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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李渊身边近臣大多与纪倩有良好的关系,所以李元吉只可像其他裙下之臣般去争夺纪倩的苦心,其中的爱恨苦乐,该是非常动人的。”脸上现出陶醉的神色。
徐子陵忽想起一事,问道:“李元吉不是和风雅阁的青青夫人相好吗?”
侯希白晒道:“青青夫人只是李元吉众多女人之一,李元吉一向风流,最爱四处拈花惹草。”
一拍徐子陵肩头道:“好哩!要不要到上林苑碰碰运气?”
徐子陵摇头道:“我到青楼能碰到的只会是坏运气,更重要的是我不可主动去找纪倩,只可让她碰上我。幸好这并非急迫的事,今晚我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才去想这事。你知否原来经营押店是怎么一门高深复杂的学问,为探求这门学问累得我筋皮力竭,你最好乖乖在这里继续作你的百美图,画累了上床休息,别忘记你的石师心意难测,昨晚你又没好好睡过,听我的话吧!”
侯希白颓然道:“何用你来提醒我,现在只有写画和盘桓青楼可令我忘掉一切,这或者是人与禽兽的分别吧!它们只懂为生存而奋斗,我们却懂寄情风月,忘掉对生存的威胁,这叫逃避。”
徐子陵深思道:“睡觉正是逃避的一种方式,所以禽兽亦有借睡觉逃避现实这与生俱来的办法。”
侯希白兴致盎然的道:“那么人和禽兽最大的分别在那里?”
徐子陵凝想片刻,道:“我想最大的分别该是人会对自己本身的存在作出思索,例如我们因何存在?存在本身有甚么意义和目的?冥冥中是否有主宰?每一个人是否均像扯线傀儡般任由命运摆布?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生死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希白听得发起呆来。
徐子陵想起爱谈生死之道的伏难陀,若不是得他启发,自己恐怕不会对这人生之谜想得这么透彻深入,使他更明白师妃暄为何会舍弃尘世,修行天道,那正是对自身存在身体力行的探索。
旋又想到石青璇,她是因截然不同的原因,对这残酷的现实和人世间的恩怨看通看透,故选择避世隐居的生活方式。
自己却不幸卷入凡尘的大旋涡里,难以抽身退脱。
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侯希白点头道:“子陵这番话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我现在只想醉个不省人事,忘掉心中的痛苦。”
徐子陵心中涌起去见石青璇的强烈冲动,忽然间感到自己比以前任何一刻更明白她。可是眼前的侯希白是他另一个必须关心的人,道:“希白兄何不把心中的痛苦说出来,那会好过点。”
侯希白一对俊目红起来,瞥徐子陵一眼后垂首苦笑道:“我是由石师一手培育成材,若说对他没有感情,就是骗你的。有时他真的对我很好。唉!我和他这盘账该如何算?我现在只想面对面和他把事情弄清楚。昨晚我独自到青楼去,正是想他来找我,要杀要剐悉随他老人家的意思,总好过现在般如堕在迷雾中,没有一件事是分明的。死并非那么可怕吧?”
徐子陵终于清楚候希白对石之轩的真正心意,心中叫糟,因为石之轩再非以前性格分裂的石之轩,在他认为有此需要的情况下,会毫不留情把这个“产品”处决清理。
沉声道:“你不是说过若依师门传下来的规矩和他在你十八岁那年立下的咒誓,你在二十八岁那年挡不过他的‘花间十二支’,才会把你杀死?你现在该是二十七岁吧!还有一年的时间。”
侯希白颓然道:“二十八岁只是他订下的限期。我随时可要求提早举行,我真想晓得当变成被他杀死的冤魂后,石师会否伤心后悔。唉!花间派的规矩宗法是自小从心中建立起来的,现在已成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我不会让子陵你插手此事,只会凭自己的力量去渡过难关。”
徐子陵皱眉道:“像你目下般全无斗志,一会儿说束手任从处置,一会儿又说要力争过关,都是消极的表现,真使人担心。”
候希白回复潇洒自然,笑道:“这叫心情矛盾,若能不死,谁愿尚有大好光阴时一命呜呼?至少待我完成这唐宫百美图才说,哈!”
徐子陵道:“照我看你石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将不会亲手干掉你。”
侯希白一呆道:“子陵此话有甚么根据。”
徐子陵沉吟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自以为铁石心肠的石之轩,亦因害死碧秀心,充满痛苦矛盾的渡过十五年,否则这天下可能是另一番局面。现在从他所谓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不但不敢去碰石青璇这死穴,亦该不愿亲手处决自己一手培育出来的徒弟,所以我推测他会利用杨虚彦来对付你。”
侯希白精神大振道:“这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我怎也不会让杨虚彦得逞的。”
徐子陵见振起他的斗志,心中大慰,道:“你石师只得两个传人,若死的是杨虚彦而非你,他没理由将自己唯一的传人毁掉,否则花间和补天两派将无以为继。更可想像的是你石师必会全力支持杨虚彦成为胜出者,若你再不振作,将会饮恨于杨虚彦的影子剑下。”
侯希白冷哼道:“我怎会那么容易便宜杨虚彦?幸好得子陵点醒。哈!我现在可安心睡觉哩!”
自李世民取得柏壁大捷后,天下有足够实力作其对手者,仅剩下以王世充、窦建德和萧铣为首的三大军事集团。寇仲羽翼初成,暂且不论。宋阀僻处岭南,割地称霸绰有余裕,但若凭其本阀之力,兼且南人不耐北方苦寒,则有鞭长莫及之叹。
宋金刚柏壁之败,实是影响深远,不但使刘武周声势由强转弱,更令突厥在联结好塞外各族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突厥人的支持,另一依附突厥的霸主梁师都只好按兵不动,以隔岸观火的态度坐看以洛阳为中心的争霸决战。
三大军事集团中,以萧铣的形势最不利,关键处在于杜伏威降唐,不但镇着萧铣,令他动弹不得,亦使朱粲、李子通、沈法兴之辈在迫不得已下袖手静观变局。
林立宏则被夹在两大劲敌萧铣和宋阀之间,难有任何作为。
在这逐渐明朗化的情势下,天下顿成李阀、王世充和窦建德三方之争,而寇仲的唯一希望,就是把王世充和窦建德拉到一起,粉碎李世民不败的神话。
经过一夜全速赶路,寇仲于清晨时分抵达洛阳,守城的兵卫谁不认识他,立即飞报王世充。
来迎接的是寇仲对他颇有好感的王世充次子王玄恕,大家见面,自有一番高兴。
在亲兵簇拥下,两人并骑驰往皇宫。
寇仲问道:“李世民方面有甚么动静?”
王玄恕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据我们得来消息,李世民将于这几天亲率大军出关东来,我们已作好准备,务要对他迎头痛击。唉!果然不出少帅当年所料,李世民吸取李密久攻洛阳不下的教训,采取逐步肃清外围据点,断绝食道,再孤立我们的策略。”
寇仲兴致盎然地扫视繁荣如旧的洛阳风光,讶道:“李世民的大军仍远在关中,你怎知他采取甚么策略?”
王玄想道:“因为柏壁之战后,李家先后派出四名大将,在我们四周集结兵力。分别是史万宝进驻龙门,断我们南援之路;刘德威屯兵太行,倘若东攻河内,我们北路势被封闭;王君廓则对洛口仑虎视眈眈,而另一将领黄君汉枕兵孟津,一旦渡过大河,回洛仑势将难保。”
寇仲暗忖这确配称为“上兵伐谋”,李世民不费一兵一卒,只凭兵马调动,即构成对王世充的庞大压力。在这样的形势下,李世民若要劝降王世充旗下的将领,使他们离叛归附自是水到渠成。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洛阳处于河流交汇之地,要真把洛阳孤立,谈何容易。当年我为要说服令尊,言辞当然夸大点。不用担心,李世民即管放马过来,只要我们能守稳偃师、虎牢一线,李世民围城时,窦建德大军来援,定可把李世民杀个落花流水,能否逃回关中亦成问题。”
王玄恕露出尴尬神色,低声道:“父皇不肯听我劝告,违反与窦建德的协议,已于昨天登上帝位。”
寇仲色变道:“什么?”
人马驰进皇宫去。
第四十六卷 第六章 唇枪舌剑
在荣达大押幽静的内堂,徐子陵在上他到长安后的第二课。昨天主要是听荣达的主持人陈甫说及平遥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顺带学他的平遥口音。在语言上,徐子陵和寇仲均是有天份的人,突厥话能很快上口,带些乡音的话自然难不倒他。
圆桌上放满“质钱帖子”、“钱票”、“账簿”一类典当业的东西,看得徐子陵眼花缭乱时,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陈甫道:“我们典当业可以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以财生财,将财富放贷取利,凭高息赚钱,可以信用借贷,或以抵押放贷。抵押品由动产例如珍宝玉石,至乎不动产如房舍地契,甚或人身作抵押。”
徐子陵一呆道:“怎样以人身作抵押?若没有钱还,难道可将人卖掉吗?”
陈甫身材瘦削,生就一副马脸,五十来岁的年纪,相当高的鬓角有些花白,态度友善热诚,闻言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欠债还钱,没钱可以工作还债,若抵押的是标致的娘儿,更可卖入青楼。不过我们长安荣达绝不会干这种事,但在乡镇偏僻的地方,我不敢担保言种事不会发生。在你情我愿下,官府很难干涉。何况我们开当铺的,首先要打通官府的关节,一方保持低调,一方只眼开只眼闭,大家相安无事。”
徐子陵听得信心陡增,只是这以人作押一项,对香家己有莫大的吸引力,等若以后可公然作人口买卖。皱眉道:“典当业究竟是怎样开始的?”
陈甫轻描淡写的道:“典当业于南北朝时大行其道,源于佛寺的寺库制度。”
徐子陵愕然道:“怎会和佛寺有关?佛寺岂能干敛财的勾当,不是与出家人的四大皆空有违背?”
陈甫微笑道:“出家人不用吃饭吗?寺院通过各阶层的布施,积聚大量财富,为维持众多僧侣的生活,进行各类宗教活动,维修和扩建寺院,凡此无财不行,于是想到这以财生财的法门,凭放贷取利。”
顿了顿续道:“至于有否违背佛门的本意,就非我所能知。不过至少佛教经律中的‘无尽藏’有‘生息不已,其利无尽’,‘尔时六众当种,种出息,或取或与,或生或质’的记载,令僧侣可安心放贷得利供佛,法,僧三宝之用。”
徐子陵听得耳界大开,问道:“这样一个赚钱的行业,竞争一定很大,司徒福荣凭什么能脱颖而出,成为全国最大典当业的老板?”
陈甫欣然道:“这方面谁都要佩服大老板,他之所以能这么成功,皆因推出‘谷典’和发行‘钱票’两门新的生意,谷典并不限于米粮,而是广及其他粮货,这特别受农村乡镇的欢迎,试想可以粮货换钱,虽然价格比直接买卖低一大截,但在方便和应急上却非其他贸易方式所能比拟。”
“至于钱票,对经商者可说是一种恩赐,方法是由当铺签发换券,代替货币在市面上流通,随时兑现,我们则赚取‘贴水’。”
徐子陵明白过来,难怪说典当业最重商誉,所以香家或在财力上能超越司徒福荣,却因与青楼赌馆画上等号,又有贩卖人口的背景,随时会遭为政者扫荡封闭,谁肯信他们发行的“钱票”。
愈清楚典当业,愈有把握令香家上钩,皆因此乃香家可藉以施展“变天换日”大法的千载一时良机。
陈甫道:“好哩!现在轮到公子深入瞭解我们的经营和运作手法。”
徐子陵心中苦笑,只好强迫自己振作精神,专心聆听,为扮好司徒福荣努力。
在皇宫的书斋内,一身龙袍的王世充看罢窦建德的密函,递给坐在右下首的王玄应让他也过目,皱眉道:“窦建德为何要助我对付李世民?”
寇仲尚未回答,王玄应边看窦建德的信函,边头也不抬的冷笑道:“说不定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哩!”
寇仲立即心头火发,正要拂袖而起,坐在寇仲旁的王玄恕忙接口道:“现在夏王与我们大郑唇齿相依,洛阳若失陷,下一个……”
王世充截断他道:“洛阳怎会失陷?李世民一向善于后发制人,薛举父子和宋金刚就是这么败在他手上。我今趟就以彼之道还治其身,当他久攻不下退兵之时,就是他全军覆没的一刻。”
寇仲虽对王世充绝无好感,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应付李世民大军的正确战略,问题是郑军能否坚守到那一刻。
王世充目光闪闪的盯着寇仲,没有立即说话,王玄应则把窦建德的书函毫不尊重随手扔在旁边几上,脸含冷笑的瞧着对面位于王世充左首的寇仲。王玄恕无奈苦笑,默不作声,书斋内充满一片难堪的气氛。
蓦地王世充仰天长笑,道:“少帅如此着紧我大郑的事,我非常感激,若李世民提早一年来攻,我或会手忙脚乱,可是经过整年备战,我有十足把握打这场仗。现在我洛阳兵精粮足,只要能守到冬天大雪之时,哪到李世民坚持下去?”
寇仲心中大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