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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慌忙行礼,暗赞骆方艳福不浅,更想不到她年纪这么轻,却在牧场这么有地位。
馥大姐打量了两人几眼,俏目掠过惊异的神色,正要说话,守在门旁的一名汉子唱喏道:“传两位糕饼师傅!”
馥大姐低声吩咐道:“随我来,要小心说话。”
他们不由有点紧张,随她来到门槛外。
只见堂内摆的全是雕镂精细的家具,中置三屏云石大卧椅,东西对称各两对云石圆屏靠椅,配以茶几、花几等物,气象庄严肃穆。
商秀珣半卧榻子上,一身男装打扮,还戴着藏起了秀发的帽子,不过仍难掩其天生丽质的迫人秀丽容光。
大管家商震坐在她右手第一张椅子,下首第二人就是柳宗道,另两名执事则在另一边。
三人先让路给从轩内走出来的一个老头儿,馥大姐才施礼道:“两位小师傅来了。”
接着低声道:“你们是新人,不能跨过门槛。”然后避退一侧。
两人只好靠到门槛外行礼,感觉怪别扭的。
商秀珣正低头专心喝茶,商震则在提烟管吞云吐雾,柳宗道报以微笑,但其它三位执事的眼神却像利箭射在他们身上。
柳宗道的独目亮了起来,微笑道:“是否因旅途辛苦,致起不了床呢?”
寇仲和徐子陵何等机灵,知他在说好话为他们开脱,连忙应是。
柳宗道趁商秀珣喝茶,介绍了其它三位执事。
大执事梁治五短身材,四十许岁,却蓄着一把乌亮的美须,双目雷芒闪烁,太阳穴鼓胀,只看外表便知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三执事陶叔盛是个高大的中年壮汉,却长者一对山羊似的眼睛,使他的外貌不讨人欢喜。
相反四执事吴兆汝年青英俊,肤色哲自得像个娘儿,但比起寇仲和徐子陵独特的体格形相,立时显得俗气非常。
三人的反应都颇为冷淡,似乎只为了给些面子柳宗道,才勉强对两人的礼数颔首相应。
商秀珣放下荼杯,又随手拿起几上一本账簿似的东西低头翻看,心不在焉的道:“你们除了糕饼外,还懂弄什么东西?”
包括馥大姐和柳宗道在内,众人无不愕然,想不到一向精明过人的场主会找两人来问这等琐事。
寇仲垂手恭敬答道:“什么都懂得一点。”
三执事陶叔盛厉斥道:“蠢才!场主是问你们除了糕饼外,还有什么拿手绝活?明白了吗?”
吴兆汝显是和陶叔盛一鼻孔出气,笑着嘲弄道:“或者他们是什么都有一点儿拿手绝艺呢!”
徐子陵还没有什么,寇仲却恨不得把两人扯出去狂揍一顿,但目下只能把这口气“骨嘟”一声吞下肚子里去。
商秀珣仍专注在那本簿子上,似乎一点都听不到其它人的说话,好一会才缓缓道:“今晚会有贵客从北方来,北方人最爱吃烤肉、熏肉那类东西,你们懂得如何弄吗?”
寇仲点头道:“烤肉熏肉都没有问题,场主请赐示该弄那一种肉。”
商秀珣随口道:“就熏肉吧!”
大执事梁治干咳一声道:“不是我信不过你们,而是客人的身分非同小可,又是显贵之家,对饮食至为讲究,你们在这方面只要道行差些儿,便变成班门弄斧,所以可否先告诉我们制熏肉的手法?”
商秀珣终抬起螓首,美目往他们瞧过来,同意道:“说得对!你们且说来听听。”
寇仲和徐子陵心知肚明梁治等在怀疑他们的身分,幸好他们确曾货真价实的随老张学技,后者淡淡道:“熏肉最紧要是调校味道的佐料,需以老火上汤配以花椒、桂皮、丁香、砂仁、豆蔻、大、大蒜、鲜姜、酱豆腐和甜面酱,成品才能既有鲜艳的色泽,又香浓味美。”
寇仲接口道:“其次就是熏制的手法,先要把精选的肉料在锅中与酱料拌和,然后以柏木烟熏制,包保皮脆肉嫩,表里一致,肥不腻口,瘦不齿,风味独特。”
两人均为口才了得,用辞灵活的人,一唱一和下、生动传神得好象一盘火热辣的佳肴已香气四溢的摆在台上那样子。
大管家商震挪开烟管,动容道:“果然是有真才实学之辈,非是蒙混之徒。”两人心中暗笑,同声道:“多谢大管家赞赏。”
商秀珣却是不置可否,又低头看那本簿子,漫不经心道:“今晚你们除了负责这道菜外、还要弄些甜点。退下!”
※※※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房,都有点啼笑皆非,想不到商秀珣隆而重之的找他们去,为的就是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这却有意不到的副作用,兰姑因弄不清楚商秀珣对他们的态度,登时变得友善多了,问明所需材料后,立即去为他们张罗。
寇仲苦思道:“来自北方又家世显赫的人会是谁呢?”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最好留些精神应付今晚的糕点菜肴吧!熏肉我们虽知制法,但即管把老张掳来都弄不出什么花样,骗骗未吃过熏肉的人还可以,想要那些北方贵客赞不绝口,只是梦想而已。”
又犹有余悸道:“想起昨天弄那些有创意的糕饼我更头痛,你快想办法吧。”寇仲苦笑道:“我也在倚赖你想办法哩!”
两人你眼望我眼,同时灵光一闪。
寇仲指着徐子陵道:“你是否想到他呢?”
徐子陵点头道:“他既是天下第一巧匠,又见多识广,至少酿酒是出色当行,造菜弄饼都不该差到那里去吧!”
两人同时跳将起来。
徐子陵一把扯着寇仲,笑道:“你留在这里应付兰姑,我去向他老人家请教,明白吗?”
徐子陵前脚才去,兰姑便跨进门来,皱眉道:“小晶到那里去了?”
寇仲摸了摸肚子,指指外面。
兰姑会意道:“酱料一应俱全,但肉料却要你们自己去挑选,要不要找人帮手,又或换过另一间房。”
寇仲立施缓兵之计,道:“我两兄弟一向共进共退,有商有量,待他拉完肚子回来再动手好了。嘻!有需要人手或换房时再通知你吧!”
兰姑瞪了他一眼,本要发作,旋又按下性子,咕哝两句后走了。
不片刻两名男仆送来一批佐料,寇仲立时忙碌起来。
这时骆方来找他,闲聊了几句后,寇仲问道:“知否今晚来的是什么人?”
骆方答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来人显是大有来头,否则场主亦不会亲自率人去接船。这两年来不时有人来攀交情,但场主从没有像今趟那么重视对方的。”寇仲不得要领,顺口道:“现在天下大乱,我们又有战马出售,自然人人都想和我们套交情哩!”
骆方傲然道:“正是如此。但也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想来巧取豪夺,不过附近百里之内谁不是我们牧场的子弟,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呢。”
寇仲顺着他口气道:“是些什么人这么大胆?”
骆方有点苦恼地道:“你听过民间最近的四句顺口溜吗?就是‘寸草不生向霸天,鸡犬不留房见鼎,焦土千里遇毛燥,鬼哭神号曹应龙’。”
寇仲恍然道:“就是那什么向、房、毛、曹四大寇啊!”
骆方恨恨道:“就是这四个神憎鬼厌的人,四处流窜抢掠,所到处像煌虫般破坏成灾,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顿了顿续道:“我们和竟陵的独霸山庄,唇齿相依,互为声援,数次杀得他们锻羽而逃,早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可是最近他们秘密结盟,准备先以围堵的方法断绝我们援救竟陵,才全力攻打独霸山庄,此计确是狠毒。”
寇仲明白过来,四大寇本身的力量虽不能应付两条战线的战争,但合起来却足够分别把竟陵和飞马牧场重重包围,那时再蚕食四周城乡,独霸山庄和飞马牧场就会好景难再,就算取得最后胜利,亦要元气大伤。
问道:“这些贼子实力如何?”
骆力道:“四大寇中论武功以‘鬼哭神号’曹应龙最是高明,贼众亦最多,达三万之众,且不断招纳新人,每日都在膨胀扩充中。现时占了我们西面百多里外紧扼大江的巴东郡,声势骤增,其它三寇都视他为首。”
这时除子陵回来了,一脸振奋的神色,道:“立即开工!”
骆方和他打个招呼后道:“好好的干,场主从未试过对做房的人这么重视的。说不定迟些还可和我做成兄弟,不打扰你们哩!”
骆方走后,寇仲喜道:“是否有料子到?”
徐子陵赞叹道:“不但有料子,还是天下第一巧匠的独门秘方,暂时先学两味,一名熏鱼,一名金华香酥脆,来吧!炮制需时,时间却无多,边弄边说,今晚让我们中原双厨大展身手,技惊四座,吃得人人心服口服,不是胜过以武屈人吗?”寇仲“老怀”大慰,笑道:“这个当然,最好是吃得商秀珣以身相许你徐名厨,那就更为美满哩!哈……”
徐子陵见他死性不改,没好气道:“快来吧!这处盛产一种叫‘长江刀鱼’的宝贝,鲁先生说若与蛋、酱料、面粉拌和成条,熏脆后美味得连瞽子吃了都要开眼呢,滚吧!少点发你的争霸梦了。”
※※※
一应材料俱备后,两人忙个不了。
到黄昏时分,熏鱼、香酥脆同告面世。
两人这才记起整日没有半粒饭进肚,那还客气,每人抓起一片熏鱼吃个不亦乐乎。
寇仲边嚼边道:“这么好吃的东西,竟是我们弄出来的,不若拜那老家伙为师,看看还有什么绝技可跟他学的。”
小娟和馥大姐此时大驾光临,见到两人监守自盗,前者杏目圆瞪叱道:“你两个真好胆,竟敢把招待客人的东西自己先吃个饱。”
寇仲笑道:“我们只是在试味,嘿!这片熏鱼仍差了一点点,待我添些酱料再试试看。”
抓起另一片熏鱼,装作沾了点酱料,又狼吞虎咽起来,丝毫不顾仪态。
两女拿他没法,馥大姐没好气道:“场主吩咐,宴会时你们虽在旁侍候,有需要时会着你们介绍江南的美食,明白吗?”
徐子陵素不喜热闹,何况要做给人差遣的侍仆,装作劳累道:“我们忙了整天,早筋疲力尽,可否免此一役呢?”
小娟笑道:“什么一役半役,你当是去打仗吗?场主看得起你们,才肯让你们去见识场面。场主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违命者斩,清楚了吧!”
馥大姐甜笑道:“牧场内没有人像你两个般那么爱整古作怪,快拿了东西随我去,场主要先尝尝哩!”
第九卷 第八章 狭路相逢
寇仲和徐子陵恭立桌旁,目不转睛地瞪着可与婠婠平分秋色的美丽场主商秀珣掐起一片熏鱼,送到香唇边以她的独门吃法,微露编贝般的雪白皓齿,巧俏无伦地浅咬了一口,秀眉轻蹙的细嚼起来。
站在桌子另一边的馥大姐和小娟亦紧张起来,怕她一个不满意,就把两人轰离牧场。
商秀珣瞥了两人一眼,忽然有些儿子不好意思咬下了一大口,痛快地嚼起来,其吃相神态,动人无伦。
寇仲故作谦虚道:“还可以吗?”
商秀珣美眸一转,却仍不肯正眼瞧他,“唔”的一声道:“此你们那些怪饼更有水准。啊!不!简直不能比较,你们以后不要做糕点师傅了!”
徐子陵恭敬道:“场主请试过香酥脆再定夺好吗?”
商秀珣瞅了他一眼,令徐子陵这么高定力的人也感到她那两泓秋水勾魂摄魄的异力时,她才有点不情愿的放下熏鱼,抓起一块酥脆,飞快地咬了一口,旋即动容道:“真是你们弄的吗?”
寇仲得意道:“嘿!昨天我们还未习惯这里的器具用料,所以才有些失准,今趟场主终试到我们的真本领哩!”
徐子陵亦有风驶尽︻巾里︼,接着道:“厨艺便如写画,意动才能笔到,更要浸淫钻研,若场主能多给我们一些空闲自修的时间,弄出来的东西将会更好。”
商秀珣别过俏脸来,秀眸掠过两人,缓缓放下酥饼,挨往椅背去,闭上美目道:“你懂得写画吗?”
刚才那两句乃鲁妙子教徐子陵时说的话,这时可教他怎样回答,只好道:“小人不懂,是师傅授艺时说的。”
商秀珣睁开眼睛,点头道:“你师傅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又道:“看你两人体格像马儿般的壮健,身子硬朗,有没有学过武功?”
小娟忙向两人打眼色,嘱他们小心说话。
寇仲挺胸道:“等闲十来个毛贼,都不是我们对手。”
这正是寇仲高明处,要知他两人虽可敛藏体内先天真气,又能收摄眼神,但高手毕竟是高手,总有其丰神气势,至少因练气而肤色亮泽,肌肉扎实,绝难瞒过明眼人。
寇仲直认有功夫,又以这种夸张的口气说出来,反最能释人之疑。
商秀珣淡淡道:“你是用刀的吗?”
寇仲愕然道:“场主怎会知道?”
馥大姐显然极得商秀珣爱宠,插口道:“你来时整个牧场的人都见你背着把生锈怪刀,嘻!是否在路上拾到的?”
寇仲抓头道:“给大姐猜中了!”
商秀珣无可无不可的道:“明早你拿刀来给我看看。”
转向徐子陵道:“你学的又是什么功夫,跟谁学的?”
徐子陵答道:“我学的是拳脚功夫,和小宁那样,跟过十多个不同的师傅,都不知算是何门何派。”
这时大管家商震从大厅进来报告道:“客人快到了。”
商秀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