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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奇招迭出。以快对快,其间没有半丝迟滞,而攻守两方,均是随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紧凑激厉处又隐含逍遥飘逸的意味,精采至难以任何语言笔墨可作形容。
以寇仲的眼力,也要看得眼花燎乱,感到自己跟得非常辛苦。
“叮!叮!”
两响清音后,而人回复隔远对峙之势,就像从没有动过手。
宁道奇双手负后,两头小鸟似已振翼远飞,微笑道:“道奇想不佩服也不成,宋兄竟能以一刀之意,挡我千多记鸟啄,使我想厚着面皮取巧硬指宋兄超过九刀之数也不成。”
宋缺哈哈笑道:“是宋缺大开眼界才对。从无为变作有为;有为再归无为;进而有为而无,无为而有,老庄法旨,到道兄手上已臻登峰造极之境。道兄留意,宋缺第五刀来哩!”
寇仲至此刻始缓过一口气来,耐不住心中大呼过瘾,两位顶尖儿的高手无不在尽展浑身解数,如此良机实是千载难逢,令他可同时在两人身上偷师学艺,益处之大,是他从没梦想过的。
“锵”!
宋缺竟还刀鞘内,面手下垂,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紧罩敌手,即使不是内行人,也知宋缺天刀再出鞘时,将是无坚不摧,轰无动地的骇人强攻。
宁道奇仍保持两手负后的姿态,双目异芒电闪,是自动手以来寇仲从未见过的凌厉。宋缺没有夸口,他确有本事迫得宁道奇不敢重施故技,因为他直至此刻,并没有重覆自己的招式。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徐子陵在风雅阁大门外暗处等候,阴显鹤从阉内勿匆走出,来到徐子陵旁,点头道:“成哩!我说出为新安郡两位朋友送信,立得青青夫人接见,她着我们由后门进去。”
徐子陵心中欣慰,新安郡是他和寇仲遇上青青和喜儿的地方,想不到昔年恩将仇报的青楼女子,反变得如此有江湖义气。不过如非无计可施,他绝不会打扰她。
青青亲自把他们迎入内堂,秀眸发亮的道:“子陵长得真俊秀,见着你真好,姐姐不知多么担心你们,一时又说小仲战死慈涧,一会又传他死守洛阳对抗秦王的大军,到两天前始知宋缺出兵救他,此事轰动长安,弄至人心惴惴难安,究竟确实情况如何呢?”
徐子陵被她赞得大感尴尬,只好视此为卖笑女子的逢迎作风,不以为怪,对寇仲近况解释一番。
青青忧心忡忡的道:“唉!又要打仗哩!戏和喜儿一心逃避战乱到长安来,怎知关中竟非安全处所,你们会护着我们吗?”
徐子陵点头道:“这个当然,但今趟我们来此,实有一事相求。”
青青喜孜孜道:“你有事想起来找奴家,可知你心中尚有我这位姐姐,快说出来,姐姐定会尽力为你办到。”
徐子陵往阴显鹤瞧去,道:“不如由阴兄自己说。”
阴显鹤微一错愕,晓得徐子陵是借此机会迫他多和人沟通说话,无奈说出欲寻纪倩的原因。
青青娇笑道:“那你们找对人哩!纪倩刻下正在风雅阁。”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不明所以。
青青道:“道理很简单,喜儿最讨厌的一个人以重金把上林苑买下来,倩儿只好向我求助为她清偿上林苑的债项,改归风雅阁帜下,不是姐姐夸口,除姐姐外,长安怕没多少人敢为倩儿出头。”
徐子陵晓得她和李元吉的密切关系,点头同意道:“那人是否池生春?”
青青一呆道:“你怎能猜中?此事没多少人知道的。”
阴显鹤道:“可否请纪姑娘来说几句话。”
青青道:“此刻倩儿和喜儿均应邀到御前作歌舞表演。为皇上娱宾,不到两、三更不会回来,你们长途跋涉的到长安来,不如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她们回来后唤醒你们。”
阴显鹤往徐子陵望去,征询他的意见。
徐子陵道,“你稍作休息,我还要去办点事,一个时辰内回来。”
“铿!”
天刀出鞘。
一切只能以一个快字去形容,发生在肉眼难看清楚的高速下,寇仲“感到”宋缺拔刀时,天刀早离鞘劈出,化作闪电般的长虹,划过两丈的虚空,劈向宁道奇。
远在雕栏外的寇仲感到周遭所有的气流和生气都似被宋缺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吸个一丝不剩,一派生机尽绝,死亡和肃杀的骇人味儿。
应付如此一刀,仍只硬拼一途。
宋缺正是要迫宁道奇以硬碰硬,即使高明如宁道奇亦别无选择。
寇仲晓得这第五刀是紧接而来最后四刀的启端,绝不容宁道奇有喘息的机会,胜负可在任何一刻分出来。
更使他震惊的是宋缺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务要击垮对方。
宁道奇蓦地挺直仙骨,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俦,与状比天神的宋缺相比毫不逊色,一拳击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却又是毫无伪借的一拳轰在天刀锋锐处。
“轰!”
劲气横流滚荡。
两人触电般退开。
宋缺一个回旋,天刀平平无奇地再往迎回来的宁道奇横扫。
这第六刀并不觉有任何不凡处,但却慢至不合常理。偏是作壁上观者却清楚掌握到宋缺此刀寓快于慢,大巧若拙,虽不见任何变化,但千变万化尽在其中,如天地之无穷,宇宙般没有尽极。
宋缺未能在速度和内劲上压倒宁道奇,遂改以刀法取胜,应变之高妙。教他叹服。
宁道奇却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双手施出玄奥莫测的手法,迎上宋缺浑然无隙,天马行空的一刀。
寇仲暂忘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因已看得心神皆醉,宁道奇使的实是隔空遥制的神奇招数,仿似对宋缺不能做成任何威胁,实质上亦是没法影响改变宋缺一往无还的霸道刀势,但是每一个手法,均以炉火纯洁、出神人化的先天气功,先一步隔远击中敌刃,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如蚕吐丝,而这真气的茧恰在与敌刃正面交锋的一刻积聚至爆发的巅峰,抵着宋缺必杀的一刀。
个中神妙变化,双方的各出奇谋,施尽浑身解数。少点阻力也要看漏。
“蓬”!
宁道奇双掌近乎神迹般夹中宋缺刀锋,凭的非是双掌真力,而是往双掌心收拢合聚的气茧,恰恰抵消宋缺的刀气,达致如此骇人战果。
时间像凝止不动,两大高手凝止对立,像四周的罗汉般变成没有生命的塑雕。
就在寇仲瞧得呼吸屏止,弄不清两人暗里以内气交锋多少遍之际,宋缺一声长笑,天刀从宁道奇双掌间发起,直至头顶上方笔直指向夜空的位置。改为双手握刀,闪电下劈。
寇仲差些儿要闭上眼睛,不忍看宁道奇被劈成两半的可怖景象。因任宁道奇有通天砌地之能,在如此情况下,势难挡格宋缺此刀。
天刀劈至宁道奇面门约尺许的当儿,教寇仲不敢相借的情况在毫无先兆下发生,宁道奇像变成一片羽毛般,不堪天刀带起的狂飚被刮得抛起飞退,以毫厘之差遗过刀锋,真个神奇至教人不敢相信,但确为事实。
宁道奇在凌空飞瞩的当儿,仍从容笑道:“柔胜刚强,多谢宋兄以刀气相送,还有两刀。”
宋缺虽徒劳无功,却没有丝毫气馁又或躁急之态,天刀来至与地面平行的当儿,倏地全速冲刺,直往前方三丈外的宁道奇箭矢般激射而去,朗声道:“道兄技穷矣!”
寇仲终忍不住扑到白石雕栏处,事实上宁道奇确处于下风,其退虽妙绝天下,颇有乘云御气飞龙的逍遥妙况,却仍是不得不退,关建处非是他不及宋缺,而是欠缺宋缺与敌偕亡之心。否则适才趁宋缺举刀下劈的刹那,双掌前击,那宋缺虽能把他劈分两半,宋缺亦必死无疑。
宋缺是拿自己的命来赌博,因看准宁道奇难开杀戒。
刀锋笔直激射,迅速拉近与宁道奇的距离,刀气把对手完全锁紧笼罩,当宁道奇触她的一刻,恰是天刀临身的刹那,再没有人能改变这形势发展,包括宋缺和宁道奇两大宗师级高手在内。
宁道奇突发一声长啸,在空中忽然凝定,钉子般疾落锥下,钉往地面,背后正是文殊菩萨骑狮铜像。际此面对宋缺能使风云色变的一刀,宁迫奇仍是神态闲雅,快速吟道:“人有畏影恶迹而去之走者,举足愈数而迹愈多;走愈疾而影不离身。不知处阴以休影,处静以息迹,愚亦甚矣!”
“蓬”!
宁道奇整个人弹上半空,双足重踏刀锋。
宋缺往后飞退,宁道奇则在空中陀螺般旋转起来,缓缓降返地面。
两人均处于动手时的原来位置,回复对峙之局。
尚有一刀。
“锵”!
宋缺还刀鞘内。
宁道奇脸容转白,瞬又回复常色。
宋缺英俊无匹的俊伟容颜红光一现即敛,神态如旧,似乎从没有和对方动手。
寇仲心知肚明宋缺适才一刀,令两人同告负伤,不过他们功力深厚,硬把伤势压下去。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扑入场内哀求两人不要动手,可是这只会影响宋缺,却不能改变如箭在弦的第九刀。
宋缺叹道:“宋缺终逐一领教道兄的八扑,不瞒道兄,道兄高明处确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在使出第九刀前,宋某有一事相询,道兄刚才背念的庄子寓言,出自渔父篇,为何偏漏去‘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绝力而死’三句,其中有何深意?”
宁道奇哑然笑道:“我也不瞒宋兄,若把这三句加进去,我恐怕没暇念毕全篇,岂非可笑之极。根本没有任何深意,宋兄误会哩!”
宋缺大笑道:“好!若非道兄能如此精确把握宋某天刀的速度,心境又清净宁无至此等精微的境界,早命丧在我第八刀下。我宋缺着厚颜坚持第九刀,就有似如此蠢材,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绝力而死。道兄岂无深意,太自谦啦!”
宁道奇一揖到地,诚心道:“真正谦虚的人是宋缺而非宁道奇,宋兄或许绝力而死,宁道奇则肯定要作宋兄陪葬,多谢宋兄手下日情之德。”
宋缺回札道:“大家不用说客气话,能得与道兄放手决战,宋某再无遗憾。烦请转告清惠,宋某一切从此由寇仲继承,这就赶返岭南,再不理天下的事。”
寇仲听得呆在当场,不明所以。
以宋缺的为人,怎会就此罢休。
宋缺此时来到他旁,微笑道:“我们走!”
第五十六卷 第十章 余情未了
“咯!咯!”“谁?”
徐子陵夜入李靖府第,由后墙入宅,偌大的将军府出奇地冷清,院落大部分没有灯光,只有主建筑透出灯光,入目情况使他大感异样。
凭着建筑学弄清楚主人家起居处,他轻敲窗槛,试图惊动李靖。
徐子陵低声道:“惊扰大嫂!是徐子陵!”
风声响起,红拂女现身回廊处,秀眉大皱道:“又是你!来找李靖干什么?”
她一身劲服,显然尚未入睡。
徐子陵听她用气不善,硬着头皮道:“对不起!惊扰大嫂休息,我有重要事须见李大哥,他仍未回来吗?”
红拂女露出复杂的神色,带点苦涩,又似无奈,歉然低声道:“该是我说对不起,我的心情很坏。唉!进来说吧!”
徐子陵一震道:“李大哥是否出事哩?”
红拂女摇头表示非是如此,似是勉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转身引路道:“这里不方便说话,随我来!”
在她引领下,徐子陵进入书房,在漆黑中的房中坐下,红拂女回复平静,态度冷淡的道:“子陵有什么要事找李靖?”
徐子陵关心李靖,忍不住问道:“大嫂为何心情不佳?李大哥因何不在家陪嫂子?”红拂女答道:“你大哥到城外迎接秦王,至于我心情欠佳,唉!怎答你好呢?因为李靖与你们的关系,不但遭尽长安的人白眼,更遭秦王府的同僚疏远,秦王故意不让他参与洛阳的战役,表面看是为他着想,说到底还是不信任他,让他投闲置散。李靖并没有怪你们,只是我为他感到心中不忿而已!”
徐子陵心中一阵歉疚,可以想像李靖夫妇难堪情况。
红拂女续道:“子陵到长安来为的是什么?难道不知长安人人欲杀你和寇仲吗?”
徐子陵轻轻道:“对不起!”
红拂女叹道:“说这些话有何用?对你两个我真不知怎办才好?若你们是大奸大恶之徒,事情还简单,偏偏你们非但不是这种人,且是侠义之辈;上趟你们更帮了秦王府一个大忙,使沈落雁避过大难,可是也令我们开罪皇上和太子,独孤家更是恨我们夫妇入骨。我曾提议李靖索性离开长安,隐避山林,却遭他拒绝,说际此时刻离开秦王,是为不义,漠视塞外异族入侵,更是不仁,可是现在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呢?”
徐子陵听得哑口无言,心中难过。
红拂女心中肯定充满不平之意,语气仍尽力保持平静,道:“我们一方面担心你们在洛阳的情况,一方面又怕秦王错失,心情矛盾非常。现今形势分明,却又另添重忧。唉!子陵教我们该如何自处。”
徐子陵冲口而出道:“我今趟来长安,不但要助秦王渡过难关,还要助他登上皇位,一统天下,击退外敌。”
红拂女剧震道:“子陵是否在说话安慰我?”
徐子陵断言道:“我是认真的!”
隔几而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