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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娇冷哼道:“这个还用你来教我吗?没有真功夫,如何可手刃李密那叛主的奸贼。这边来!”
放开他,窜进左旁的横巷去。
此时天色逐渐昏沉,家家户户亮起灯火,巷子冷清清的,杳无人烟。
寇仲和屠叔方展开步法,紧蹑在她身后。
翟娇确没有吹牛皮,身手明显比以前高明,腰身虽粗壮如故,但却扎实灵巧,纵跃自如。
忽地翻过高墙,然后穿房越舍,窜高伏低,奔了约一盏热茶的时间后,终抵达城东北漕渠旁景行坊内的一座民房。
三人入厅坐定,一名俏婢来奉上香茗。
寇仲定睛一看,大喜道:“你不是楚楚吗?”
美婢眼圈一红,垂下螓首幽幽道:“难得寇公子仍记得人家!”
寇仲想起当年在大龙头府与她掷雪球为乐的情景,当然更难忘记她晚上到宿处来找自己亲热一番的甜美回忆,不由勾起某种似是遥不可及和被遗忘了的情怀,正要说话,却给翟娇粗暴地打断道:“我最怕看人哭,楚楚给我滚进去,不准再踏进厅来。”
楚楚吓了一跳,送予寇仲一个无比幽怨的眼神,才匆匆避往内厅去。
屠叔方正用神打量寇仲,此时叹道:“想不认老都不行,小仲你现在精神内敛,实而不华,难怪能名震八方,纵横不败。”
寇仲想谦虚两句时,翟娇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两人齐齐吃惊,朝她瞧去。
翟娇圆睁的巨目射出深刻的仇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李密为爹报仇,寇仲你定要帮我!”
寇仲很想告诉她自己连是否过得今晚都是未知之数,但给她铜铃般的眼睛一扫,心中软化,拍胸道:“这个当然,我们岂是没有义气的人。”
说罢也觉好笑。
翟让当年恩将仇报,不讲义气。现在他寇仲反要在义气的大旗下为他报仇。
风声微响。
寇仲吃了一惊时,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壮汉穿窗而来,立在翟娇前施礼道:“报告小姐,已撇下跟踪的人。”
翟娇喷出一声闷哼,摆足架子,才道:“这个就是寇仲!”
那人微笑道:“见过寇公子,本人宣永,乃翟爷的不记名弟子。”
寇仲留神打量,见此人长得威武轩昂,背挂一枝形状古怪的兵器,一派在千军万马中取敌酋首级若探囊取物的猛将格局,心中欢喜,连忙客气回礼。
宣永见他留心自己背上兵器,取下来递给他道:“这是我从叉竿得到灵感改制而成的兵器,叉竿本是用来作守城之用,长度可达五丈过外,专对付利用云梯爬城的做人。这安装在竿头的钢制横刃,既可抵着敌人的兵器,又可发挥啄、刺的功能,所以我名之为‘鸟啄击’。”
屠叔方长身而起,来到两人身旁道:“宣永不但得翟爷亲传,还自创三十六招鸟啄击法,当年若非是他,那能击退李密派来的追兵。”
寇仲正要说话,翟娇叱道:“现在事态紧迫,你们还有谈天的闲情了,”三人只好围桌坐下。
翟娇探手指着寇仲的耳尖道:“你出名狡猾,快说有甚么办法可杀李密?”
屠叔方和宣永都听得眉头大皱,只是不敢作声。
寇仲啼笑皆非,表面当然要扮作严肃,道:“首先我要了解小姐那边的情况。”
翟娇不耐顿地道:“有甚么好说的,那时爹把我送到东平郡投靠泰叔。李密派人来攻了几次城,都给宣永击退;到最近李老贼大胜宇文化及,宣永反说是刺杀老贼的机会来了。于是挑选了一批好手,到洛阳碰机会,说不定老贼会为和氏璧偷偷潜来,那我必教他没命离开。”
寇仲立时对宣永刮目相看,问道:“宣兄为何知道今次李密是惨胜犹败呢?”
宣永虽不算长得好看,但轮廓却端正讨好,更予人坚毅不拔的印象。
他这时用神瞧着寇仲,眸光灵活,浓黑的眉毛微往上扬,衬起他稍长的鼻子和略高的颧骨,阔嘴巴的两角露出从容的笑意,在在都使人感到他有大将之风。他有条不紊地道:“李密这奸贼总不能把所有与翟爷有关系的人扫出瓦岗军外,所以我对他的事,一直了如指掌。”
寇仲一拍桌面,大笑道:“李密今趟死定哩!”
三人听得愕然以对,完全不明白寇仲凭什么说出这句话来。
第十四卷 第十章 众强环伺
刘黑闼大步走进铺内,笔直来到面门而坐于最后一桌的两人跟前,毫不客气的拉椅坐下,只向跋锋寒微一颔首,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双目变得鹰隼般锐利凌厉,一瞬不瞬的盯着徐子陵道:“是否你们干的?”
徐子陵感到完全没有办法向他撒谎,微笑道:“砸碎哩!”
刘黑闼的脸色先沉下来,然后出乎两人意料之外般由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像阳光破开乌云普照大地,最后变成灿烂的笑容,竖起拇指赞赏地大笑道:“有种!我刘黑闼服了!”
“砰!”
刘黑闼喝道:“兄弟还不给我斟酒送行。”
徐子陵尚未动作,跋锋寒提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欣然道:“刘黑闼果是好汉子,我跋锋寒敬你一杯。”
三人豪情盖天的碰杯对饮,气氛热烈。
徐子陵放下空杯,讶道:“刘大哥要到那里去?”
刘黑闼轻松地挨坐椅背,举袖拭去嘴角的酒渍,低声道:“我有军命在身,和氏璧之事既了,须立即赶回寿乐,向夏王报告形势,假若你们想离开洛阳,我会安排一切。”
跋锋寒道:“子陵只向刘兄说实话,对外则是坚持不认的,还望刘兄包涵一二。而现在仍未到我们离开洛阳的时刻,过了今晚才会想这问题。”
识英雄重英雄,心高气傲的跋锋寒表现得对刘黑闼特别客气。
刘黑闼表示了解,伸手阻止徐子陵替他斟酒,好一会后从怀内掏出一只造型古雅的玉佩,递给徐子陵道:“我一直想在再见面时把此玉送给令姊,便当是我欠她的贺礼吧!”
徐子陵心中一阵刺痛,默然接过。
刘黑闼长笑而起,转身去了。
***
寇仲来到酒铺门前,与刘黑闼撞个正着。
寇仲大喜把他扯到路旁,低声道:“正想找你。”
刘黑闼打量寇仲,奇道:“为何在眼前风云险恶的形势下,你仍能满脸春风,一派洋洋自得的样子?”
寇仲抓头道:“天掉下来当被子盖,船到桥头自然直。忧心又有他娘的鸟用。嘿!你想不想让李密吃场大败仗?”
刘黑闼动容道:“当然想得要命。我们给他截断了南下之路,只要能令他吃亏,甚么都在所不惜。”
寇仲环顾左右,待两个过路人走远,才凑到他耳旁道:“只要你们能虚张声势,扮成似要南下与王世充联手的样子,迫得李密出兵偃师,李密肯定要完蛋。”
刘黑闼既清楚形势,更是精通兵法,一点便明,先连声叫绝,旋又皱眉道:“问题在于王世充,最怕他把握不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误了大事。”
寇仲拍胸保证道:“刘大哥请放心,这个可包在我的身上。”
刘黑闼点头道:“此事对我们绝对有利无害,但你却要小心点,李密智计过人,一个不好,说不定你反会落人他的陷阱去。”
寇仲胸有成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密总不会一世人都那么走运吧!”
刘黑闼欲言又止,最后大力拍拍寇仲肩头,洒然去了。
寇仲正要进酒铺与两人会合,给人在后面叫唤他的名字。
他认得是宋玉致的声音,转过身来,宋玉致仍在十多丈外,当然是怕他溜走,故聚音成线,送进他耳内去。
她出奇地并没有像往常般劲装疾服,穿的是南方贵家妇女轻便的罗衣绸裤,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矮髻,以一把像梳子般的发簪固定,打扮淡雅,高贵迷人。
他忽然发觉以前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般留神她的神采和装扮。
她那种阳刚中隐透妩媚的风姿,使她拥有出众而与别不同的艳丽,事实上比之李秀宁亦毫不逊色。
但为何夜深难寐时,自己总是想起李秀宁而非是宋玉致?
一时间寇仲糊涂起来。
香风扑鼻下,宋玉致来到他身前,美眸射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微带嗔怒道:“寇仲你真糊涂,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寇仲见街上行人无不朝他们望来,牵着她的衣袖走进附近一道横巷去,笑道:“原来三小姐是这么关心我!”
宋玉致叹了一口气,轻轻甩开他的手,美目深注的道:“关心你的不是我,而是二哥。”
寇仲笑嘻嘻道:“既是如此,理该是宋二公子来找我才对,为何却要劳动宋三小姐的大驾?”
宋玉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低声道:“你们不知事情闹得有多大,鲁叔怕二哥卷入你们这漩涡而祸及宋家,所以严令禁止他与你们见面。家规森严,二哥只好返回南方,临行前嘱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寇仲面对玉人,听着她似有情若无情的话儿,嗅吸着她发颈间透出沁人心脾的幽香,柔声道:“玉致放心!我自有手段去应付眼前的凶险,能成大业者,总不会事事都风平浪静的。”
宋玉致露出矛盾的神色,迎速瞥了他一眼,垂下螓首道:“我也不知该赞赏你还是狠狠痛骂你一顿,虽然没有人说出口来,但心底里都在佩服你们竟能办到这几属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亦是最不智的行为,你们是否打算怎么样都不把宝璧交出来呢?”
寇仲微笑道:“玉致怎能肯定和氏璧必是在我们手上?”
宋玉致抬头狠狠盯着他道:“寇仲、徐子陵,再加上个跋锋寒,有甚么事是你们不敢做的。不过你们今趟的敌手太强了!即管鲁叔对你们很有好感,仍不敢插手其中。还有两件事要提醒你们。”
寇仲喜道:“玉致心中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宋玉致黛眉轻蹙,不悦道:“人家是在说正经事,关乎你们的生死,不要总岔到些无聊事上好吗。”
寇仲举手作投降状,道:“玉致教训得好,在下正洗耳恭听。”
宋玉致白了他一眼,玉掌按在他胸膛处,双目忽地射出锐利的神色,淡然道:“只要我掌心使劲,保证你寇仲小命不保,你害怕吗?”
寇仲若无其事道:“死便死吧!有甚么好害怕的。”
宋玉致讶然道:“你是否认为我不会杀你呢?我们宋家一向和李密关系密切,说不定真会杀你。”
寇仲低头细看她按在他胸口要穴的玉掌,玉指修长青葱,心中涌起难言和像溶化了的感觉,柔声道:“因为除了娘和素姐外,你便是我寇仲绝对信任的女子,这句话够了吧!”
宋玉致眼神变化,旋又叹了一口氟,贴近少许,按在他胸口的手掌变成支持她斜倾娇躯的凭藉,凑到他耳旁道:“曲傲已和突厥来的高手结盟,誓要把你们三人置于死地,只不知他们会在子时前还是子时后下手而已。”
寇仲瞧着她从衣领内透出哲白修长的玉颈,差点要狠狠咬上一口,但因怕触犯她,只好强忍着不敢妄动,沉声道:“你是否指拓跋玉师兄妹?”
宋玉致道:“除他们外尚有刚抵洛阳的‘龙卷风’突利和大批随行高手,他们虽以跋锋寒为首要目标,但对你们都没有甚么好感。唉!你们凭甚么去应付呢?实力太悬殊了。”
寇仲搜索枯肠,才记起跋锋寒曾提过此人,乃突厥王族内出类拔萃的高手,又曾助李阀攻打开中,与李世民关系良好。
冷哼一声道:“他才不会单为跋锋寒千山万水到洛阳来,照我看他是想在中原搅风搅雨才对。”
宋玉致道:“不管是甚么都好,最怕他是要借你们来建立威势。现在突厥势大,谁都不愿树立这种强敌。勿要以为王世充肯会保护你,他本身亦是突厥来的胡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寇仲心中一寒,说不出话来。
宋玉致柔声道:“另一个要防的人是伏骞,此人智勇双全,有不可一世的气概,今次到中原来绝不会是为做好事,他和王薄必系密切,说不定会因而出手对付你们。”
寇仲这才记起昨晚决斗的事,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昨晚伏小子和曲傲老头并没有动过手的样子,这是甚么一回事?”
宋玉致道:“你昨晚大显威风时,伏骞早来了,待你们走后,便主动把战期更改,定在明晚再在曼清院与曲傲一决雌决。唉!此人只是几句话,便在中原建立了身份地位,先声夺人,手段非凡。”
寇仲苦笑道:“我的头现在开始痛了!玉致可否赠我一吻,以鼓励士气。”
宋玉致骇然移开,俏脸飞红,大嗔道:“你休要痴心妄想,我是看在二哥份上,才来提醒你这恬不如耻的家伙。”
寇仲嘻嘻一笑道:“甚么也好,三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保证娶你为妻后会哄得你终日开开心心的。”
宋玉致花容转冷,淡淡道:“你今晚留得性命再说!唉!我真弄不清楚你是聪明人抑或是大蠢材,一下子开罪了这么多强横的敌人。罢了!玉致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寇仲目送她远去后,一个筋斗翻上瓦面,朝酒铺的天井掠去。
他再不想被人截住了。
***
跋锋寒独踞一桌,闭目静坐不动。
徐子陵则在另一角,把几张椅子排成一张临时的床,仰躺熟睡,呼吸深长匀称。
今晚恶战难免,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