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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放下一粒饭都没剩下的空碗,苦笑道:“这种事担心来有屁用,幸好他们四人都得我们真传,定会吉人天相。说不定待会下楼时便见到他们在吃饭。待会到约定的地方看他们是否在那里就有分晓。”
徐子陵道:“还记得那叫虚行之的人吗?你不是约了他在洛阳见面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记得。这人是天生的军帅人材。我已在约定地点留下标记,他明早看到后、便会在指定处等我。我仲少办事,陵少放心好了。”
又道:“我对李小子没有什么感情,反脸动手亦没怎样。可是和李靖终曾做过兄弟,这就教人头痛。”
徐子陵默然半晌,暗忖无论如何不满李靖,终难对他狠下心肠,颓然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全力助你得到和氏璧。”
寇仲戒备地道:“只要合情合理,我怎会不答应。此事你怎也要帮我,若李小子连和氏璧也保不住,必可令师妃暄和宁道奇对他印象大改。”
徐子陵不悦道:“你千万不要轻敌,李小子文武全才,无论任何一方面都比我们只高不低,就只不及你狡猾。一个不小心我们便要阴沟里翻船。”
寇仲微笑道:“他和我一样那么狡猾,但可能及不上我们的灵活变通。以有心算无心,尤其这是王世充的地头,王世充目前更与我像蜜蜂和蜜糖的关系,只要我动个指头,李小子休想有命离开洛阳。”
接着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沉声道:“没有李世民的李阀,就像没有利爪利牙的老虎,怎都凶不起来,你明白吗?”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我的条件,李小子是因我而暴露行综,所以你绝不能利用这次机会杀他,要杀他就待下趟好了。”
寇仲愕然片晌,叹道:“一世人两兄弟,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好吧!我将来就和他在沙场上见个真章,谁输了都没得怨人。”
接着从怀内掏出一卷帛图,挪开桌上碗筷等物,摊开来道:“给你看这宝贝,若占良和奉义他们到了关中后能给我依样葫芦的再绘一张,便最好不过。”
斑占良、牛奉义、查杰三人是他们所创双龙帮的内三堂堂主,依照计划早一步潜往长安,为发掘‘杨公宝库’作准备功夫。
徐子陵定神细看,原来是一幅洛阳的城市图,所有街道、里坊、河桥、城楼无不详细的描绘出来。
讶道:“王世充倒很信任你。”
寇仲微笑道:“他不是信任我,而是想故示信任来收买我,而我又装出对董淑妮情根深种的情种样儿。事实上王世充这人面懵心精,老奸巨猾,表面一套,暗里又是一套,且能不动声息,布置好一切后才会让你知道。”
徐子陵凝神细看宫城与皇城的关系时,心中一动道:“李世民今趟来洛阳,除了和氏璧外,会否还另有原因呢?可记得老跋曾说过,李小子的老子李渊想纳董淑妮为妃吗?此事若成,等若李渊和王世充结成联盟,你利用王世充来对付李世民的如意算盘便再打不响!”
寇仲笑道:“你放心好了!董淑妮这妞儿反叛成性,凡是由王世充安排给她的男人,她都不会接受,只要好好利用她这心态,说不定可破坏李渊和王世充的关系。”
接着苦思道:“有什么方法既可偷得和氏璧,又不教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呢。哈!有了!差点忘记你是疤脸大侠,而我则是你的拍档麻脸巨盗。”
“笃!笃!”
两人愕然瞧着被敲响的房门,大为惊懔,只凭此人来到门后仍能瞒过他们的耳朵,便知来人绝非平凡之辈。
寇仲喝道:“请进来!”
门外全无反应。
寇仲跳将起来,一个箭步标前,把门拉开。
其他厢房猜拳闹酒的声音,立时潮水般涌过来,可是门外和长廊连伙计都不见一个。
寇仲缩回探看着两边的大头,关上房门,色变道:“今次糟了!”
徐子陵亦感心寒,沉声道:“莫非是宁道奇又或师妃暄,躲在门外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寇仲回到他身旁坐下吐出一口凉气道:“这个可以放心。唉!我只是指他在门外偷听一事。因为走廊处一直人来人往,只有刚才的一刻才没有人,而他就趁此一刻来向我们作警告,可知他一直在注意和监视着我们。”
徐子陵禁不住头皮发麻,低声道:“此人至少在轻功上胜过我们,问题是若对方是师妃暄或宁道奇,你的盗宝大计就注定要惨淡收场。”
寇仲摇头道:“我敢肯定此人偷听不到我们的说话。皆因有你陵少在,谁能避过你的灵觉,其次是这家酒楼的木材质地极佳,能高度隔音,我们又蓄意低声交谈…”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就像上趟般先前绝无半点声息和足音。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我们必须以出奇制胜的手法,才能争回主动之势,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嘿!扮扮胆小鬼如何呢?”
徐子陵与他心意相通,交换个眼色后,放下银两,收起帛图,同时哈哈一笑,两溜烟般穿窗而出,先登上楼顶的瓦面,再横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桥旁里巷密集的居处,几个起落便已去远。
此时一位长得千娇百媚,娇小玲珑的妙龄女郎现身瓦顶处,狠狠瞪着两人溜失的方向,猛一跺足,咬牙切齿的道:“看你们能逃到那里去,和氏璧落到你们手上时,就是你们死期到的一刻。”
寇仲领着徐子陵穿过刻有“洛阳坊”三字的门楼,后面就是横贯洛阳东西的洛水,得意的道:“这一着果令对方跟无可跟,照我看敲门的人当非师妃暄或宁道奇,因为他们都是禅道之人,讲求‘点到即止’,怎会连敲两次门那么低招。”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不过此人绝不容易应付,最厉害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他在暗我们在明,使我们完全陷在挨打的局面中。”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笑嘻嘻道:“我们刚才用足老跋教下的方法,在闹市左躲右避了大半个时辰,若仍不能把他甩掉,我两兄弟就认命好啦!”
两人走入一条深长的里巷中,徐子陵皱眉道:“你究竟要带我到那里去?”
寇仲欣然道:“当然是回家!”
徐子陵愕然道:“回家?”
寇仲边行边察看两旁房舍的屋中动静,笑嘻嘻道:“我们两人乃双龙帮帮主,怎可连秘巢都没有一个?哈!对了,就是这里,进来吧!”
徐子陵眼光光的瞧着寇仲越墙而入,才醒悟过来。
当日他们和高占良等分头北上前,寇仲和手下们商量了多天,其中一项当然包括了在洛阳布置这个巢穴。而寇仲刚才则从高占良等人的暗记里,知悉此处的方位地址,所以现在寻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也不由不佩服寇仲思虑的周详。这秘巢的最大好处,就是让帮内的人知道若抵达洛阳,该到何处去碰头会面。
寇仲舒适地挨坐椅内,举手挺足的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房子不错吧?”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望往窗外阳光漫天下的小院子,讶道:“这屋子为何能如此一尘不染、井井有条,连院内的花草都修剪整齐,究竟是什么人在打扫呢?”
寇仲想当然的道:“不要以为占良只是粗汉一名,其实他办事极为细心,只有如此才不会教人生疑,照我猜想他是雇了人定期打扫,或三天一趟,又或六天一次。”
徐子陵摇头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妥当。”
就在此时,两人心中同时生出警兆。
涫涫柔美低沉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道:“子陵猜得对!是人家因等你们闲得发慌时,只好为你们打扫房子来消磨时间吧了!”
两人同时色变。
第十三卷 第五章 心理策略
两人听到涫涫的声音,首先担心的却非本身的安危,而是担心段玉成四人的境况。
涫涫之所以能在这里守候他们,定是从段玉成四人处迫问出联络标记的事,才可以做到;以此推之,段玉成他们自是凶多吉少。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从对方眼中找到忧骇之色。
今趟不比从前,乃敌人蓄势以待,精心布局来对付他们,以涫涫的才智和实力,绝不会教他们再有逃生的机会。
涫涫娇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不过改了位置,从西窗的方向传过来,柔声道:“子陵兄和仲少爷不是骇得脚软吧!为何还不学以前般做两头落荒之犬呢?”
她的声调虽是无比温柔,但内容却流露出对两人切齿的痛恨。
寇仲向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嘿然道:“凡是敌人欢喜的,我仲少都一力反对。而且谁都有权留在自己温暖的家中享受宝贵的生命吧!啊!请恕小弟没兴趣逃走!”
徐子陵会意,明白死守屋内,可能尚有一线生机,长身而起,立在厅心,功聚双耳,监听四面八方的动静。
刹那间,他忘记了生死,精神全集中到听觉那奇异的天地里去。
然后他感到了除涫涫外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无法解释的感觉。
事实上对方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徐子陵却清楚知道他正在后院里。
而此人肯定若非是曲傲本人,亦是曲傲那般级数的顶尖高手。
此时寇仲刚把话说完,涫涫“噗哧”一笑道:“这房子是人家租的嘛!涫涫又未曾嫁给你,你却来个鹊巢鸠占,算那码子的道理?”
今次她的声音又到了东窗外,使人心中泛起怪异莫名的感觉。好像她能化身千万,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方,把房子重重包围,再通过不同位置的化身跟他们说话。
来自《天魔秘》的天魔妙法,果是不同凡响。
寇仲心中大是懔然,朝徐子陵瞧去,只见他神色平静如无纹的湖水,正向自己打出手势,表示后院尚有一个人。
寇仲沉声道:“我的四名手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理你是魔教妖女,又或天王老子,总之我定要血债血偿。”
涫涫的娇笑声像轻风般送进他们耳内道:“人自出娘胎后,便营营役役,至死方休。既然早晚要死,那早死岂非可省了很多活罪吗?你的四名手下便比你们幸运多了!能早一步躺下来休息,我本着让他们好生安息的心意,为他们在后院筑了四座新坟,趁你尚有一口气时,何不出来拜祭他们。”
寇仲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怒、仇恨全排出脑海之外。
今趟可说他们出道以来最有机会丢命的一刻。而他们唯一求存之道,就是要凭真功夫保命,所以现在他就拿出真功夫来,进入井中月那空灵玄妙的境界。
后院的人绝不会是曲傲,因为对杀子的大仇人,他不会有这种耐性。
心中一动,寇仲放松一切似的挨到椅背处,道:“边不负你既来此处,为何却要鬼鬼祟祟,做其缩头乌龟?”
涫涫的声音透过瓦顶传来道:“算你这小子有点道行,不过边师叔不喜与外人说话,你怎么说他都不会有兴趣答你的。”
寇仲哈哈一笑道:“你在外面走来走去,既可笑又累坏腿子,何不进来喝口热茶!”
厅子的前门、后门同时无风自动的张了开来,令整个地方立时弥漫着阴森的鬼气。
徐子陵凝望寇仲,露出一丝笑意,眼睛透出深刻的感情,打出要他逃走的手势。
寇仲虎躯剧震。
徐子陵决定牺牲自己,让自己能逃出去,既可继续做争霸天下的美梦,更可为他报仇。
“锵!”
井中月离背而出。
寇仲同时长身而起,仰天长笑道:“我两兄弟今天一是相偕携手离开,一是双双战死于此,再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衣袂飘响,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双足的涫涫现身正门处,笑意盈盈的道:“涫涫最欣赏的就是你两个小子的英雄气概,因为杀起来时份外痛快。若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纵使伸长颈项,奴家也没兴趣劈下去!”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涫妖女怕是色厉内荏吧!有那一次对着我们你是没有受点伤或吃些亏的?而我们则一趟比一趟厉害,你今趟肯来助我们练功,我们真的求之不得。”
寇仲眼尾都没瞧往涫涫,全神审视手上的“井中月”,叹道:“小陵啊!我这生人还是首次感到你动了真怒,生出杀机呢!”
涫涫微耸肩胛,作了一个能使任何男人动心的娇娆神态,迳自在两人间穿过。到了后门旁的茶几处,像妻子对丈夫般情深款款的道:“忘了告诉两位!人家特别为你们预备了一壶别离茶,趁热喝好吗?”
两人讶然互望,心中同时想到一个问题:涫涫岂非故意让出任他们逃生之路来吗?
接着又一起醒悟过来。
涫涫现在用的是一种精神战术,只要他们由此生出逃走之念,视死如归的气势和强大的信心,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那时就是涫涫出手的一刻。
此女果不愧是能比得上祝玉妍的魔教传人,明白到《长生诀》的奇功最重精神境界,故要从这方面入手攻破他们的诀法。
刀身反映着窗外的阳光,金光灿然。
刹那间,寇仲晋入井中月的境界。
这是给迫出来的。可是这正证实了只要他们能保留在长生诀的境界中,连涫涫也要顾忌几分,所以到现在尚未动手。
无论她说的是已杀了段玉成等四人,又或像现在般故意让出逃路,都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