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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稍竭,天气仍不稳定,远方天际不时闪亮,隐传雷鸣。
包括徐子陵在内,出战狼盗者无不多多少少负伤受创,那种群斗混战的情况,正是个看谁伤得重,谁捱不下去,以命搏命的死亡游戏。
苏青、师爷化、贝晨分和手下们死里逃生,又知两人是寇仲和徐子陵,态度大改,说不尽的感激尊敬。
七名伙计和厨房工作的三名师傅中毒太深,返魂乏术,平添冤魂。
丘南山在北马帮、外联帮、东北帮一众帮徒协助下清理遗骸,更看看可有活口,以供盘查崔望的秘密。
尚有个许时辰就天亮。
阴显鹤虽肯与众人围坐,仍是不吭一声,没有半句说话,谁都不晓得他脑内打转的是甚么与常人有别的念头。
寇仲、徐子陵运功迫干衣服,行气调息,以恢复元气。
徐子陵因负起助人驱毒之责,损耗得比寇仲更厉害,疲倦欲死,坐下后学阴显鹤般不言不语。
寇仲没有丝毫大胜的感觉,既让崔望溜掉,驿馆的伙计又无辜丧命,使他感到非常窝囊。
师爷化打破难堪的沉默,干咳一声,以严肃的神情换去可厌表情多多的神态,谦恭的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少帅爷和徐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郎婷婷露出鄙夷之色,显然看不起师爷化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脸,由于吕世清到广场助丘南山清理敌人死伤者,只留下她在饭堂内。
寇仲瞥一眼被布盖在一角的伙计遗体,其中尚有骚娘子和舒丁泰。心中暗叹一口气,道:“大家不用说这种话,曾共过生死的就是战友。”
师爷化嗫嚅道:“早前少帅爷指敝大当家与此事有关,不知是否……嘿……”
寇仲朝阴显鹤瞧去,道:“阴兄可否瞧在小弟份上,点大师爷一条活路?”
阴显鹤木无表情,惜字如金的道:“许开山就是崔望。”
师爷化求助的眼神移向寇仲,他心知肚明由他去追问,只会碰壁。
阴显鹤像不晓得师爷化的存在般,向寇仲续道:“第一个怀疑许开山是陆帮主他老人家,陆帮主曾到北平找我,着我出手相助对付许开山,本人一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故断然拒绝,唉!”
寇仲知他心生悔意疚歉,道:“陆帮主说过甚么话?”
同桌的苏青、贝晨分、郎婷婷均露出留神倾听的神色。谁都晓得许开山野心极大,只是没想过他是狼盗首领崔望。只有骠道人仍在闭目疗伤。
阴显鹤缓缓道:“陆帮主曾花费庞大人力、物力去调查他的出身来历,说他与回纥兴起一个叫大明尊教的邪恶教派有牵连。”
寇仲一震道:“你们听到骚娘子身亡前念的古怪经文吗?”
除徐子陵外,其他人只能茫然摇头。
寇仲道:“她念的是甚么世界未立前,净风、善母两个光明使入于无明之界的似经非经、似咒非咒的古怪说话,光明之使不是有个“明”字吗?可见陆帮主不是无的放矢。”
苏青问师爷化道:“安乐惨案发生时,许开山在甚么地方?”
师爷化的面色变得更难看,垂首避开众人目光,低声道:“他刚好孤身一人到关外去,惨案后三天才回来。”
徐子陵道:“这么说,陆帮主得到的证物,该是能证实许开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或甚么使者,而他可能把此事告诉舒丁泰,而致招满门惨死的大祸。“师爷化剧震道:“我该怎么辨?”
徐子陵没有答他,沉声道:“我和崔望交过手。”
众人精神大振。
徐子陵苦笑道:“却留不下他,即使单对单动手,我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他留下。”
众人露出失望神色。
丘南山和吕世清联袂而回,看他们神情,便知没有好消息。
果然丘南山甫坐下,长叹道:“没有半个活日,伤者都以淬毒匕首自尽殉战,也没半个熟面孔的人,身上均有奇怪的刺青,吕世兄猜他们是来白回纥的外族人。”
最大反应的是师爷化,颤声道:“吕兄弟敢肯定吗?”
吕世清点头道:“晚辈少时曾随敝师到关外游历观光,在回纥见过这种形式的刺青技术和纹样,据说是属于当地一个神秘教派,但对该教却知之不祥。”
贝晨分道:“社兴却非回纥人。”
苏青冷哼道:“教派是没有种族和国家之分的!”
贝晨分狠瞪苏青一眼,没有反驳,此刻实非斗嘴的时光。
寇仲向听得一头雾水的吕世清和丘南山解释一番梭,后:“丘老总打算怎样处理此事?”
丘南山苦笑道:“这会是非常头痛的问题,不瞒你说,我们燕王名义上虽是束北之主,但很多地方仍不由他话事,像杜兴这种一方霸主,背后又有突厥和契丹人撑腰,虽明知他暗里无恶不作,仍莫奈他何,兼且此人武功盖东北,谁都忌他几分。”
苏青和贝晨分颓然点首。
寇仲微笑这:“栈锎好办,昨晚发生的事,我们可如实说出去,只把对许开山和杜兴的嫌疑,与及骚娘子临死前的怪经文一字不提,杜兴和许开山交由小弟去对付。”
阴显鹤沉声道:“怎可不算我阴显鹤的一份。”
出奇地贝晨分道:“我们东北帮绝不会置身事外的。”
苏青亦道:“此事最后当然由敝帮主作主,但无论道义上或实际的利益上,我们也要扳倒杜兴。”
她说得坦白,能除去东北最大的帮会北霸帮,外联帮肯定势力剧增。
吕世清接着道:“敝师和陆帮主有过命的交情,此事不能不管。”
各人表明立场后,丘南山断然道曰:“我禀明大王后,再找少帅说话。”
骡道人张开眼睛,哈哈笑这:“有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看上杜兴,杜兴肯定是走衰运。”
寇仲问徐子陵道:“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道:“那就我们在明,诸位在暗,到山海关后我们再随机应变,最好在许开山来前我们离开,不与他碰头,那他就不会思疑我们看穿他和杜兴联成一气。”
师爷化苦着面近乎哀求的道:“诸位请指点我一条活路,是否该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唉!可怜我还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寇仲道:“千万不可如此,大师爷是我们非常有用的一着奇兵,我包保许开山不会动你,当然是看你能否骗得过他。”
徐子陵道:“大师爷要装作若无其事,千万不能在神态上露出害怕他或怀疑他的神色。还要大赞我和少帅,显出感激我们的样子,这样贵当家反不会怀疑你。”
丘南山拍案道:“这一着确是妙绝,恩不到徐兄如此明白人的心理。”
众人商议好行事的细节,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立即上路。
与杜兴的斗争,出现柳暗花明的局面,再非如先前想像般的简单。
第三十八卷 第九章 三雄重遇
“两京锁钥奔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山海关座落山海之间的“辽蓟咽喉”,要害之地,是万里长城东的重要军事重镇。
战国时为对抗外族寇边入侵,各国先后在本国国界建边墙,秦一统天下后连结各国边墙,加以修葺扩充,形成西起临洮、东至辽东、迤延万里的长城。以后的汉、南北朝和隋继续增瓦加建。
至隋为止,山海关尚未建成其最巅峰时期城城相护的格局,但已具雄关规模,在突厥人声势日大的眼前形势下,山海关虽稍失去军事上的意义,但仍是关内外交通要道和物资质易的集散点。
古城依山襟海,东离渤海湾的尽头只十五里,北面万山重,气势雄伟,城垣从燕山逶迤而来,沿山脊翻山下海贯穿南北,配合数座望台、连成完整的建筑防御系统。
山海县城顺应地形成南北长、西北短的不规则方形格局,以城墙绕护,开四门,再以十字大街贯通相连,十字街中心建高耸于所有建筑物之上的钟鼓楼,与四门形成对衬。
商肆集中在十字大街两旁,前店后居,民居多为四合院落。
但无论店铺民居,均以青砖灰瓦白石等较耐用的建材筑成,朴实无华,不惧风沙,形成有别于中土其他城市的景观。
但最大的特色是汉夷杂处的情况。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策马缓行半条大街,碰上的外族人比汉人更多。
且民风强悍,衔上往来者无不有兵器弓矢随身,步行者少骑马者多,所以店铺外均设有马栏,供人系马。
抵山海县城后,三人更深切体会到杜兴为何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称王、称霸的原因;在外族势大而本土人势弱的状况下,高开道既管不到这北疆最后一座县城,更不敢管。街上下见半个燕兵,亦不用缴税入城。在这里强者才能称王,亦只有最强大的势力,才能维持这里松散而下成文的规矩秩序,一切以江湖规则行事,故杜兴这种在关外、关内均深具影响力的地方大豪,始有当家主事的力量。
山海县城比渔阳更热闹繁荣。
任俊笑指前方这:“到哩!”
两人目光随他指示落在横伸出来写有“义胜隆”三字的金漆招牌,晓得是翟娇在此开设的分店。
任俊蚌然色变这;“没理由的,怎会这么早关门?”
寇仲和徐子陵亦看到铺门被木板栅封个密不透风。他们今天一口气赶来,此时离日没尚有小半个时辰。
三人加速来到铺前,只见木板栅上贴有一张黄纸,写上“倒闭封铺”四个出人意外的血红大字。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妥,先不说翟娇在这里的分店不会突然倒闭,即使真的如此,分店的人亦会在告示上婉转解释,而不会说出“倒闭”“封铺”这类词语,可知事情极不寻常。
任俊跳下马来,心神大乱的道:“我到后面找他们。”说罢迅速去了。
寇仲审视半晌,道:“这张告示是今天才贴上的,墨迹仍新。”
徐子陵淡淡道:“杜兴晓得我们来了,遂送我们一个见面礼,立此下马之威。”
寇仲点头同意,沉声道:“杜兴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许开山的崔望,此举实属小智,适足暴露他与狼盗的关系。可见在急怒攻心下,他只好找义胜隆分店的人来泄愤,同时测试我们的反应。陵少以为我们该如何处理此事。”
徐子陵道:“杜兴把分店的人全体掳去作人质,好令我们投鼠忌器。我们若轻举妄动,会正中他下怀。我们应先摸清他在这里的布置,始拟定行动的策略部署。由于表面上杜兴扮的是正义化身主持公道的大侠,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公然动刀、动枪的。”
任俊此时气急败坏的回来,道:“里面的东西全给捣个稀巴烂,且遍地红漆,人则一个不见。让我去问问附近各店的人,看发生过甚么事。”
寇仲微笑道:“遇事失去方寸,只会把事情弄得更槽。所谓猛虎不及地头虫,现在我们更应保持井中月的冷静,来吧,找个像样的旅馆先安顿下来再说。”
像一连走过的几间旅馆般,在门外张罗的店伙见三人来到,立即挂出“客满”的牌子,请他们吃闭门羹。
任俊气得差点要动刀子杀人放火,寇仲和徐了陵却一笑置之。
任俊愤然道:“我们去找荆抗,他有个分舵开设在这里。”
荆抗是二帮一会中的塞漠帮帮主,一向和窦建德有点交情,所以翟娇在这处的地盘,由他照拂。
寇仲叹道:“小俊你仍是入世未深,荆抗绝不会因大小姐的事情招惹像杜兴这种劲敌。我们更无须令老荆左右做人难。”
徐子陵带头策马朝南门缓驰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由人处,杜兴试探我们,我们何不来个反试探,看看他会否眼睁睁瞧着我们离开县城。”
寇仲微笑道:“给个天他做瞻,谅也不敢拦阻我们。我敢肯定由于我们来得突然,他理应没法在这么匆促的情况下集给足以狙杀我们的力量,故掳去义胜隆分店的几个人,是一种拖延的策略。”
任俊道:“若他们因此遇害,大小旭会狠伤心。”
徐子陵道:“所以我们要摸清楚杜兴布置的底子,例如他最重视宠信的是甚么人,我们把他拿到手里,再来个交换人质,那到杜兴不屈服。”
寇仲哈哈大笑道:“杜兴要来和我们玩手段,怕要再投胎才有机会。”
栈铿话既指名道姓,更故意高声张扬,立时惹得街上匆匆往来的行人侧目。
任俊傍两人激起豪气,也瞻色顿增,大喝道:“杜兴只是胆小如鼠之徒,只能做些缩头畏尾的行为”那敢来惹两位爷儿。“往来者听得人人失色,杜兴乃此地名副其实的霸主,谁敢公然来捋他的虎胡?寇仲索性暴喝道:“杜兴若躲在就近,快滚出来见我。”
声音远传开去,盖过长街的蹄声、人声,连附近的街巷亦清晰可闻,立时惹起一阵骚乱。
忽然一把久违了的熟识声音,从左旁一间食馆传出来道:“杜兴算甚么劳什子东西,竟惹得名震中外的少帅这么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虎躯剧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循声望去。
一人从食馆油然步出,雄伟如山的驱体笔挺如枪,背负长剑、轮廓分明,完美得一如大理石雕像的狭长脸孔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直有君临天下的霸道气概,不是久违了的跋锋寒还有何人。
寇仲一个筋斗,翻下马鞍,扑上去和跋锋寒一把抱个结实,两人同时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