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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有心事,对抛来的媚眼和笑容视如不见。
侯希白凑近点道:“实不相瞒,小弟刚与妃暄碰过面,始晓得子陵兄是为青漩而来川,所以才急欲找子陵兄会晤,我绝不容青漩受到任何伤害。”
徐子陵心中涌起苦涩的味道,心忖师妃暄对侯希白果是推心置腹,但听到最后一句,心生疑惑,忍不住道:“侯兄对石小姐真有保护之心吗?只不知是因令师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
侯希白苦笑道:“若给师尊晓得小弟插手他老人家的家事内,小弟必吃不完兜着走。不过小弟天生要保护美好的事物,像青漩的美丽和她天下无双的箫艺,均是人间瑰宝,须有知音去珍惜保护。”徐子陵糊涂起来,侯希白说这番话时有种发自肺腑的真诚味儿,登时又使他感到弄不清楚此君那一类人?不过眼前救人要紧,问道:“侯兄现在似是领我到某处去,不知是否安隆在南市的老铺呢?”
侯希白点头道:“这个当然,子陵兄刚才的话只说到一半,未知可否继续说下去?”徐子陵淡淡道:“我所说的各取所需,指的是我救人,你则务要使令师的《不死印卷》不会落到杨虚彦手上。可是侯兄仍未告诉我为何会於此处出现?”
侯希白剧震止步,愕然道:“杨虚彦?不死印卷……这是甚么一回事?”徐子陵心中叫糟,看他模样不似装佯,始知师妃暄对他仍有所保留,自己却误泄给他知道,头皮发麻的道:“侯兄原来不知杨虚彦乃令师另一传人,至於《不死印卷》的情况,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杨虚彦和安隆正联手合作,要从青漩身上谋取《不死印卷》,嘿,时间无多,侯兄……”侯希白一边听,脸上却不住色变,最后双目射出精锐的辉芒,截断他道:“我明白啦!告诉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否要找到安隆?”
徐子陵并不知道他明白的是甚么。但想起曹应龙,再无暇深究,点头道:“首先必须找到曹应龙。”
侯希白大惑不解道:“曹应龙不是四大流寇的大头领吗?难道竟来到成都。”
徐子陵以最简单的方法解释一遍,侯希白听罢吁出一囗气道:“幸好徐兄清楚说出来,否则你将永远找不到曹应龙,快随我来。”腾身而起,落在左旁民房瓦顶。
徐子陵紧追在他身后,逢屋过屋,最后在城西一座大宅的屋脊处伏下,见侯希白遥观对街那座寺观,不禁讶问道:“那是甚么地方,与安隆有甚么关系?”
侯希白低声道:“这是成都名胜之一的青羊肆,据传当年老君曾与人相约於此见面,青羊肆便名闻遐迩,成为道教胜地。刚才我为找寻徐兄,凑巧碰上安隆座下的高矮二将,鬼鬼祟祟的提着个人,来到这里。由於我不想惹上安隆,所以放过他们不管这闲事,现在当然是采另一种态度。”
徐子陵忍干住问道:“成都的街道左曲右折,令人眼花缭乱,侯兄怎能像识途老马般,寻人觅地没半点困难?”
侯希白叹道:“徐兄的好奇心真大,我确是识途老马,就像你对扬州的认识。成都的街道出名混乱,除了从皇城各门通罗城十门的主要街道是东西向、南北向外,其他地区的街道多斜行曲折,错综复杂,因势而成。好啦!我们是否要行险博他一铺呢?”
话犹未已,一道黑影从东南方远处掠来,只一眼就可从其体型识出是安隆,两人还以鸟安隆正在青羊肆内施术,故侯希白才有冒险硬闯之语,此时见到安隆姗姗来迟,均大感意外。
侯希白当机立断,迅速说句“你去救人”,断然从暗处窜出,往这练成天莲宗最高功法“天心莲环”的邪道元老级高手投去。
徐子陵心中暗服,侯希白确是果断敢为,若他着徐子陵去栏截安隆,他则去救人,徐子陵定因怀疑他的动机致在犹豫不决下坐失良机,现在他背起最困难的部份,是以行动表白衷诚合作的心意。当然也可看作他对《不死印卷》是志在必得,但至少证明合作不会到此告终。
徐子陵那敢怠慢,从另一方向飞下屋脊,落在横巷,朝青羊肆潜过去。
安隆说停便停,像座山般立在屋脊处,却竟能予人轻灵乖巧的感觉,从而可知他的魔功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
此时他双目一瞬不瞬的瞪着从左方凌空掠至的侯希白,待他来到身前丈许远处,立足屋缘位置,才阴阴笑道:“贤侄不是要找我安隆喝酒吧。我看你最好去找个偎红倚翠的桃花源,免得辜负中秋的一轮明月。”
“唆”.侯希白张开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洒然笑道:“隆叔总是有令人欣赏的提议,上趟介绍的古城大曲,晶莹透明,醇和幽深,陈香纯正,柔滑如脂,不知是用甚么材料制的?”
安隆脸色微变,转瞬又变得若无其事,淡然道:“材料不外玉米、高粱为主,再用小麦、青稞、豌豆并以清澈泉水酿制而成,但必须遵从制酒的六大要诀,就是水必善净,料必善实,工必善精,器必善洁,曲必善时和窖必善湿。否则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哈!贤侄这么拦途截路,难道只是想跟隆叔领教两招造酒的功夫?”侯希白哈哈笑道:“小侄只是顺囗一问,隆叔最懂享受,如此良辰隹节,不躲在澡堂浸温泉水,却在屋顶左奔右跑,劳碌奔波,不晓得所为何事,未知小侄可杏代劳分忧?”安隆双目杀机一闪即敛,声音转沉,显示出内心的不悦,道:“我安隆欢喜做甚么,便做甚么,并不须向贤侄交待,贤侄以为然否?”侯希白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凝注安隆,柔声道:“隆叔该知小侄一向不爱管别人闲事,但假设是与石师有关,就是另一回事,隆叔不会不明白吧?”安隆终於色变,怒道:“你胡说甚么?”
侯希白摇扇的节奏转缓,双目的精光却有增无减,显示正积聚功力,语气则仍是那么平和,徐徐道:“小侄是否胡说八道,隆叔心知肚明。在出手领教隆叔的天心莲环前,小侄尚有一事请教,就是隆叔的胆子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大,竟不怕石师晓得你想害他的女儿呢?”
安隆不怒反笑,脸容却沉下去,连说两声“好”后,冷然道:“你的胆子够大才真;竟敢斗胆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等可笑的事,究竟从何处听来的?”侯希白知他动了杀机,却是丝毫不惧,微笑道:“除杨虚彦尚有何人呢?安隆你中计哩!”安隆闻言一震时,侯希白的摺扇像一把利刀般割喉而至,偏又像提笔写画般潇洒好看。徐子陵从后墙翻进青羊肆,这道家名胜占地不多,除主建筑物外就只后院的几座该是放置杂物的小屋。
徐子陵对这类潜踪慝迸的行动一向驾轻就熟,几个起落越过后院,无声无息的潜入青羊肆没有半点灯火的后进。
同一时间,曹应龙熟悉但微弱的呼吸声传进他耳鼓内。衣袂声响。
徐子陵借着肆外金黄的月色,又功聚双耳,刹那间通过视听的感官,把这初次进入的地方把握得全无遗漏。青羊肆分前后两进,中间以一个天井相连,后进设有简陋的床铺,显是有人借此就寝住宿,除此外摆满杂物,例如香烛、炉鼎、道教神像等有关物件。
最令人触目是十多个大木箱,放的该是道士作法事的袍服祭器。此时后进偌大的空间没有半个人影,但传来的衣袂声却显示有人正从前进的道堂往内进走来,且不止一人。他无暇去想安隆和青羊肆主持的关系,若非听到曹应龙的呼吸是从地底密室传来,他早已全力出手,务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曹应龙救回来,现在则只可找地方藏身,弄清楚情况后才动手。
心念一转,移往靠墙角的其中一个大木箱,也是唯一没有上锁的木箱,把箱盖掀起,赫然发觉箱底竟是通往下方的石阶,曹应龙的呼吸声更清晰了。
时间不容许他作出另外的选择,一溜烟的钻进箱子里,到箱盖降下只馀一隙时,三男一女走进来。
女的正是貌美如花,却毒如蛇蝎,朱桀之女“毒蛛”朱媚。其他三人中两个身穿夜行衣,一高一矮,当然是安隆座下的高手高矮二将,都是四十馀岁,一看便知非是善类的貌相。馀下一人是个老道土,只瞧其飘浮的脚步,便知不谙武功。不过另三人均是一流的高手,若正面交锋,徐子陵有信心足可自保,但如要同时照顾曹应龙,会是凶多吉少,故而只能智取。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侯希白能尽量把安隆拖着,使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救人。
灯光亮起,老道士燃亮门旁的灯台,低声道:“会不会有麻烦?”
高将哈哈笑道:“纯一道长放心,安爷在成都谁不要给他几分面子,只不过事情紧急,才借道长的地方一用吧。”
朱媚向矮将使个眼色,后者道:“道长不若到前堂座领,若有人来查问,一概推说甚么都不知道便成。”
纯一道长犹豫半晌,才返回前堂去。
徐子陵心中明白,由於事起突然,安隆被迫出手,暴露了行藏,惹来在成都势力最大的独尊堡的注意,土急马行田下,只好借用青羊肆的地窖行事。至於青羊肆内鸟何有这么鬼祟的窖藏,则是令人费解。
朱媚皱起眉头道:“这个地方似是不大安全。”
徐子陵本想先下去看曹应龙的情况,可是回心一想,找到曹应龙易,离开却难,不如在这里先瞧清楚形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听朱媚这么说,猜到她是刚抵达青羊肆。
高将叹道:“安爷起初不知此事有解晖牵涉在内,知道时已是太迟,现在他去了应付解晖,这处虽然不大理想,总好过在我们的地方。只要再拖得半个时辰,就可从曹应龙处套出他收藏财富的地方。”矮将恭敬道:“小姐须否下去看货呢?”
徐子陵吃了一惊,幸好朱媚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去,沉声道:“看有啥用,时间无多,安爷几时才回来呢?”
徐子陵心叫谢天谢地,小心翼翼的放下箱盖,溜往下面去。
第二十四卷 第三章 破莲八着
安隆宜待美人扇的锋沿循着一曼妙的角度画至离肥颈两寸许的距离,才迅若狸猫的踏出奇步,鬼魅般倾往侯希白左侧的死角位,似要跌倒时,忽又挺立如山,嬉闹似的满脸笑容道:“贤侄这把摺扇有甚么名堂?石大哥从来没用过这种娘儿的东西,贤侄这样算否青出於蓝。”
侯希白知他一向笑里藏刀,笑容愈灿烂,杀机愈盛,摺扇一阁一张,发出一股劲风,回收胸前,轻轻煽动,由攻变守,卓立屋脊,微笑道:“这柄美人扇,扇面以冰蚕丝织造,不畏刀剑,扇骨则为精钢打制,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讲求『美、巧、轻、雅』,承石师之命自创折花百式,那说得上甚么青出於篮,但求能博隆叔一粟,於愿足矣。”
安隆的笑意更盛,心中却不无警惕,要知他为克服体型的牵制,特别在步法上下过一番苦功,能凭藉奥妙的步法,借胖体作错跌仰抑的微妙转变,化缺点为优点,绝不怕对方以快打快。假若侯希白试图以快速的身法扇招连续狂攻,他将可在十来招的光景把握对手所有变化,那时便可将他名为“莲步”的奇异步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巅峰,配合“天心莲环”,有信心可在数着之内把侯希白送上西天。
岂知侯希白竟忽然洞悉先机的改攻为守,最厉害是他似是煽凉的手法,其中暗藏玄机,不住积聚劲气,寓守於攻。若安隆於此时抢攻,将失去“莲步”讲求“因人成事”的奥妙。其中微妙处,难以言喻。
安隆当然非是落在下风,只是占不着便宜,暗忖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如不能搏杀此子,所有计划将胎死腹中。因为给个天他作胆也不敢让石之轩从侯希白囗中知道自己乃他的杀女仇人,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哑然失笑道:“你那些花招究竟改了些甚么名字,就耍几招甚么美人照镜,玉女折腰来让隆叔见识见识吧。”
事实上,侯希白正因摸不清楚他的“莲步”,才改攻为守,而他亦对安隆生出杀机,好令同师不同门的杨虚彦失去这个大靠山。
石之轩虽是他的恩师,可是他从不真正了解石之轩,其行事教人难以测度。《不死印卷》落到任何人手上,只是废纸一卷,但若给他或杨虚彦其中之一得到,等若佛家的立地成佛,可作出梦寐以求的武功突破。所以才今他抛下一切,衷诚与徐子陵合作。
不过要杀死安隆确是谈何容易,但他却不能不试,至少今他今晚不能再出手干预,他便可以和徐子陵联手干掉宿命的大敌杨虚彦。
安隆表面虽看似漫不经意,全无防备,事实上却是不露丝毫破绽,达至无懈可击,以不变应万变的大师级境界。
侯希白从容一笑道:“莲步配莲环,天本无心,莲亦无环。隆叔的天莲宗心法无中生有,我们花间派却追求有中寻无,妙手偶得的意境,隆叔且试这招看看。”
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来到安隆右侧三尺许处,位於瓦坡低於安隆的位置,张开的煽扇刚好横扫安隆的胖腰。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妙手使出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