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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白见他回来,喜道:“早猜到你今晚该是时候回来,所以不敢到上林苑去,情况如何?寇仲肯否听你的话?”
徐子陵在书斋一角坐下愣然道:“听我的甚么话?”
侯希白赔笑道:“我是不知该问甚么才好,所以顺口来这一句,只要寇仲提高警觉,杨虚彦该难逞奸谋。李世民又有甚么打算?”
徐子陵苦笑道:“他的打算就是管他娘的长安事,先干掉寇仲再说其他。”
侯希白呆头鸟的在他旁坐下,茫然道:“这算甚么打算?”
徐子陵叹道:“此事多想无益,不如搁下不想。有和雷大哥联络过吗?”
侯希白点头道:“他们昨天入城,住进崇仁里的华宅去,一切似乎颇为顺利,雷大哥他们摆出力求低调的姿态,不过司徒福荣来长安的消息已暗地传开去。不过由于唐郑交战,又有寇仲参与,吸引了唐室的注意力,现在碰口撞面的话题都是与此有关,没有人有闲情去理会一个暴发户的出没。”
徐子陵问道:“见过纪倩吗?”
侯希白摇头道:“这几天她都以抱恙为由没有返上林苑,至于阴显鹤仍未有消息,他会否遇上不测之祸?”
徐子陵叹道:“我们不必胡乱猜测,免徒闹得心烦意乱。”
侯希白道:“婠婠来找过你两趟,该怎样应付她才好?”
徐子陵道:“她再来找我,请代我和它的个时间在此处会面。我还要去找胡小仙,还有你那幅《寒林清远图》,对吗?”
侯希白精神大振,喜道:“对极!在下还怕陵少忘掉此事。你甚么时候去偷,我就甚么时候到上林苑制造不在场的铁证。”
又压低声音道:“石师全无动静,看来你真的牵发他的伤势,使他必须密藏潜修,希望这段好日子何以拖长一些。”
徐子陵想起石之轩立即头痛,问道:“你的百美图进展如何?”
侯希白道:“只差十来个美人儿,画美人一点不难,难就难在那百首美人诗,百首不同,累得我差点要放弃。”
徐子陵拍拍他肩头道:“今晚到上林苑去花天酒地吧!我要去和雷老哥、宋二哥会合,弄清楚情况后再行事,今晚会是非常忙碌的一晚。”
※※※
激烈的攻防战,从上午延续至黄昏。
唐军主攻,郑军主守。
在李世民的指挥下,唐军将士对郑军发动一波又一波持续不断的狂攻猛击,从远距离的箭射到近身的肉搏,此起彼继,无休止地进行着。
马蹄军靴踢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双方互有伤亡,血染草原,尸横遍野,战况惨烈。
寇仲以奕剑术的心态面对这场等若由他指挥的剧战,王世充反成他的传令将军。
在这一刻,他变成只求成功的指挥者,每一名将士,都是他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以冷眼去作出判断,哪子该留,哪子该弃,作为争取最后的胜利。不如此,郑军早抵不住唐军的撼击,被迫退回营里城内。
号角声起,接战中的唐军潮水般退却,寇仲下令追击,却给迅速补上的唐军硬以强弓劲箭迫回来,双方再成对峙之局。
寇仲暗责自己疏忽,唐军退而不乱,连死伤者亦全部送返后方,可知是有秩序的退却,不宜追击,就是一念之差,累得百多人命丧敌手,身为主帅的确足责任重大。
敌我两阵燃起千百计的火把,日战转为夜战,又是另一番气氛情景。
王世充沉声道:“李世民究竟尚有甚么鬼主意!”
这是郑军一方每一个人都急欲晓得的事,战场上的李世民指挥若定,策略变化无穷,如非有寇仲这军事上的天纵之才冷静应付,一一化解,郑军肯定不能像目前般不失寸土。
双方重整阵脚,移走死伤。
寇仲身上多处负伤,他却像个没事人般不以为意,甚至拒绝包扎治理伤口。别人以为他英雄了得,不畏伤痛,他却自家知自家事,长生气比任何圣药更有疗效。
他和王世充分派的五百亲卫多番出击,粉碎敌人连番猛攻,他的射日弓发出的连珠箭,更使敌人心寒胆丧,否则战局会变成由唐军全部控纵的发展。
王世充的二千亲卫精锐,分作四批让他统率调遣,故每趟都是以生力军勇不可挡的姿态反击唐军,屡创奇功。
张志道:“真奇怪,李世民为何仍不出动他的天兵?”
直至此刻,那一千被寇仲法眼看破的天兵骑士,只曾佯攻两趟,仍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寇仲微笑道:“大将军累吗?”
张志叹道:“除非是铁铸的,怎能不累?”
寇仲道:“所以大家都累哩!李世民就是等候此刻,他的天兵才可发挥最大的效用。”
话犹未已,唐军留在后方从未参与过攻击的一队步骑兵,开始推进,其中正包括天兵骑队在内,退回去的两万步骑兵重整阵势,按兵不动,不过若在李世民一声令下,他们可随时再投身战场。
敌人不住迫近。
寇仲拔出井中月向身后休息充足的五百骑兵嚷道:“成功失败,就看我们的本领。”
五百战士轰然响应,寇仲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无敌的领袖地位,人人乐意追随他,为他效死。此事虽招王世充之忌,但寇仲已顾不得那么多,否则他将横尸此地,洛阳、少帅军全不关他的事。
前方中军步兵依鼓声旗号的指示,往两旁懂移裂出去路缺口,让寇仲领军冲出,迎击首次杀到的玄甲天兵和以万计的唐军。
第四十七卷 第十章 离间高招
徐子陵从后墙进入崇仁里的华宅,易容改装了的雷九指和宋师道两人正在后厅说话,见徐子陵来会,当然非常欢喜。
双方大致交待别后情况,徐子陵讶道:“为何不见从人,小俊到哪里去了?”
雷九指道:“小俊正在装扮,我们再经思虑后,计划有少许变动,但该是更加完美。”
徐子陵对雷九指或尚有疑惑,但对宋师道却是信心十足,欣然道:“小弟洗耳恭听。”
宋师道洒然笑道:“事实上只有两项变动,首项是因应形势变化,原来司徒福荣比我们想像中的更为胆小,接得我们警告信后,就那么与申文江两人连夜离开、平遥避祸去也,生意交由亲弟打理,所以我们不能婢仆成群的跟来。”
徐子陵讶道:“又有这么巧的?他为何不带其他人,而偏和这申文江一道避祸?两人关系这般亲密吗?”
雷九指笑道:“你这叫聪明一世,蠢钝一时,当然是宋二爷在信内下料子,不怕申文江敢不与老板有祸同当,亡命天涯。”
徐子陵恍然道:“宋二哥确是算无遗策。”
宋师道笑向雷九指道:“我并不是宋二爷,而是申先生,苏管家几时可改口。”
雷九指自掌一记嘴巴,装作诚惶诚恐的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申爷大人有大量,勿要和小人计较。”
这几句他以带着平遥乡音的夸张语调说出,惹得哄堂大笑。
徐子陵叹道:“若这里有石之轩、婠婠那类高手来探望我们,我们所有心血将尽付东流。”
宋师道点头道:“子陵说得对,苏管家你该检点些,否则只要文江在福荣爷面前说一句话,苏管家你立即要卷铺盖回乡耕田。”
三人再次对砚大笑。
徐子陵挨往椅背,心中一阵难过,若寇仲在此,那有多好。大家一起开怀大笑,共商与奸人周旋的大计。
一把声音从后门处传来,老气横秋的道:“苏管家又犯上甚么错失?咦!竟是徐爷!”
徐子陵一眼瞧去,登时心中叫妙,走进来的小俊扮得就像司徒福荣本人大驾亲临,似足图画中他的体型脸相。
雷九指跳起来,一把搂着任俊肩头,探手捏他的脸皮道:“这张脸虽及不得上鲁师妙手的巧夺天工,但至少亦有他七、八成的工夫,我保证司徒福荣看到他时,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徐子陵不禁莞尔,笑道:“该说连鲁大师亦以为这张面具是他做的。”
雷九指欣然放开捏着小俊脸皮的手,笑道:“好小子!何时学懂拍马屁的。”
宋师道道:“这是我们第二项变更。因为要你徐子陵整天坐在这里扮司徒福荣实在太浪费,所以平时改为小俊代劳,到要在赌桌上显身手,以你的功夫,模拟小俊的声音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任俊正容以带上平遥口音的语调道:“开押店不但是盘生意,更是门学问,想赚钱首先讲商誉,我司徒福荣赚多一个子儿赚少一个子儿绝不是问题,最重要是诸位朋友听到我司徒福荣四个字便有信心。”
他说话的音调、缓急和断续均有种令人一听难忘的特徵,就因有此异样与别不同处,故容易被掌握和模仿。
雷九指道:“这是欧良村教的路,司徒福荣确是用这般语气说话的。据欧良材说,小俊学得有七、八成相似。”
徐子陵信心大增,道:“坐下再说!”
四人坐好后,宋师道道:“我们和官府打过招呼,并请他们关照我们不愿张扬的愿望。陈甫明天会遣几个婢仆下人来伺候福荣爷,至于护院保镖一类我们曾透过陈甫暗中招聘,若池生春真的对我们有狼子之心,该会趁机让手下混进我们这处来,我们可将计就计。”
任俊道:“最怕是池生春根本不晓得我们大驾莅临。”
徐子陵思索半晌,向雷九指道:“雷大哥有否传小俊两手绝活?”
雷九指尚未答他,任俊探手摊掌,三颗骰子赫然出现掌心处,笑道:“我现在连睡觉亦梦到自己在赌钱,不过在梦中总是轮多赢少。”
徐子陵欣然道:“那会省去找很多工夫。真正的司徒福荣年纪有多大,妻妾子女情况如何?”
雷九指答道:“真正的司徒福荣该不过四十岁,似乎不好女色,到现在仍是独身,所以很多人在怀疑他另有癖好,与宋二爷有一手。”
宋师道哑然失笑道:“雷老哥又来耍我,他是与申文江有一手,而非甚么二爷三爷。”
徐子陵望向任俊,道:“小俊有否心怯?”
任俊肯定的摇头道:“有雷爷和二爷在旁指点,我不但不害怕,还感到乐在其中。”
雷九指正容道:“小俊非常好学,天份很高,子陵不用担心他能否胜任。”
徐子陵道:“这就成哩!唯一担心的是小俊的眼神会泄漏秘密,因为只要有点眼力,就可看出他是会家子。”
宋师道道:“敢开押店的人背景怎会简单,司徒福荣出身黑道,本身是平遥一个著名帮会的龙头大哥,我这申文江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自幼习武,所以这方面不成问题。”
雷九指道:“我扮的苏管家真有其人,是司徒福荣另一心腹,在平遥武林薄有名气。司徒福荣和申文江逃离平遥,他便南下不知所踪,该是奉司徒福容之命打听宋二爷家动静。”
徐子陵深感群策群力的好处,自己可轻松得多,道:“你们今天好好休息,待我安排一切后,明天可实行我们的讨香大计。”
宋师道讶道:“子陵会有甚么安排?”
徐子陵长身而起,笑道:“首先要安排一位绝色美女,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的看上小俊这绝不讨人欢心的司徒福荣,令他改变癖好,改为欢喜女人。我的娘!这是甚么一回事?”
※※※
战事终告暂时结束。
唐军屡攻不下,李世民鸣金收兵,控制主动的大唐军有秩序的撤退营地。
此仗关键处在于寇仲死命抵着李世民的“凿穿天兵”,令唐军无法突破郑军的防御线,双方均伤亡颇重,死伤达数千之众,战情惨烈。
寇仲负伤累累,战袍被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染得斑驳可怖。
经过塞外以战养战的修行,他完全掌握如何在千军万马的血战中保命之道。但受伤是无可避免的,任你武功如何高明,刀法何等了得,在避无可避及人挤人的混战中,捱刀碰剑是必然的事,但如何把来自敌人的伤害减至最低,却是寇仲从无数战役领悟回来的超凡本领。
战士在清理战场,杨公卿和他策马绕过城营,来到慈涧另一边一座小丘上,由此以快马沿官道朝东疾走,两天许的时间可抵洛阳。
寇仲道:“待会我要去向王世充说话,必须于此设立营寨,以确保粮道畅通,否则若被李世民派小队人马袭劫运粮队伍,可使我们穷于应付。”
杨公卿道:“那就不如索性建一座石堡,可与慈涧遥相呼应,工具与匠人可从洛阳调来,如此即使慈涧失陷,李世民们不能长驱直进,直追洛阳。而我们若迫不得已退返洛阳,也不惧李世民衔尾追击。”
寇仲讶道:“我们今天刚打过一场漂亮的大仗,教李世民不敢小觑我们,杨公对慈涧是否能稳守仍这么没信心吗!”
杨公卿叹道:“我对少帅当然信心十足。但对王世充则是另一回事!谁晓得明天他又会想出甚么蠢主意来。”
寇仲大有同感,道:“那建一座似点样子的石堡要多少时间?”
杨公卿道:“为抵御唐军攻打洛阳,早在城内储存大批凿好的方石,准备必要时修补破损的城墙。若把部分运来建有堡,而人手足够的话,可于十来天的时间弄成一座有抵御能力并容纳数百守兵的石堡出来。”
寇仲讶道:“可以这么快建成石堡,令人想像不到,那就不如夹道建起两座石堡,其防守之力将以倍数增强。”
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