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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泽岳神色凝重的走进房来,道:“我要去见一个人,假设他肯支持拒绝参加百业社,会有很多人响应的。”
寇仲坐到床沿,问道:“此人是谁?”
泽岳坐往徐子陵旁的椅内去,道:“这人叫安隆,人称『四川胖贾』,是西南方最大的酒商,也兼营其他生意,是多个行会的会头。”
寇仲点头道:“天下人人喝酒,他既是西南方最大的酒贩,肯定有点来头,是否还懂武功呢?”
泽岳道:“他的武功倒稀松平常,不过他的拜把兄弟却是雄霸四川的『武林判官』解晖,解晖的儿子解文龙娶了宋缺的女儿宋玉华为妻,有这么强的靠山,谁敢惹他。”
寇仲动容道:“听说解晖的独尊堡乃四姓门阀外最有地位的家族,而解晖的武功则可媲美『天刀』宋缺,唔!这人定要见见。”
徐子陵问道:“百业大会的情况如何?”
泽岳道:“荣凤祥和它的漂亮女儿三日前已到合肥,正四处活动,游说各方来的商头,百业大会将于明早在总管府举行,我们已时间无多。”
寇仲弹起来道:“那就事不宜迟,先去见安隆再说吧!”
澡堂内热气腾升。
在西堂的贵宾浴内,给安隆一人独霸了两丈见方的浴池,十多名保镖随从分守在池旁和
各个进出口,人人太阳穴高鼓,均非一般庸手,只此便看出安隆的财势。
安隆是个大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澡池的水满溢浸至池岸的石板地,令人怀疑水位是否因他而达致如此情况。
此时他正挨在池边的一角,让蹲在池旁的手下为他的水烟管装烟丝吹火绵,再送到他嘴旁让他“咕噜咕噜”的吞云吐雾,写意而颓废得有种折坠的感觉。
徐子陵、寇仲和泽岳三人来到浴室时,尚未有机会说话,安隆已哈哈笑道:“天文兄不来,贤侄来也是一样,快下来陪我一起快活快活。”
徐子陵和寇仲吓了一跳,假若他们露出与面具的年龄皮肤、均大有出入的年青人身体,岂非立即露出马脚。
泽岳却显示出他的急才,笑道:“安老板吩咐,小侄怎敢不从。”
接着快手快脚脱掉衣衫,塞到两人手上,道:“你两个给我到门外去。”
只是这种做作和命令,便在安隆等人前肯定两人是仆从的身份,但当然他们在门外仍可听到澡堂内所有对答。门外是个供贵宾休息的小偏厅,设有两组椅桌,安隆的手下占去其中之一,两人和安隆的人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坐到另一组桌椅里,享受男仆奉上的香茗糕点。
此时安隆正询问泽岳那龙游帮主父亲的情况,尚未转入正题,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你觉得这胖子如何?”
徐子陵轻应道:“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对外摆出来的样子,只是骗局。”
寇仲脸色凝重起来,点头道:“我也深有同感,甫进浴室,我便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气,心中发寒,就像对着绾绾时的样子。”
徐子陵一震道:“那就糟哩!这死胖子能如此真人不露相,肯定是荣凤祥的级数,且一个不好就是邪道八大高手之一,那今趟无论泽岳说甚么都只是徒费唇舌。”
寇仲的脸色也很难着,道:“先听他说甚么再审度吧!”
泽岳的声音传出来道:“今次出门时,爹曾千叮嘱万吩咐,着小侄凡事要先请教安世叔,那就绝不会犯错。”
外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心叫完了。若泽岳真的听足安隆吩咐,岂非要改变立埸为立即加入百业社。
安隆发出一阵彷若猪鸣的笑声,道:“你老爹这么看得起我安隆,安某人就送他一坛黑珍甜酒,此乃酒中极品,酒色晶莹明透,闪亮生辉,醇厚甘美,甜酸可口,喝后能生津怡神,暖胃补肾,滋补强身,甚么虚汗、盗汗、神哀、阴竭,都酒到病消。若非我得到一批天竺来的黑珍珠米,亦酿不出这种酒来,故只送不卖,送的当然只限像天文兄这些有过命交情的老朋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
单论口才,此人肯定是顶尖高手的境界,口若悬河不在话下,且字字掷地有声,有极高的说服力。两人自问听完他这番话后,也很想找坛来尝尝,看看他有否言过其实。
泽岳乾笑两声,道:“先代爹他谢过安世叔的厚爱。嘿!世叔今次对荣老板号召江北同道加入百业会一事,究竟有何看法。”
安隆沉吟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此事实在非同小可,一向以来,我们虽各自为政,但彼此相处融洽,就像把香雪酒混和加饭酒来喝,既有香雪的馥郁芬芳,又具加饭的甘陈纯厚,令人回味悠长。荣凤祥这么挟势北来,分明是要扩大百业社的影响力,此事定须详细斟酌。”
寇仲和徐子陵提至半天的心,这才放下来,暗忖一是他们疑心生暗鬼,看错安隆,又或是安隆虽是邪人,却与荣凤祥处于对抗位置,故暗中扯他后腿。
泽岳欣然道:“那依世叔意思,我们是要联结起来,拒绝加入百业会。”
安隆低声道:“若真这么做,我们就是大傻瓜。”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脸脸相觑,大惑不解。
澡堂里面的泽岳显然不比他们的领悟力好多少,嗫嚅道:“世叔的意思是……”
“啪”!
不知是安隆大力拍了泽岳一记,还是安隆自己拍自己肥肉助兴,只听安隆笑道:“岳世侄始终是嫩了点,若来的是你老爹,定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生意就是生意,最紧要是赚钱,加入百业社对做生意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
泽岳代徐子陵和寇仲问了他们最想问的问题,道:“但世叔刚才说,嘿!说荣凤祥有点问题。”
安隆叹道:“荣凤祥是否有问题并不重要,最重要是我们加入百业社后,该由谁来当尊长,由谁来话事。”
徐子陵和寇仲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没完全看错安隆,只错把他当作荣凤祥的一夥。
他摆明是要把百业社尊长之位,抢到手上来。
泽岳愕然无语。
安隆继续侃侃而言的道:“荣凤祥虽是洛阳帮的龙头老大,我却有四川独尊堡和岭南宋家的支持,如若再有贵帮振臂一呼,那到他摆布一切。明天开大会时,我们索性迫他推选新的尊长,哈!我要他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寇徐两人听得头都大起来,怎想得到形势复杂至此,一时间都乱了方寸。
第二十二卷 第四章 造谣生事
饭店内,泽岳低音无奈道:“你教我该怎么说,难道说不支持他吗?”
寇仲好奇问道:“你老爹是否真的教你要听他的吩咐。”
泽岳苦笑道:“他只叫我找安隆商量,皆因爹算准他不会甘心屈从于荣凤祥之下。我今次是作茧自缚,如告诉他早先的只是客气场面话,岂非笑话之极。”
徐子陵道:“安隆这人,大不简单,因何你说他的武功平常?”
泽岳愕然道:“人人都这么说的。”
徐子陵道:“我们对于辨识武林的高手,有自家独门的方法,这纯粹是一种气机的感应,很难拿出甚么证据来。”
泽岳色变道:“若是真的,那还得了,他是否阴癸派的人?”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魔门除阴癸派外,尚有很多支流,例如左游仙便是来自一个叫『道祖真传』的教派,不过若统统把他们当作阴癸派,这权宜之设亦怕当不错。”
寇仲一对虎目亮起来,低声笑道:“小子又使奸弄诈!”
泽岳当然没有他们心意相通的本领,一面茫然的道:“你们在说甚么?”
徐子陵淡然道:“泽兄不用理我们说甚么,今晚只须早点睡觉,养足精神以应付明天的百业大会。”
寇仲接入道:“但有一事非常重要,泽兄足否真的不愿加入百业社?”
泽岳苦笑道:“我始终只是个做生意的人,凡事都要看利害关系。假若连安隆都参加,响应者自是大不乏人,我们说不定会被孤立起来,那就非常糟糕。”
寇仲信心十足道:“泽兄这么坦白,反能使我们清楚地掌握到目下的形势,顺口多问几句,究竟阴癸派在泽兄心目中印象如何。”
泽岳沉思片刻,答道:“我们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最怕的当然是巧取豪夺的骗子强徒。阴癸派的人似乎像跟所有人都是深仇大恨的样子,毫无情义可言,动辄害人,谁都不想惹上他们。”
寇仲轻松起来,欣然道:“只要明天参加百业大会的人,大半数都有泽兄的想法就成哩!”
泽岳轻颤道:“两位不是要当场揭穿荣凤祥和安隆的身份吧?那可不是说笑的,尤其是……唉!”
徐子陵微笑道:“泽兄放心,我们绝不会为贵帮惹来烦恼的。”
泽岳半信半疑道:“两位究竟有甚么好打算?”
寇仲拍拍泽岳肩头,笑道:“泽兄知得愈少愈好,更不用四处去游说同道,免致荣凤祥和安隆知晓你们不想加入百业社。”
转向徐子陵道:“徐军师,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小巷内,两人像以往在扬州当小混混的日子般,并肩挨坐墙角。
寇仲不解道:“太阳已下山哩!究竟该怎样做?”
徐子陵道:“我首先要看看安隆有否看破我们。”
寇仲皱眉道:“你感觉被人跟踪吗?”
徐子陵道:“刚才离开澡堂时,曾有过这感觉,但很快便消失无踪。”
寇仲动容道:“你这独门本领绝不曾错,谁如此本事,跟踪你而不被你发现其形迹?”
徐子陵道:“肯定是绾绾级或接近那级的高手,说不定就是绾绾本人。”
寇仲重重吁出一口气道:“这可能性太大哩!我们可瞒过任何人,绝瞒不过这妖女。”
徐子陵道:“就算被绾妖女识破,明早大会前她都不会动龙游帮的,我们可趁今晚大干一场,捣荣凤祥和安隆的蛋。”
寇仲拍腿笑道:“这话最合我的心意,究竟如何进行,请陵少赐示。”
徐子陵道:“第一招叫造谣。”
寇仲一呆道:“只那么一晚时间,难道四处找人来说吗?”
徐子陵失笑道:“适才在饭馆时,你不是摆出完全明白的样儿吗?原来是假装出来的。”
寇仲尴尬道:“我还以为你是要硬派荣凤祥是阴癸派的人哩!”
徐子陵点头道:“你倒没猜锗,现在我们先去弄十多罐漆油来先过过手瘾。”
寇仲愕然道:“杂货铺都关门了,何处可买到漆油?”
徐子陵好整以暇逋:“我只说弄,没说过要买,买可给人根查,弄则只是漆油无端端的失踪。”
寇仲双目亮起来道:“好家伙,果然是造谣的高手。”
徐子陵一肘打在他胁下,跳起来道:“去吧!”
两人左手一桶红漆油,右手一个大笤扫,来到城南一所宅院向街的外墙下。
此时已过三更,路上不见行人,只间中宅院中传出犬吠的声音。
由于天气不佳,乌云低压,入夜后的合肥城份外暗黑幽深。
寇仲放下桶子,在高达丈半的墙上比划道:“直写下来,每字尺许见方,刚可容纳。『荣凤祥是阴癸派的辟尘妖道扮的』十四个字。”
徐子陵差点笑痛肚皮,但又不能真的放声大笑致扰人清梦,憋得不知多么辛苦,低笑
道:“那有这么累赘的,荣凤祥是阴癸派的妖道便够,谁管他的原名叫甚么,更不用画蛇添足的在最后加上,『扮的』两个多余字。”
寇仲幸好戴上面具,才不用以红脸示人,尴尬地乾咳两声,念道:“荣凤祥乃阴癸派的妖道,哈!咦!都是有点不妥,因为阴癸派只是著名出产妖女的门派,而非是出产妖道。横竖是生安白造,不如给他个职位,例如『荣凤祥是阴癸派的秘密护法』之类。”
徐子陵笑得要手搭在寇仲肩头以作支持,喘着道:“既有秘密护法,是否该有秘密派主,那和普通的护法或帮主又有何不同。”
寇仲苦恼道:“原来造谣都是一门学问,你来说吧!该在这幅雪白的处子墙上写上他娘的甚么东西?”
徐子陵咬着下唇沉吟道:“这个确要斟酌一下遣词用字,白老夫子只懂教之乎者也,从来没教过我们如何造谣。”
一把娇柔甜美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写甚么都没问题,只要在最后加上『胸膛有太极印为记』就成。”
两人差点魂飞魄散,要知以两人感官的敏锐,纵使因笑玩致心神分散,亦不该让人潜到身后仍不知晓。
骇然转身,只见一身男装,清淡如仙的师妃暄盈盈俏立,说不尽的动人美态,懦雅风流。
两人呆瞪着她,瞠目结舌,那说得出话来。
师妃暄玉容平静无波,轻移玉步,悠然来到寇仲另一边,含笑道:“亏两位想出这么一条以毒攻毒的妙计。妃暄便苦于拿他没办法。”
寇仲嗅吸从她身体传来的清香,低声道:“原来仙子早知他是辟尘妖道,所以前来要不让他得逞,对吗?”
师妃暄坦然道:“我虽觉得荣凤祥此人人不简单,但却不知他是辟尘扮的,直至听到你们刚才的话,始醒悟过来。”
听着她有如仙籁的声音,徐子陵平静下来,随地出现,暗黑冷寂的长街立被转化作仙气氤氲的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