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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徐子陵累上加累,站起来走往远处,寇仲低声道:“你有否觉得这小子相当脸善,像在甚么地方见过似的。”
徐子陵道:“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要替他洗个脸便知是谁哩!”寇仲拍拍他肩头道:“我去把我们的马儿牵来,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和那匹马跑掉。”
徐子陵答应一声,待寇仲远去后,回到那人处,又助他行血运气。
那人长长吁出一口气,哑声道:“大恩不言谢!两位恩公高姓大名?”
徐子陵不答反问道:“阁下功力相当不错,却为何弄至如此田地?”
那人沉声道:“是被一个毒妇所害,只怪我有眼无珠,又不肯听人相劝,唉!”
徐子陵为之愕然,他本猜此人乃被江淮军伏击的其中一员败将,岂知只是和某个“毒妇”有关。
寇仲此时牵马儿日来,见那人醒过来,喜道:“气色不错,朋友怎样称呼?”
那人道:“在下净剑宗白文原。”
寇仲倏地停步,与徐子陵脸脸相颅。难怪如此脸熟,昔年在巴陵城外,白文原随朱粲女儿“毒蛛”朱媚来暗算他们,给他们杀得落江而逃。由于时闲太久,记忆已非常模糊,若非再遇上白文原。还记不起此事。
两人仍戴着面具,白文原当然认不出他们,见两人神情古怪,讶道:“两位听过在下的名字吗?”
徐子陵站起来,淡然道:“白兄刚才说为“毒妇”所害,指的是否“毒蛛”朱媚。”
白文原剧震道:“恩公怎会知晓?”
寇仲扯下面具道:“白兄你好!认得我寇仲吗?”
白文原立时色变,发呆半晌,才苦笑道:“难怪能这么快治好我的伤势,横竖我这条命是两位救回来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徐子陵也脱掉面具,往寇仲走过去,哂道:“我们又不像朱粲般好杀*我*杀你。白兄最好快点离开这险地,迟恐有祸。”
两人飞身上马,待要离开,白文原勉力站起,叫道:“且慢!那是个陷阱,千万不要到飞马牧场去。”
两人不由心中横过一阵寒意。
三人急驰二十多里路后,下马歇息,这才有机会听白文原说的故事。
白文原仍是很虚弱,两人顺便为他疗伤行血。
他凄然叹逍:“无人不说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可是我自恃生得英俊,武功又不下于她,兼且迷恋她的肉体和风情。竟蠢得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例外,终于遭到报应,真是活该。”
看到他英雄气短,自怨自艾的苦况,两人心中恻然,但另一方面也觉他的自责很台理,皆因两人均非恋栈美色的人。
事实他们到现在仍弄不清楚白文原是如何受到重伤的。
白文原续道。“我今次和朱媚率领一千人来,本是要接应安隆,岂知却给朱媚出卖,弄至全军覆没,我真对不起多年来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寇仲愕然道:“原来给辅公佑袭击的一方,竟是你的人,那朱媚到那里去了?这样做对她父亲有何好处?”
白文原双目闪过浓烈的怨恨,狠狠道:“那毒妇已早一步离开,谎称接应安隆后,便来会我,让我在一处山丘布阵,到我知到她已与安隆另抄小道溜走时,已被江淮军前后夹击。”
徐子陵不解道:“你的手下不是朱粲父女的迦楼罗兵吗?这么白白断送一枝精锐的军马,对朱媚应是有害无利。”
白文原沉声道:“今次前来的全是我的亲兵,大半是族人和同门兄弟,这些年来,我为他们父女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在迦楼罗军内被戏称为驸马将军,威势日盛,比他们父女更得人心,早为他们所忌,现终找到杀我的机会,唉!我真是既愚蠢又糊涂。”
寇仲道:“但你怎肯定确是朱媚害你。”
白文原眼中喷出仇恨的火焰,道:“一来她对我冷淡了很多,这种男女间事怎瞒得过我,且我更知她和安隆搭上。”
两人瞠目以对。
寇仲怀疑地道:“不会吧!安隆肥得比猪更难看,朱媚这种贪俊。。。嘿!朱媚怎看得入眼?”
白文原不屑道:“这毒妇谁都不能以常理测度,只要是新鲜刺激就行,听人说安隆在床上另有一套厉害的功夫,可令女人迷恋,其中的情况,要这对狗男女才知晓。”
徐子陵问道:“刚才你劝我们不可到飞马牧场玄,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白文原道:“这要由安隆说起,他一向与曹应龙关系密切,与我们是敌而非友,可是李密为你们所破后,北方形势剧变,李渊随时出关,刘武周和窦建德亦蠢蠢欲动。另一方面,王世充势力大盛,一旦尽收李密之地,大有可能往南扩展,在这等紧急形势下,安隆乘机代表曹应龙来与我们修好,结成联盟,准备先取四川,再攻飞马牧场,接着是竟陵和襄阳。”
寇仲愕然道:“安隆不是四川独尊堡解晖的拜把兄弟吗?”
白文原冷哼道:“安隆早在年前已和解晖因事决裂,势同水火,我真不明白安隆在打甚主意,这么硬的靠山都要弄垮。”
徐子陵道:“白兄可知安隆乃魔门有数的高手?”
白文原张大了口,讶然道:“徐兄不是说笑吧?”
寇仲作了简单的解释,迫问道:“你们又是如何勾搭上萧铣的。”
白文原道:“该说是萧铣如何搭上我们才对,现在形势分明,一天朱粲父女不肯点头,萧铣亦难以渡江北上。”
徐子陵道:“既是如此,后来又怎会合作起来?”
白文原道:“问题是朱粲和曹应龙知自己是甚么斤两,数次攻打竟陵,都给辅公佑杀得大败而回。且又缺粮,与其被辅公佑所灭,不如改住四川发展,既可得到萧铣供应的大批粮草,又可让萧铣与辅公佑、杜伏威互相残杀,而萧铣提出的合作条件,首先是要消灭两位,曹应龙和朱粲父女均对你们恨之入骨,于是一拍即合,飞马牧场只是个诱饵。”
寇仲笑道:“曹应龙那家伙终醒悟到那晚是我们坏他的好事哩!”
白文原神色凝重道:“现在三方面均选取精锐,组成一支万人的雄师,由萧铣的大将董景珍作统帅,聚集在飞马牧场附近隐僻处,准备对你们疲惫的远征军迎头痛击。无论你们从任阿路线往飞马牧场,绝没有可能避过他们的耳目。这支军马包括另一支由五十多位武林好手组成的队伍,专门对付两位。”
寇仲微笑道:“若没遇上白兄,我们真的会凶多吉少,但现在既知己又知彼,形势便截然有异。先问一句,白兄是否想杀那毒妇?”
白文原露出渴想的神色,肯定地点头。
寇仲大力一拍他肩头,痛得他龇牙裂嘴,长笑道:“那我们就先赶上安隆,杀他娘一个落花流水,好为白兄出一口鸟气。”
徐子陵皱眉道:“这岂非打草惊蛇?”
寇仲淡淡道:“这事常须从长计议,但若能擒下安隆和朱媚,就不是打草惊蛇。”
第二十二卷 第七章 奇兵暗渡
白文原把一叠画在布帛上的地图,摊开在帅帐旁临时支起的简陋木桌上,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不约而同俯头细看。
宣永指着一道斜斜横跨地图的大山脉道:“这就是大洪山,连山路都清楚列出,这么精细的地图,我尚是首次得睹。”寇仲眼利,把图角的一行小字读出来道:“白文原敬制”哈,原来白兄是绘地图的高手,失敬失敬。”白文原谦让道:“只是家传小道,算得甚么?”
徐子陵叹服道:“白兄用的笔必然比一般笔尖硬,否则怎绘得出如此纤巧的线条,还有多种颜色,好看悦目。”
寇仲拍案道:“最厉害是不会脱色,颜料定是特制的。”
白文原见自己的手绘地图这么受到欣赏重视,心情稍佳,欣然道:“在下历代祖宗均是地师,钻研风水五行之学,所以我自幼便随家父四出观察山川地形,并绘图为记,只没想过日后会作军事的用途。”
宣永道:“从这里到飞马牧场,至少有百多条路线,兼之我们又有熟悉山川形势的白兄带路,还怕他甚么。”
白文原苦笑道:“由于有大洪山及数条大河阻隔东西,所以事实上只有山内的五条路线和大洪山南、北两线,最糟是设哨的地点都是在下设计的,无论如何隐蔽行藏,均难逃对方耳目。唉。。都是我不好!”
寇仲得意道:“若我们不是往飞马牧场去,而是直奔夷陵,那又如何?”
白文原颓然道:“那就更糟,萧铣曾嘱咐董景珍,说从两位与李密之战中,看出两位好用奇兵,所以大有可能奇袭夷陵,故须作好防备。而且到夷陵唯有从长江前去一途,势将更易暴露行藏。”
徐子陵道:“白兄知否安隆和朱媚返回汉内的路线?”
白文原双白一寒,冷然道:“自是取道长江,那才不怕被辅公佑追上。”
寇仲精神大振道:“他们有多少条船?”
白文原道:“是由十艘运酒船组成的船队,我们便是乔装为运酒的脚夫潜到这里来的。船队该仍留在同安西面的一个渡头,诈作装运制酒的原料,实则是等待安隆。”
寇仲哈哈笑道:“这叫天助我也,现在我们立即至速赶路,务要在安隆和那毒妇抵达前,把十艘运酒船据为己有,那么我们暗渡陈仓之计,将可继续进行。”
宣永应诺一声,赶去通知其他将领。
白文原激动地道:“少帅请为文原主持公道。”
寇仲搂着他肩头道:“白兄放心,只怕你到时会难舍旧倩。”
白文原“呸”的一声,冷哼道:“就算把这毒妇碎尸万段,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徐子陵道:“杀朱媚容易,安隆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若给他漏网,可能会坏了大事。”
寇仲点头道:“所以我们定须谋定后动,布下大罗地网,教安隆逃走无门。”
白文原默然半晌,摇头道:“是我不好,没理由要你们为我犯险,我亦不值得为这贱妇冒这个险。我们抢船后立即西上。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让安隆和那贱妇扑一个空,而后面则有辅公佑的追兵,已可令我非常痛快。”
寇仲笑道:“好!总之我寇仲担保为白兄雪此深仇,白兄精神如何,我们还要靠你带路哩!”
此时手下牵来健马,白文原飞身上马笑道:“只要想起那践妇,我便精神百倍,两位请放心。”
寇仲、徐子陵、宣永、白文原跳下马来,掠上坡顶,在星月辉映下,下方半里许外处流过的大江波光褶褶,靠渡头处泊着七艘中型风帆,灯火黯淡。
寇仲道:“谢天谢地,白兄果是地理专家,使我们可赶在那对狗男女的前头,但为何是七艘而非十艘?”
白文原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三艘另有任务吧!”
徐子陵道:“把守船上的是甚么人。”
白文原道:“都是安隆的手下,我们定要杀个精光,以免走漏消息。”
寇仲见徐子陵的剑眉立即紧蹙起来,忙道:“那太残忍不仁,只要将他们全部生擒,再在一处荒僻无人的江岸释放,他们想通风报讯亦难以办到,只有信鸽才可快得过我们。”
白文原愕然道:“少帅的作风与朱粲父女确是截然不同,唉!”
宣永安慰他道:“往者已矣,最紧要放眼将来。”
转向寇仲道:“属下曾在黄河多次率人袭击靠岸的敌舰,少帅只须定下进攻时刻,保证一切妥当。”
寇仲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擒人夺船,以快打慢,以有备胜无备*纯煅*痛快!”
徐子陵鬼魅般掠回来,到了躲在岸旁-堆乱石后的寇仲等人之前道:“船上的防守稀松平常,每船只有水手十多人,只要我们行动够快,保证可一网成擒。”
寇仲向身旁的宣永打出行动的手势,后者立即发出夜枭的鸣声,伏在岸旁的七组合共七百人的队伍,应声没入水里,无声无息的往七艘风帆游去。
宣永向发出讯号,白文原闻讯率领一队四百多人的骑队,从山路处驰出,阵容鼎盛的朝渡头驰去。
密集的蹄音,粉碎了江岸深夜的宁静,把江水流动的声音完全掩盖。
泊岸的帆船亮起灯火,人影闪移,注意力全集中到白文原和伪装的手下处。
白文原排众策骑而出,高呼道:“立即召集所有人,准备开船。”
船上有入应道:“所有人都在船上等候!大老板呢?”
白文原叫道:“大老板即到,但后有江淮追兵,快让我们上船。”
船上的人听到有追兵,立即慌了手脚,降桥板的降桥板,扬帆的扬帆,乱作一团。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成功啦!该轮到我们出马。”
“咯!咯!”
寇伸接着推门而入,对从床上坐起来的徐子陵道:“醒来啦!”
徐子陵没好气道:“吵也给你吵醒。”
寇仲坐到床沿,伸个夸张的懒腰,道:“我也睡得不省人事,看!至少是日上四竿哩!”
徐子陵深有同感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劳师远征,非智者所为。我两个已是出名捱得,但咋晚睡下床时,仍像浑身骨头都散掉的样子。”
寇仲望往舱窗外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道:“今次算足有点运道,碰上白文原,否则便跟自投罗网没甚么分别。现在我们扮作安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