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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儿囚着多冷啊……”
“没事儿,我习惯了,刚才我还睡了一小觉呢,还梦见了你……”
“梦见我什么?”
“梦见你长得更漂亮了,好多男生都在追你,你拼命地逃,但还是被一个坏家伙追上了,他搂着你不放手,你拼命地挣扎、喊叫,叫的就是我的名字……后来,我赶到了,连打带踢打得正热闹呢……”叉子得意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显然,黄圆的突然出现,令他十分兴奋。
半年不见,他还是这样。黄圆心想,不知死的鬼,你的心上人,已经成为仇人的玩物了,你没有帮上她的忙,你也帮不上她的忙,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你怎么不说话?”叉子向前探着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她。“没出什么事儿吧?”
黄圆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叉子追问道,“你快告诉我……没事你不会这么晚到这儿来,快告诉我。”
“叉子……”
“嗯。”
“你不恨我吗?”
“恨你?没有,我不恨你……刚开始时是有点儿,可现在不了……我已经想通了,咱俩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你没错。”
黄圆望着叉子,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突然发现,月色下,叉子显得挺英俊。
“大妈的病怎样了?”她说,“要不,我现在进去看看她……”
“别,你别去。”叉子拦住她,“你去了她会更伤心的。”
“你送我回家吧。”黄圆边说边挽起叉子,“这么晚了,我害怕。”
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团团柳絮在晚风的吹拂下,在夜空中飘舞着,暮春之夜的城市万簌俱寂。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被黄圆挽着,叉子的身体显得僵硬起来,紧张得他一直朝前看着,一路无话。到了黄圆家门口时,他从她的怀里抽出了胳膊。“你回去吧,”他说,“有事一定来找我。”
黄圆站在原地没动,她深深地低着头,街灯的灯影刚好遮住了她胀红的脸。忽然,她猛地一下扑进了叉子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叉子……”她哽咽着,“我不想让你走,你还是住在我这儿吧。”
他们走进院子时,看到屋里的灯黑着。
“黄方呢?”叉子走进屋,熟悉地打开灯,环视着屋内,问道,“他怎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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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 17(5)
“肯定是去捡废品了,”黄圆说,“他和迪克总爱在这会儿出去。”
“你快睡吧,看你那样儿像是累得够呛。”叉子说着朝东间屋走出。“我还睡我的老地方。” 叉子睡下后不久,便听到黄圆在喊他。循着声音,他赶紧穿上衣服跑过去,在黄圆房内的套间里,看到她浑身赤裸地泡在热气腾腾的澡盆内。叉子愣在了那里。
“快过来,帮我洗一洗……”黄圆扬手招呼着他。“我觉得自己好脏,一个人洗不干净……”
叉子仍旧愣怔着。
“过来呀……”黄圆再次招呼着他。
叉子猛地扑进了澡盆里。
沉默的钟楼 18(1)
那是你平生见过和亲身参与的唯一一次大规模的械斗,其场面、阵势和惨烈程度,都是现在的人们无法想像的,是当时那个特殊年代的产物,是在那个黑暗和血腥的年代里才可能发生在首都北京的。
械斗的前一天,叉子破天荒地单独请你吃饭,地点在马凯餐厅。随同叉子前来的共有五个人,除了其中一个叫二白子的之外,其余几个人你都没见过。他们都对你很客气,你估计叉子提前对他们说了你些什么。你同叉子走进餐厅时,那几个人并没有跟进来,而是
在离餐厅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坐着。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叉子点了不少菜,还要了啤酒。
“听说这回事儿闹大了?”你问叉子,“据说刘震亚找了不少人,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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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闹大了,不过早晚得有这么一出。”叉子说,“不光是他,上次被我在他屁股上划了两道的那小子也掺和了进来,非要找我拼命。”
“听说那小子他爹,是个什么司令?”
“可能是吧,反正跟刘震亚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那怎么办?”
“碴就碴呗,不就是碴架吗,咱哥们儿多会儿憷过这种事。我已经让人捎过话儿去了,要碴就照死了碴,让他们把全北京想找叉子算账、玩儿命的人都叫齐了。我要是输了,立马儿就滚蛋,滚得远远的,上山西插队去,要是赢了,北京这地界还得让我叉子多占几天。”
“你这边人召集得怎么样?”
“不少人都插队去了,有的线儿一断好多人就联系不上了。”叉子大口地喝着酒,“碴架这种事也不能勉强……大概准能来的有六百多人吧。”
“听说他们要来好几千人……”
“你听他们吹呢,就是都来了又怎么样?”叉子一脸的不屑。“你没跟他们交过手,所以你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乍呼的凶,一玩儿真的,全都软蛋了。”
“明天我也去。”你说。
“你别去。”叉子说,“我今天特意找你,就是为了不让你去,你和黄方都别去。”
“为什么?”
叉子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你,像是从来就不认识你似的。好一会儿,他才先是迟迟疑疑,后又一鼓作气地将黄圆与他、黄圆与刘震亚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对你和盘讲出,动情之处,潸然泪下。
“黄圆和刘震亚之间的事,都是她亲口对你说的?”你问。
叉子“嗯”了一声,抬起头,清瘦的脸上挂着泪痕。“你不知道黄圆是个多好的姑娘!”叉子动情地说,“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愿意将世上的一切都给她,我愿意为她做她想让我做的一切。”
你望着叉子,想着这个不可一世,令人闻风丧胆的“混蛋”,竟然也会泪流满面,简直不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你想像着黄圆一年多来所经历的苦难,想像着一个多月来黄圆和叉子是多么的恩爱,你甚至想起了叉子家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平房,想起了他那位整日以泪洗面、病倒在床上的妈妈。
“我所以对你讲这些,还有明天不让你去碴架的原因,就是怕万一我出了事,我说的是万一……”叉子说,“你在以后能帮助我照顾黄圆,还有……抽时间也去看看我妈妈……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也知道你对黄圆好,从在护城河边上咱俩头一次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叉子隔窗望着坐在对面马路沿儿上的他的那几个兄弟,“你跟二白子他们不一样,你有点儿像王老师,你是和他一样的人。你以后会有出息的,长大以后会有大出息,不像我……我早看出来了,我长不了,这个世道也长不了……”
“刘震亚肯定去吧?”你问。
“当然不能少了他,”叉子说,“我就是冲他才去的,一想到他对黄圆那样,我就恨不得捅花了他。你可一定听我的,千万别去啊。”
你并没听从叉子的劝阻,第二天午后早早赶到了械斗现场。械斗双方(叉子他们管这叫碴架)在关于地点的选择上倒是达成了共识,即一定要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以便他们能够不受干扰地火拼一场。最后,地点定在了海淀一所大学的足球场,时间是午后三点。好奇和仇恨使你见识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看到叉子在向你招乎,你紧忙跑了过去。双方的大本营各占据着球场上的一侧球门,叉子靠在球门框上,神态很轻松。
“你到底还是来了。”叉子说。
“多一个人是一个人,我在家里也呆不住呀。”你说着,递给叉子一副眼镜,“咱俩一人一副,真正的潜水镜,黄圆在委托商店买的,戴上它防风防沙,别人还看不出来你是谁。”
“你来了也好,也见识一下这个场面,亲眼看看咱们这帮弟兄们是怎么收拾他们的。”叉子说着,接过眼镜,戴上。“你说现在咱们要是有挺机关枪和手榴弹该有多好,一扫一片,那玩意儿多痛快呀。”
你们正说着,二白子走过来,递给叉子和你一人一把铁锹。
“这玩意儿也挺好,”叉子接过铁锹挥舞了几下,“我这把锹就专奔刘震亚的脑袋去了。”
球场上,狂风怒号,黄沙弥漫,夹杂着大字报、冰棍纸、包装袋在地上盘旋,在空中飞舞。天气预报昨晚说,白天有五、六级风,但你估计,此刻起码有七级。狂风刮得人都眯着眼睛,或低着头背过身去站着。
沉默的钟楼 18(2)
在你们的周围站着一大片人,准确地说,是六百四十人,刚清点过的数字。不少人冲你热情地点头致意。他们大概觉得,能够和叉子如此熟悉交谈、平常不露面却出现在今天这样一个关键的场合里,一定也是个独据一方的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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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对面球门处,已经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那些人几乎都身穿着毛料或呢制的军装,脚蹬将校靴,骑着崭新的锰钢自行车,一些人还戴着墨镜、白手套,他们的手里拿着垒球棒、铁锹、钢管、镐把,不少人还带着钢盔,一片叮当作响。
“他们的家伙可真够齐整的,”你说,“就差再弄挺机枪了。”
“没事儿,”叉子轻松说道,“多少次了,咱们都是土八路对正规军,他们一次也没有赢过。这回你看清楚了吧,对面那些人里有一个穷人的孩子吗?说他们是一伙红一类一点儿也没冤枉他们。”
“还是小心点儿好。”你吩咐二白子,“去,赶紧把能够找到的砖头、瓦块、石子都给集中过来,不行就把旁边那堵墙给拆喽,越快越好。”
二白子应着,马上招呼起一帮人随他去了。不一会儿,在你们身后就推起了一个砖堆。
“还是你招儿多。”叉子说,“你说咱俩要是打起来,谁能赢?”
“肯定是你呗,”你调侃道,“你是谁呀?声震京城的叉子!我是个无名小卒,本本份份的中学生。”
叉子“哼”了一声,说,“别贫了你,我头一次跟你打架时就输了,因为你有脑子,招儿比我多。再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跟你打架了,你是好人,好哥们儿……”他拍着你的肩膀,“你以前一定是个好学生吧?”
“老师可没这么说过,”你说,“我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哪儿能当上好学生?”
“喜欢踢足球吗?”叉子瞄着身旁的球门,伸手一跳,摸到了球门横梁。“我原来还守过大门呢。”
“我喜欢乒乓球,原先最爱唱歌。”
“我最烦唱歌了,就懒得上音乐课。”叉子说,“音乐老师说我五音不全,老跑调儿,不过我挺喜欢听别人唱。有一首‘小三娃放学后,一把镰刀拿在手’的歌叫什么名来着,我最喜欢听。”
“真凑巧,我当初考合唱团时唱的就是这首歌。”你说着,心中又想起了那位叼着香烟的女考官。
“小时候我在农村时,常去山上割猪草。”叉子望着远处,说,“三年级我才转到北京来上学,刚来时跟傻×似的,谁逮着谁欺负……”
你注意到,对面球门处有几个人正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瞭望,那里的人群也愈加庞大起来,连球门后边的跑道上都站满了人。在他们身后,停放着一大片自行车,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刺眼。那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向这边一点一点地蠕动着。
“我看咱们别等了,”你说,“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行,那就开干!”叉子将叼在嘴上的烟吐在地下,又跺了一脚,然后对站在前面的几个人说,“去告诉那帮丫的,老子可要动手了,再这么呆着,把警察招来,咱们谁也甭想跑。”
“二白子,你现在就带人去,摸清楚咱们有几条退路。”你说着又转向叉子,“咱俩先别上,瞅准人再说。”
“那可不行,哪次碴架我都是冲在最前头,你待在这儿守着,我先上。”叉子说着,将别在腰间的刺刀抽了出来。
刚才还闹哄哄的球场,此刻变得安静下来。双方各有一个百十来人的方阵,开始向球场中央移动,对阵双方的试探性进攻开始了。
黑大头走在对面方阵的最前面,他头戴钢盔,手持一根齐身高的钢管,一副你死我活,血战到底的模样。在他身后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大约有近千人。你注意到,人群中并没有刘震亚。你们这边领头的是叉子,他大摇大摆地朝前走着,仿佛根本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明晃晃的刺刀在他手里不停地转动着。双方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一阵剑拔弩张的僵持之后,听不清是谁嚷了一声“冲啊”,随即,厮杀开始了,很快双方便混战成了一团。一时间,厮打声、叫骂声、棍棒及铁器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叉子,快撤!”你高声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