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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减少更多的麻烦我们只能这样做。”你对高成龙说,“先把货物运回到北京去,和生产厂家好好谈一谈,请他们检查一下这些货物,帮助咱们减少损失,无锡这边该赔多少就赔多少。装卸队那小子说的不错,这活儿咱们可能再也干不下去了,撤吧。”
“那托运公司就宣布倒闭了?”高成龙问。
“宣布什么?倒闭关门就是了,谁会听你宣布。”你说,“赔付款可不是个小数目,看样子也只能从我这边的建筑公司出了。”
“这事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忍了吧?”
“当然不能就这样忍了,”你斩钉截铁地说,“咱们要想尽办法减少损失,实在不行就去法院,总不能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把这么大一个蓄意破坏、转嫁栽脏的案件搞得无人管、无人问,所有的损失全都要咱们来承担。再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并不复杂,又不是一个多难查清的事件。”
“事情是很清楚,也不复杂,但我就是担心有些人只当睁眼瞎,就是不去调查。”高成龙说,“迪克,真对不起,你给我留下一个这么红火的公司让我给办砸了……”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如果要是怪的话,就是怪你太大意了,就从没有想过咱们会遭人暗算。”你说,“这样,你马上回北京去,调查清楚咱们的对手究竟是谁?总不能连这次输给谁都不知道吧。还有就是准备资料,联系律师,做好打官司的准备。同时,去找一找生产厂家,请求人家帮助咱们减少损失。我继续在这边寻找证据,接触一下当地的政府和法院,看看他们的态度,咱们保持联系。”
高成龙走后,你在无锡寻找证据的工作阻力重重,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你做证,没有一件证据能证明此案属于蓄意破坏,有人说此事属于行业管理,地方不宜插手,法院说他们不处理经济纠纷,如果说以刑事案件立案的话又缺乏证据。“等以后再说吧。”接待你的一位法院工作人员说,“也许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们这里将来要成立经济庭,到那时你再来看一看,是不是能以经济纠纷立案。”看着那位法院工作人员厌烦的神情,听着他那轻描淡写的话语,你彻底失望了。
两天后,高成龙从北京来电话告诉你,那家国营货运站的站长和其下属的那家运输公司的总经理叫刘震亚——一个你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你紧跟着又给黄方拨通了电话,问他刘震亚曾给过他的那张名片上是否就是这两个单位,答案是肯定的。挂断电话后,连你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来。世界真小,你想,世事也真有凑巧,也许十几年前的那场游戏还真的要继续下去了。
你放弃了在无锡的努力回到北京。高成龙告诉你,他在北京也进展得很不顺利。当时的北京就没有几个律师,找到仅有的几个人,听完案情后也避之不及。他们差不多都是从法院退休的人员,干律师不过是为了多挣几个钱,他们喜欢接手的是那种可以原告、被告两头吃又无关痛痒的案件,与国企甚至是政府打官司他们想都没有想过,他们知晓其中的利害,不想沾惹麻烦。高成龙也曾直接找到过法院,得到的回答与你在无锡时差不多,甚至他们还告诉高成龙,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属于他们处理,应该去找案发当地的有关行政部门。
高成龙还在调查中了解到,那家运输公司尽管挂在货运站名下,实际上就是刘震亚个人的。货运站绝大部分业务都由这家运输公司来做,原货运站拥有的信息、业务、人员、设备等绝大部分资产都已转移到这家公司里,其规模在北京已经是名列前茅了。
你听着高成龙的话,感到似乎正有一个巨大的深渊展现在你的面前!它是如此的古老,如此的深不可测,多看上一会儿就会令人头晕目眩。这个深渊就在你成长和生活着的城市里,这个深渊也曾令你头晕目眩、身临险境,你怎么竟能忘记和忽视了它的存在呢?不可否认,你成长和生活着的这座城市里曾发生过无数美好、激|情、诗篇、壮烈,但同时也发生过无数的阴谋与黑暗。这些阴谋和黑暗就产自你面前的这座巨大无比的深渊里,它几乎无所不在。没有墙壁能限制它,尽管这座城市里墙壁很多;没有天花板能盖住它,尽管这座城市里房子更多;当然,更没有一扇大门或是小门能够关闭住它。
沉默的钟楼 66(3)
刘震亚就是由这个深渊养育的自命不凡的、整整一代怪物中的一个。他们从父辈那里继承了权势,却没有继承他们父辈那种值得继承的优秀品质和精神。尽管他们之间也无时不在相互攀比着谁的父母资格老、谁的父母级别高、谁有政治险境、谁正当红得宠,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他们一致对外的优越感,他们自打一出生就被优越的光芒环绕着。你又想起了叉子当年对他们的评语:他们是红一类。如今,他们把权力变成了资产,把权力兑换成了金钱,赤裸裸地大肆贪占,还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装扮成先富起来的改革者。他们结党营私,巧取豪夺,是中国当代腐败的根源,是腐败所以长期不能根除的权力基石。他们用彼此之间的关系织就了一张大网,利用这张大网来聚敛钱财,保护私利;他们把本该对社会和国家应尽的责任和义务降到最低,并利用这张大网来逃避惩罚。你能想像出刘震亚针对你的托运公司所策划并实施的这场阴谋时的阴险与得意,他坐镇北京,遥控无锡,指挥并掌控着这一阴谋的全部进程,现在他理所当然地又一次得逞了。过去,他与你或叉子一类的平民百姓是在不平等中生存着,而今,他与你们这些平民百姓仍然在不平等中竞争着,胜利和优势总是因为权势而不平等地倾斜到他那一边。
你当然知道,红一类们并不都是刘震亚。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人尽管依仗血统高贵的优势抢先占据了社会和生活中的有利位置,但在久经历练之后,他们已经自觉地把自己的命运同祖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成为了祖国的建设者、管理者、保卫者,并做出了优异的成绩,有的甚至比他们的父辈们更为优秀。不幸的是,命运让你遇到了刘震亚。
你想,就现实来看,自己的这个状告与不告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结局已经明摆在了那里。就像当年叉子与刘震亚及其同伙们的那场械斗一样,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决出了胜利的一方,因为叉子这样平民百姓的孩子不会永远胜利下去,最终权势必定是胜利的一方。叉子过去没有,你现在也仍然没有向刘震亚挑战或应战的能力,因为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刘震亚,而是刘震亚们和他们身后那张可怕无比和铺天盖地的大网,以你的实力挑战或应战这张大网,几乎是没有胜算的。不要说你现在没有证据,就是证据确凿,恐怕也顶不上他的一个电话或是他的叔叔阿姨们为他写的一张条子管用。刘震亚既然敢这么做,那他肯定就有能力将你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甚至将你从原告变为被告。还是仔细地考虑一下如何赔付吧,你想,这才是你此时最应该考虑和急于解决的问题。
沉默的钟楼 67(1)
黄方的汽车缓缓地拐进一条胡同里,司机小王的车技和他的机敏一样,都非常令黄方满意。车子是他先前一直租用的那辆奔驰,如今他终于将它买了下来。
黄方的商社就在这条胡同的一个院落里,是几个月前他听从了你的劝说,从饭店里搬出来的。你对黄方说,饭店给你的感觉并不好,似乎总是同藏污纳垢联系着,是夺取男人人格和女人贞操的地方,是许许多多现代罪恶的滋生地,是受政府保护、鼓励人们物欲横流、醉生梦死的庇护所,是现代人集体说谎、骗钱的地方,只要是在饭店里,甭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大都是谎话比实话多。在那里同别人做生意,很容易给人一种水中明月、空中楼阁,说不定哪会儿就摸不着、看不见了的感觉,令人不踏实。所以你帮助黄方选中了目前这个地方,目的是营造出一个能够显示商社实力的根据地。你反复劝阻黄方,个人生活怎样都行,但在商场上千万不要太过张扬,乍富的穷人才斗富张扬。一个几辈子都是穷人,从小又受尽穷苦的人,在突然暴富之后张扬一番、过过钱瘾、当阵子烧包是可以理解的,但做生意绝不能这样。在商场上,应该给合作者以量入为出、殷实富足、诚实可信和留有余地的印象。黄方对你所说的这些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还是照你说的去做了,因为他心底里一直认为,听你的没错。
这个院落原来是一座小学的分校,每年的租金是五万元,黄方一下子签租了二年。“三合裕商社”的招牌挂在院门上方,是你父亲的手笔,镌刻在金光灿灿的铜牌上。院子里古朴、整洁,除了正房之外,东西各有四间厢房,现在是商社职员们办公的地方。拾级而上,正房高大、明亮,是商社的会议室、会客室和黄方办公、睡觉的地方。
黄方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前,桌面上放着好几个他需要回复的电话号码。此时,他最想听的是阿辉的电话,前些日子他曾托阿辉在南方打探汽车生意是否好做,当然是走私汽车的生意,他听说这个行当特别赚钱。他还想听的是刘冉的电话,他喜欢听她在电话里的声音。这些日子他们经常约会,今天晚上还将在华明饭店见面。随着与刘冉的接触,黄方感到自己的心里似乎装满了她的影子,先前那股复仇的初衷像是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当然,所有这些他都没有对你讲过,无论是他对刘冉的好感还是他特别感兴趣的走私汽车生意。因为他预料到,你的意见对这两件事情肯定都是阻力,他想办出一个好的结果出来让你瞧瞧,他想以此来证明他的长进和能力。其实,你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注意这些事情,你甚至都很少与他联系,你已经被力不能及的赔付搞得焦头烂额。同样的,对这些事情你也在隐瞒着,你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亲人帮不上你任何忙。
隔窗望去,黄方看见商社里的员工们正在陆续走进院子,很快便各就各位地开始了工作。他走出办公室,来到了东厢房。
“早上好,姑娘们!”他问候着,高兴地看到屋里的几位姑娘都已经开始工作。谁说金钱不是好东西?他想,自己不就是因为有了钱才能开办商社、当总经理,才能在眼前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面前装得人五人六的吗?他记得,他就是在第一次做生意赚了钱之后,才学会了说“你好、谢谢”之类的话。钱都能让自己这样的人变得有礼貌了,难道还有钱不能办到的事吗?听着打字机和复印机连续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响声,看着姑娘们纤细、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动着,他饶有兴致地像在欣赏着一幅画。
“黄总,我们还都没吃早饭呢。”一位姑娘撒娇地说。
“这好办,马上叫人去买,待会儿我来喂你们。”黄方说着注意到,这几个姑娘们穿着的崭新的白大褂里面,彩色的胸罩和三角裤清晰可辨。这是跟谁学的?
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黄方接到了他盼望的那两个电话。先是阿辉的。他告诉黄方,汽车生意可以做,他已经与海南那边接触了几次,谈得还不错,价格以及交接地点、交接方法等技术性问题目前还在谈。保守的估计,整车运抵北方之后,利润应该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当然,做这种生意风险比较大,每一地、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否则全盘皆输,赔个精光不算,人也很可能进去,判罪还相当重。阿辉最后还提醒黄方,千万要谨慎从事,考虑周到,反正他是不会拿出钱来做这种生意的。
随后的电话是刘冉来的,让黄方惊奇的是,她在电话里竟然也对他谈起了汽车生意。
“我对走私汽车没有兴趣,”他说,“我关心的是,今晚咱俩的约会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你听我说,我哥讲,这是现在最有赚头的生意。他还让我问你要不要做呢?”
“这么说,咱俩的事还是让刘震亚知道了?”
“他早就怀疑你对我好了。头一次见面你塞给我名片时,他其实看见了,只不过他当时没说,没揭穿你。”
“他不会没有对你评价过我吧?我估计他的评价足以打消你继续和我好下去的勇气。”
“倒是谈起过你,评价嘛。。。。。。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他好像对你并不是特别了解,并不像你说得那样,你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听起来,他对你姐姐倒是印象挺深,几次夸奖她漂亮。。。。。。”黄方听着皱起了眉头,将话筒放在了一边,点着烟抽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