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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愕然道:“你倒够坦白,但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呢?”
跋锋寒道:“道理很简单,因为现时太多敌人在找我们,阴癸派和曲傲是一组,李密、大江联则是另一组,还有毕玄派来的徒弟手下又是一组。任何一方皆有歼杀我们的实力,使我们穷于应付。所以绝不能暴露行藏,在这情况下,我焉能藏私。”
徐子陵问道:“望远是否指登上高处,俯瞰远近?”
跋锋寒道:“正是如此,听来简单,但却每收奇效,若人数足够的话,只要派人在各处山头放哨,敌人便很难避过追踪者耳目。所以我们若要有命到洛阳去,便须针对此三点定计,绝不能不顾一切的只知赶往洛阳去。”
又道:“至于听风,则只在追近时才有用,施术者站在下风的位置,武功高强者可听到数里内衣衫拂动的声音,从而精确地把握到目标的位置。马贼不论武功强弱,都是听风的能手,只须辨别风势,便知敌人在何处。不过此法较合在平原大漠使用,像现在的情况便不适合。”
寇仲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现在该如何办呢?”
跋锋寒微笑道:“照目前的情况,我们可能已成功摆脱了长白双凶那方的人,至少可远远把他们拋在后方,可以暂且不理。拓跋玉师兄妹的情况该与他们大同小异。所以目下最可虑的还是曲傲和阴癸派的人,若我所料无误,他们应在全速赶来此地途中。”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刚才都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踏践了多少花草,敌人岂非随时可循迹追来?我们还躲在这里干吗?”
跋锋寒笑道:“若他们能这么快赶来,婠妖女刚才就不用施缓兵之计,以稳着我们了。”
寇仲心切赶往洛阳,催道:“你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快点说出你的对策好吗?”
跋锋寒道:“首先让我们定下两条路线,沿途像刚才般留下蛛丝马迹,教敌人能跟踪跟来,但却是兵分二路。然后到了某一点后,我们便收敛全身毛孔,不让体气外泄,又小心落脚点,专拣石头树梢又或河溪逃走,再在某处会合。那时敌人既实力分散,又骤然失去我们的行踪,必然手足无措。”
寇仲拍腿道:“这确是妙计,但敌人明知我们要到洛阳去,只要在沿途高处放哨,我们岂非仍是无所遁形吗?”
跋锋寒笑道:“观远之法只在白昼最有效,晚上便功效大失。且此法需大量人手,而敌人真正能在黑夜视物如同白昼的高手则没有多少个,像曲傲、长叔谋那级数的人,绝不会做个像呆头鸟般苦候山头的哨兵吧!所以只要我们昼伏夜出,白天乘机躲起来练功,养精蓄锐后晚上才出动,保证敌人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下着。”
再哈哈一笑道:“闲话休提,现在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兵分两路的逃走路线吧!记紧你们只可留下一个人的痕迹,那他们就更弄不清楚我们如何分路逃走了!”
两人听得拍腿叫绝。
第十二卷 第六章 山头苦斗
天将破晓。
徐子陵和寇仲躺在洛阳东南方少室山脚一座小丘斜坡的疏林内,下方远处就是奔流而过的颖水支流。
这是他们与跋锋寒约好会合的地方。在里许外处只有三人才明白的四枝短竹竿,以方位排列,指示出两人藏身的位置。
可是跋锋寒仍未出现。
寇仲仰望天上繁星,叹道:“换了个境况,整个天地都不同了。平时我们哪有这么全心全意去看天的,愈看便愈发现以前看天是多么粗心大意。”
徐子陵指着天际一团光芒道:“那就是昂宿星团,是由七粒较明亮的主星组成,故又称七姊妹星团。”
寇仲愕然道:“你怎会知晓这么深奥的名称?”
徐子陵耸肩道:“都是从鲁先生的书上学来的。认识多两颗星儿不是挺有趣吗?”
寇仲道:“可否传我两下子呢?那下次看天时,我便可在人前显点威风了!”徐子陵道:“一世人两兄弟,有什么不可以教你呢?”
寇仲喜道:“这句话总是由我来说的。出自你口尚属破题儿第一趟。”
徐子陵叹道:“说不说出来有什么分别呢?事实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言归正傅,若要认星,首先要明白三垣二十八宿的分野。三垣就是紫微、太微和天巿,二十八宿则是东南西北各有七宿,加起上来就是二十八宿!”
寇仲干笑道:“嘿!就先学那么多,下一课才记二十八宿的位置和名称吧。”接着岔往别处道:“日间和婠妖女一战,胜负就只一线之差,只要一下失手,负伤而逃和不知是否逃得了的就是我们而非婠妖女,真是危险。”
徐子陵道:“若功力可以用秤来量度,婠妖女绝不及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后的总和。但偏偏她能利用种种形势,加上层出不穷的魔功,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若非她错估了我,老跋那一剑亦未必可以伤她。”
寇仲点头同意,道:“不过老跋那一剑确是不同凡响,婠妖女明明挡住了也要受创,唉!天快亮了,为何老跋还未到呢?”
言罢坐了起来。
徐子陵仍在全神观天,看得入迷。
寇仲环目四顾,忽然全身一震,指着颖水上游的方向。
徐子陵如梦初醒,坐起来时,寇仲已弹了起来,冲天而起,流星似的往颖水投去。
徐子陵赶到岸旁时,寇仲抱着右手仍握着斩玄剑,脸色苍白如死人的跋锋寒从水里跃上来。
徐子陵接过他的长剑,跋锋寒呻吟道:“快走!曲傲来了!”
两人大吃一惊,抬着跋锋寒落荒逃去。
※※※
寇仲和徐子陵轮流背着跋锋寒,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路,他们专找密林深处钻进去,一方面可避人耳目,另一方面林中多溪涧,可供他们涉水而行,令敌人难以跟踪。
到午后时分,他们实在走不动了,才找了个山洞休息,并输气替跋锋寒疗伤。《长生诀》的先天真气果是不凡,不到半个时辰,跋锋寒脸上回复了血色,吐出两口瘀血后,呼吸畅顺起来,叹道:“今趟真侥幸,若非你们及时把我从河里救起来,恐怕我已被淹死。”
徐子陵关心道:“你现在情况如何呢?”
跋锋寒冷哼道:“曲傲的凝真九变虽然厉害,仍要不了我的命。只要再有三个时辰,又有你们相助,我将可完全回复过来。”
接着苦恼道:“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他为何能赶上我。不过他显然因赶路过急消耗了大量的真元,否则我便不能借跳崖拉远与他的距离,并借水遁走了。”
寇仲道:“待会再说吧!现在我们只能求神拜佛,希望曲傲在这三个时辰内不要寻到这处来,否则就糟糕透哩!”
※※※
时间逐分逐分的过去。
寇仲和徐子陵轮番为跋锋寒输气疗伤,另一人则到洞外放哨守护。
到黄昏时分,轮到徐子陵到洞外把风,他选了附近一块可监视下方整个山区,又颇为隐蔽的嶙峋巨石,坐了下来。
在夕阳西下的美景中,但见危崖耸峙,颖水在两山之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浓绿的水草把河水映成黛色,尤增丹山绿水的强烈对比。
三艘帆船刚好进入他的视野内,流水潺湲,林木清翠,时间在这剎那似停顿了下来。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动的不是帆船,而是徐子陵和整个险峰罗列的山野,而流水则以另外一种速率运动着。
徐子陵心中无忧无喜,恬静一片。
他整个思感的领域扩阔开去,体内真气回旋澎湃,因赶路和为跋锋寒疗伤而来的劳累一扫而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太阳早没在西山之下,一阵晚风吹来,夹杂着衣袂破空拂动的声音。
徐子陵心中没有丝毫惊惧,缓缓闭上眼睛。
来人不断接近,只听其速度,便知若非曲傲,就是婠婠那种顶尖儿的高手。
徐子陵一声长啸,腾身而起,落到下方野草杂树丛生的斜坡顶处,被誉为铁勒第一高手的“飞鹰”曲傲,刚好抵达斜坡脚处,倏然止步。
曲傲个子又高又瘦,但却能予人笔挺硬朗的感觉。他的皮肤有种经长期曝晒而来的黝黑,长了个羊脸,但轮廓分明,像刀削般清楚有力,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确有不怒自威的慑人气概。
只是一个照面,徐子陵便从他闪烁的眼神感到曲傲是那种既自负又自私成性,阴险狡诈的人,这类人,一切都会以自己作为中心,彷佛认为拥有老天爷给他的特权,可肆意横行。
两人现在相隔了足有三丈的距离,可是不见曲傲如何作势,一股发自他身上的森寒杀气,已向徐子陵潮涌浪翻般卷来。
徐子陵昂然傲立,暗提功力,抗衡着对方有莫之能御之势的气劲,淡然道:“你的儿子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动手吧!”
曲傲双目爆起精芒,讶然道:“小子你倒有视死如归的硬性子,你以为在我手底可走上多少招呢?”
本来曲傲打算一上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击倒生擒,才从容收拾其它两人,然后再整治得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爱儿被杀之恨。
岂知徐子陵拦在上方,自有一股万夫莫敌,又无懈可击的气概。
在这种情况下交手,即管以曲傲之能,亦不得不全力出手,那时生死相搏,杀之容易,要生擒之却是休想。
曲傲乃一代武学大师,遂从心埋上瓦解徐子陵的气势,只要对方盘算究竟能挡自己多少招时,自然会生出不能力敌的心态,气势自会随而削减。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曲老这么一把年纪了,想法仍这么天真。我现在是养精蓄锐,又有援手在旁。曲老却是在赶了两天路后,又曾作舍命力战,成了疲兵,千万不要一时失手,累得辛苦建立的一世英名,尽付东流。”
曲傲心中大懔,首次感到徐子陵的厉害。
最令他不解的是对方精满神足,丝毫没有因日间苦战和跋涉奔走而消耗真元,以致力尽身疲的情况,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他早前虽击伤了跋锋寒,但却胜之不易;还在跋锋寒的反扑下受了点内伤,又为了追敌而尚未复元,确如徐子陵所言,成了疲兵。
徐子陵那番话最厉害处,就是点出了本身因为年纪尚经,声名又差他一大截,输了可不是什么一回事,而他则绝对输不起。
顿然间,曲傲对徐子陵泛起莫测高深的感觉。
以往每次对敌,他都能把对手看个通透,但今次却是例外。
即使换了毕玄、宁道奇之辈,这时设身处地替换了他,亦会生同样烦恼疑惑。甚至徐子陵本人,也是对眼前情况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皆因《长生诀》乃千古不传之秘,暗合天人之理,一切出乎自然,来自老子所云“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至妙之门”的天道。
适才徐子陵妙手偶得,嵌进了不能言传,无刻不在,偏又是常人瞧不见摸不着的天道中,身内精气与天地的精气浑成一体,顿悟般一下子把消耗得七七八八的真元补足,还更有精进,试问这么玄妙的道理谁能明白。
曲傲本也生出说不过他的感觉,不过他成名数十载,心志刚毅如岩石,绝不会因而生出颓丧气馁之意,冷哼一声,闪电往斜坡顶的徐子陵冲上去。
出乎曲傲意料之外,徐子陵亦斜冲而起,凌空朝曲傲扑去。
曲傲本以为徐子陵会死守斜坡顶上,不让他越过雷池半步,免得他去对付躲起来的跋锋寒和寇仲。
但现在徐子陵豁开一切,毫无顾忌的全力攻来,怎能不使他大感愕然。
但此时岂容多想,曲傲十指箕张,脚尖用力,斜冲迎上,十指生出的强大气劲,把徐子陵的来势和去路都封个密不透风,好迫他力拚。
徐子陵见曲傲的手爪玄奥莫测,伸缩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又是封得严密无比,不过却因中途变招,变了以守为主;不由一声长笑,竟凌空翻身,硬是升高半丈,居高临下,双拳奋力痛打进曲傲的爪影去。
劲气交击之声不住响起。
在眨眼的工夫间,两人交换了十多招。
闷哼声中,徐子陵飘回坡顶,一个跄踉后才站稳脚步,左腿侧裤管碎裂,现出两条血痕,鲜血涌出,嘴角亦逸出血丝。
曲傲则笔立斜坡中段处,脸色铁青,双目凶光闪现。
刚才他已是全力出手,岂知徐子陵奇招迭出,屡次化解了他必杀之着,怎教他不脸目无光。
徐子陵哈哈一笑道:“早说曲老你累了呢!还要逞强出手,看招!”
今趟连曲傲亦对他的豪勇心生敬意,刚才徐子陵可说是死里逃生,若非临危避过下胯要害受袭,改以腿侧挡了他那精妙的一爪,此时早躺在地上。
现在鲜血未止,又卷土重来,顿使曲傲对他另眼相看,心中更动杀机。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迎往徐子陵,笑道:“再接一招试试看!”
徐子陵见他一掌斜斜劈来,身法步法中隐含无数后着变化,一下子把他完全笼罩在像波浪起伏和接踵而来的劲气里,知道曲傲是含怒下全力出手,那还敢硬架,倏退三步,然后一拳击在空处。
以曲傲的修为,亦吃了一惊。
这一拳在外人眼中全无道理,但却恰好封死了他的招式变化。
假设他原封不动的继续依原来路线运掌攻去,势必在变招前被对方的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