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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黑闼忙道:“小仲勿要对他老人家不敬,我能得他指点,是几生修来的缘份。他老人家并非批死我过不了二十八岁,而只说这是个关口,除非我肯放弃刀头舐血的杀戮生涯,否则凶多吉少。”
寇仲摇头道:“我第一个不信,命运就是命运,一是有一是无,所以若命运真的存在,是没有如果或是除非这回事。试想想吧,若命运有两种可能性,牵一发动全身,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会像倒骨牌般影响开去,到最后会改变一切。”
刘黑闼沈吟片晌,点点道:“你说得对,那我更是死定哩,宁道奇摆明在安慰我,叫我修德怕是修来世之德。”
寇仲为之愕然,他本想设法解开刘黑闼这宿命的心结,岂知适得其反,驱走他最后一线希望。
刘黑闼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丈夫马革裹尸,战场是我最好的归宿,迟找早死算他奶奶的甚么鸟事。我们勿要在此事上费神。宁道奇为何要纡尊降贵的来指点我的前程,到现在我仍是糊里糊涂,听说你会和宁道奇交手,是否真有这回事?”
寇仲点头道:“确有此事,他力劝我没有结果后本欲杀我,不知如何反在武学上点化我,笑着走了,真奇怪。”
刘黑闼一震道:“或者他看出你是未来统一天下的明主也说不定。”
寇仲想起另一事,亦心头暗颤,随口应道:“刘大哥勿要说笑,我不死已是万幸。”
刘黑闼叹道:“小仲你有不想过为窦建德会这么顾忌你呢?”
此时离徐、跋藏身的山头只里许远,寇仲勒马停下来,苦笑道:“这种事教人如何去想?我本以为你的大王是心胸广阔大仁大义豪雄霸主,那晓得只是一场误会。”
刘黑闼道:“窦爷虽一心想皇帝,但本身到今天仍是个有情义的人,只是你对他的威胁太大。自黎阳之战后,你在我大夏军中建立起崇高的声誉,隐有盖过窦爷之势。就像李世民之于李渊和李建成,兼之你和我情逾兄弟,背后又有宋缺支持,若你有意和窦爷争天下,不用打,我军已四分五裂,他对你的顾忌不是没有理由的。”
寇仲摇头苦笑道:“刘大哥早点回去吧。你这么送我出城,你大王不怀疑我们在背后说他坏话才怪。”
刘黑闼洒然道:“一个快要死的人那管得这么多,你不用为我担心。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此处,希望我们三兄弟尚有后会之期,代我向子陵问好。”
寇仲心中涌起生离死别的魂断神伤,偏又无力改变眼前景况,喝道:“刘大哥珍重!”
跃下战马,迅速远去。
跋锋寒瞧着刘黑闼一人双骑逐渐远去的背影,沉声问道:“窦建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的心直沉下去,隐觉不妥,否则刘黑闼应该多走些许路来和他们打个招呼,摇头道:“我对他并不熟悉,纵相熟又如何?每个人都会因不同的立场、切身的利益、运道的顺逆因应情势变化而改变,王世充就是好例子。你试看看,假设他保得住洛阳,对我们会是怎样一副脸孔?”
跋锋寒冷然道:“王世充早完蛋了,不论那一方胜出,再轮不到王世充来争天下。王世充不顾颜面向你们求援,并非要保霸主之位,只是要保命。因他与魔门亲密的关系曝光,以李世民一向的英明决断,城破后必斩王世充,除非李元吉从中作梗,否则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徐子陵讶道:“锋寒兄比我和寇仲看事情更透彻清晰。”
跋锋寒道:“我是在艰苦的环境长大,讲的是心狠手辣,事事从功利的角度出发,所以能对每一件事情提供另一角度的看法。”
此时寇仲登山而来,直抵山崖,在跋锋寒另一边坐下,叹道:“我终明白师妃暄为何挑李世民作未来天的真主。”
两人闻言愕住,寇仲并非师妃暄,怎可能凭空明白仙子的用心。
跋锋寒大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寇仲道:“这并非师妃暄单独的决定,必须得道家的度代表宁道奇点头同意。宁道奇凭的是他的鉴人之道,从相法瞧出李小子是帝王之相,所以师妃暄敢落实她支持的人选。”
跋锋寒嗤之以鼻道:“我第一个不信命相这江湖术士骗人的玩意,宁道奇又如何?我承认相格确有好坏之分,如同丑妍有别,对运道有一定的影响。可是世上怎可能有种帝皇的相格,绝对是无稽之谈。”
寇仲问徐子陵道:“陵少怎么看?”
徐子陵皱眉道:“自古以来,一直流传相人之学,宁道奇肯定是精于此道的人。从相格肯定李世民为选合乎他的情理。不过我同意锋寒兄的瞧法,世上该没有帝皇之相,宁道奇终非神仙,总会有批错的机会。”
寇仲哈哈笑道:“希望你们不是为安慰我这么说,他娘的,管他甚么命运,我寇仲是永远不会认输的,李世民有本事就宰掉我吧。”
跋锋寒沉声道:“应说是宰掉我们三兄弟。”
寇仲一阵感动,把跋锋寒搂个结实,笑道:“以前不是说过若形势不对,老跋你会开溜的吗?”
跋寒苦笑道:“我跋锋寒如今再不是那种人。置诸死地而后生,要留大家一起留,走便一起走。”
徐子陵淡淡道:“窦建德方面你是否触憔了?”
寇仲颓然道:“你这话虽不中不远矣!他虽答应挥军来援,但对我顾忌甚深,使我无法为他筹谋出策,让那攻打黎阳的衷诚合作重现虎牢。唉!李世民对窦建德看得很通透,窦建德却似不把李世民放在眼内,未开战已可可知结果,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道:“有刘大哥助他,窦建德至少有一拚之力吧。”
寇仲无奈道:“老窦命刘大哥留守黎阳。”
跋锋寒色变道:“窦建德无论军力和才智均不及李世民,这一仗如何能打?”
寇仲双目闪耀精芒,缓缓道:“所以我们必须靠自己,当李世民移师虎牢截击窦建德,就是我们反攻围堵唐军之时。我们现在先返梁都,抓出内奸,然后秘密结集一支万人精锐部队,以飞轮船作水路支援,运送粮草和攻城破寨的工具,于窦建德从东面进攻虎牢的当儿,只要我们的军队能突破洛阳的重围,抵达虎牢的四面,截断李世民与围城军的联系,我们便有机会赢得漂亮的低仗,以后天下再轮不到李阀称雄。”
跋锋寒点头道:“好胆色。”
徐子陵道:“你和锋寒兄回梁都,由我负起往洛阳知会杨公和王世充之责,好安他们的心。”
寇仲同意道:“我们在陈留等你,待你来后出发,最好能把鹰儿和马儿带来。”
徐子陵道:“没有问题,但到洛阳前我会去净念禅室打个转,找了空说几句话。”
寇仲愕然道:“找了空干吗?有甚么好说的?”
徐子陵目光投往地平无尽处,淡淡道:“我想透过他向妃暄传递信息,告诉妃暄我在别无选择下,走上一条她绝不愿我踏足其上的路途,就是这样而已!”
第五十二卷 第五章 沙门护法
寇仲和跋锋寒伏在大河北岸一处山头,瞧着近十艘唐室的水师船从黄河驶入通济渠,全是机动性强的小型战船,船上兵员全神戒备,一副随时应变的姿态。
在午后秋阳的照耀下,帆桅映闪余晖,颇有江河任我大唐战船纵横的迫人气势。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李世民料事如神至此,晓得我们会返回彭梁,故先一步派兵拦截?”
跋锋寒哂道:“谁拦得住我们,噢!又有船来哩!”
寇仲朝大河西端瞧去,只见幢幢帆影,二十多艘体势巍然的艨艟巨舰,首昂尾耸的沿河开至,在另十多艘小型战船的护航下,追在先头部队之后,缓缓驶进通济渠。
巨舰载满兵员辎重,吃水极深。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时,五十多艘运兵的楼船和满载粮货的辎重船只接续驶至,押后的是十多艘走舸式的小战船。
寇仲头皮发麻地瞧着巨舰上飘扬的旗帜,苦笑道:“这是由李世绩指挥的水陆两栖作战部队,我的娘,李世民不是命他攻打陈留吧!”
跋锋寒默默计算,叹道:“你的反攻大计可能要就此寿终正寝。李世民确是用兵如神,且处处抢得先机,这批唐兵为数达三万人,在强大水师的支援下,又有紧扼水道的开封城作指挥总部,进可攻退可守,至不济也可封锁运河,截击你任何北上的部队。坦白说,你能否保着陈留尚是未知之数,对方是顺水来攻,你是逆水而守,且李世绩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我们的形势非常不利。”
寇仲不解道:“李世民是否对窦建德过于轻视,这批水师精锐该继续东行,保护牛口渚、板渚、荥阳、河阴诸城才对,对付我少帅军岂非杀鸡用牛刀?”
跋锋寒摇头道:“李世民岂会大意轻敌,必是另有手段应付窦建德的大军。”
寇仲一震道:“我明白啦!”
跋锋寒讶道:“你明白甚么?”
寇仲沉声道:“我明白李小子对付窦建德的策略,事实上前晚在大河截击我们时早透露端倪,就是据虎牢以抗窦建德。唉!李小子确是大将之材,任由窦建德渡河攻打虎牢东西诸城,只要他取得大河的控制权,而我又不能北上,窦建德的大军将变成深入敌境的孤军,且连番交战攻城之下,损耗难免,那时兵疲马困,再被李世民派人包抄后方,截断粮道,军心势必动摇,李世民将有一举破之的机会。”
跋锋寒变色道:“那怎办才好,要不要我前去警告窦建德?”
寇仲叹道:“窦建德现在信心十足,甚么话都听不进耳内去,尤其是由我说出来的忠告,还会以为我陷害他。唉!过河再说吧!若守不住陈留,给大唐水师沿运河南下,直抵江都,我的少帅军会被李世绩连根拔起,比洛阳更早完蛋大吉。”
跋锋寒跳起来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走。”
徐子陵逐步登山,心中一片宁和。
晚课的钟音从被晚霞染红的山巅传下来,每一下钟音彷如发人深省的真言,直敲进徐子陵心底去。
佛教是一个和平的宗教,假设塞内塞外的人均身体力行地信奉佛教,天下将太平无事。可是这永不会变成事实,群魔作祟下,佛道两门只好联手抵抗,卫道驱魔。
不过斗争实有违佛门的理想,所以慈航静斋每代选拔最出类拔萃的传人,负起此重责,使空门不用卷入尘俗的腥风血雨去。
洛阳的风风雨雨,丝毫没影响净念禅宗的宁和平静。假若来攻的是突厥人的狼军,当然是另一回事。所以师妃暄肩上的重任,在为万民谋幸福外,更要为沙门护法。
唉!师妃暄!
他多么渴望师妃暄能像上一趟般,正在禅院内静待他的来临,他会把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尽情向她倾诉,让她的明心为他作出指引,可是他却知道与她再无相见的日子,这想法使他魂断神伤。
石阶已尽,徐子陵登上山头,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不见人影,寺内众僧集中在铜殿前的法场,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填满山头的空间。
徐子陵收摄心神,负手走进院门。
一人徐徐从大雄宝殿步出,走下台阶,神清气秀,正是净念禅宗的主持了空大师,他神情平静,嘴角含笑,似是一心等候徐子陵的来临。
徐子陵心中暗颤,涌起连自己也难以明白的亲切感觉,有点像经年在外闯荡,受尽挫败的游子,回家见到亲人,生出伤怀想哭的情绪,愣然呆立。
了空来到身前,合十微笑道:“子陵你好!”
徐子陵苦笑道:“大师才真的是好,小子乏善可陈。”
了空低喧佛号,慈祥的道:“子陵请随我来。”
徐子陵跟在这禅门中能回复青春的奇人身后,绕过大雄宝殿,在寺僧云集的广场旁步进禅院。
晚祷的众僧像全不晓得徐子陵的来临,没有人露出注意的神色。
徐子陵不敢惊扰他们的宁洽,到进入两旁遍植竹树的石板道,忍不住问道:“大师似是晓得我来访,对吗?”
了空悠然自若地道:“可以这么说,适才我在禅室打坐,忽生尘念,忍不住到山门一行,岂知遇上子陵。”
经过僧舍后,徐子陵再次踏足两旁石壁满布佛像浮雕的甬道,不由受到佛道深幽的特异气氛影响,洗心涤虑,生出远离凡尘的感觉。
徐子陵轻叹一口气,道:“我今趟到此拜见大师,是希望大师为我向妃暄传话,告诉她徐子陵不但有负所托,还毁诺卷入寇仲和李世民的斗争中。”
了空低喧佛号,却没有出言相责,领他直抵筑于崖缘的方丈院,过门不入,踏上右方通往另一竹林的碎石小径,来到竹林外可远眺座落地平尽虚的洛阳城高崖处,凝立不动。
徐子陵像不敢惊扰他似地小心翼翼移到他身旁稍后处,夜风潮水般拂至,吹得两人衣衫飘扬。
远方洛阳的灯火,有种说不出的没落凄惶。
了空淡淡道:“妃暄早猜到会有这种发展,更指出若出现这种情况,肯定非是因你舍不下与寇仲的兄弟之情,而是认为这是最合乎天下万民福祉的事。”
徐子陵一呆道:“妃暄真说过这么一番话?”
了空哑然失笑,洒然道:“佛门不打诳语,子陵以为贫僧诓你、安抚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