被烧毁成瓦砾堆的市街和烧毁得只剩下焦黑柱子的村庄。但是眼见这种凄凉情景会感到哀伤的我,也在前后数年间的战场中,烧毁过无数无辜百姓的家园。
有一次,因为怀疑某村庄有游击队潜入,于是放火将它烧毁,一户也不留。另一次,单凭直觉认为某村庄有利于敌人的行动,就将村庄烧毁,村民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对居民而言,这实在是无妄之灾,但日军却单凭自由心证,在无重大理由的情形下,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首次犯下烧毁民房的大罪,是在入侵南京的途中,一处名为“句容”的邻近村庄。
当时我所属的大岳队,以预备队的姿态跟随在第一线部队的后面随着接近南京,中国军方面的抵抗也愈来愈顽强,在句蓉前方不远之处呈胶着状态,于是部队暂时停留在当地。在那一段短暂的停留期间,分队中的野吕一等兵伙同其他分部的士兵,一行5人不知前往何处去征收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