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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单琬晶拔出佩剑,踏前两步,脸寒如冰的以剑尖遥指两人道:“都给我滚出来,我宰掉你两个小贼,更不需人帮手。”
香玉山肃容道:“公主务请三思,一旦有人流血,势将结下难以解开的仇怨,以致纠缠不休。”
单琬晶冷冷道:“这是我与他们两人间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云玉真娇笑道:“跋锋寒算是外人吗?”
单琬晶斩钉截铁道:“他也不会插手。”
跋锋寒洒脱地坐在船栏处,好整以暇道:“我仍是那两句老话,如是一对一的公平比拚,跋某绝不干涉。”
寇仲苦笑道:“公主明知我们不愿伤你,这可不公平得很哩!小陵!你去打头阵吧!”
徐子陵大步踏出,来到单琬晶身前半丈许处,平静地道:“公主请赐招!”
单琬晶美目射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凝视了徐子陵片刻后,像下了决心似的,忽地玉手一挥,蓦然间化出千万道光影,剑气弥漫,把徐子陵完全笼罩在内。
众人早知她剑法高明,但仍想不到如此惊人。
徐子陵看着她的剑锋化作一点寒星,当胸奔至,竟仍没有任何反应动作。
寇仲双眉上扬,眼睛射出凌厉的神色,不瞧徐子陵的情况,只狠狠盯着单琬晶平静得骇人的眼睛。
只有他才明白徐子陵正以生命作豪赌,好化解这段纠缠不清的仇怨。
跋锋寒亦露出讶异之色,手按到刀柄去,只不知他是要阻止这事的发生,还是在防止寇仲等旁观者出手。
香玉山、云玉真、卜天志、宋玉致等却同时色变,但事情来得太快了,连惊呼都不及时,单琬晶的剑尖离徐子陵胸口只有一寸。
寇仲微微俯前,双目电光闪射,只要单琬晶这剑真的透徐子陵胸口而入,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将单琬晶扑杀。
跋锋寒的目光凝定在寇仲身上,亦是蓄势以待。
剑气催得徐子陵破烂的衣衫往后狂扬,可是他昂然立在那里,一对虎目闪烁着神圣而秘不可测的光辉,脸容静若不波古井,一点不把这决定他生死的一剑放在心上,连眉头都不皱半下。
就在决定生死的一刻,单琬晶的眼神终于出现变化。
那是既苦恼又愤怒的微妙表情。
剑气倏收,锋尖斜斜朝上滑去三寸。
利刃刺入徐子陵左胁。
徐子陵清楚感到剑锋及骨而止,然后单琬晶抽剑疾退。
鲜血狂涌而出,但徐子陵仍是稳立如山,没晃动少许。
到这时仍没有人惊叫作声,两条船上百多人都似变了哑巴。
寇仲松了一口气。
跋锋寒目光回到徐子陵身上,眼内先闪过赞赏的眼色,接着是一现即消的凶厉杀机。
单琬晶退到船头尽处,低头察看染到剑锋上的徐子陵鲜血,铁青着脸颤声道:“徐子陵!为何不还手?”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运功收止伤口流出的鲜血,柔声道:“公主的气消了点吧!”
单琬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头瞧着徐子陵,缓缓摇头道:“气是永不会消的,但偷盗账簿一事就此作罢。”
腾身一个空翻,消没在岸旁的密林里,最出奇是没有招呼跋锋寒一道走。
众人的目光落在有点尴尬的跋锋寒身上。
云玉真惊魂甫定,娇喝道:“公主走了,跋公子还不走吗?”
跋锋寒摇头苦笑道:“变了心的女人,有什么好追呢?”
身形闪了闪,就像忽然消失了般的离开了。
第八卷 第五章 长江夜话
黄昏时分,战船从河弯驶出,进入长江,逆流往巴陵开去,而货船亦沿河北上。
寇仲推门进入徐子陵房内时,后者正调气运息,除脸色仍有点失血后的苍白外,一点不像刚捱过一剑的样子。
两人坐到窗旁的两张椅子里。
寇仲叹道:“小陵你的确胆子真大。当时我真怕她收不住手,要了你的命,事后想起亦要冒一身冷汗。”
徐子陵苦笑道:“这是唯一解决的方法,否则她怎么下台?拚将起来,谁伤了都不好。”
寇仲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徐道:“任少名之死,不但改变了南方的形势,亦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更使我们成为众矢之的。虽说以前一向如此,但现在我们的情况会更凶险。”
顿了顿续道:“有两人我们必须倍加提防,猜到我是想说谁吗?”
徐子陵沉吟道:“其中一个是否跋锋寒呢?当单琬晶放过我时,我感到他对我动了杀机。另一个该是铁勒大盗曲傲吧?”
寇仲道:“若说的是曲傲,哪用你来猜。我想说的是杨虚彦,他要刺杀香小子,摆明在帮林士宏和任少名,现在反给我们宰掉了任少名,他不来寻我们的晦气才怪。”
徐子陵瞧往窗外月照下的江岸,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似欲把所有烦恼挥走的样子。
寇仲试探地道:“连跋锋寒都看出恶公主对你是大有意思了。”
徐子陵心不在焉地答道:“有意思又怎样。东溟派最多怪规矩,公主早定了驸马爷。更重要是我根本不想娶妻生子,只希望能自由自在的度过这一生算了,亦不像你般胸怀大志,什么救世济民的。”
寇仲苦恼道:“又来耍我了。”
徐子陵正容道:“我说的只是事实,在策略上,若你能娶得宋玉致,确是上上之着。”
寇仲仰望舱顶,眼中射出憧憬的神色,旋又抹上一层茫然之色,梦呓般道:“无可否认她有很吸引我的地方,但我总不能像对李秀宁般待她,那是一种梦萦魂牵,令人夜不能寐的感悄,既痛苦又快乐。唉!是否因我受到李秀宁的教训,所以再无胆闯情关呢?”
徐子陵断然摇头,微笑道:“李秀宁代表着仲少你生命上一个关键性的转折点。由那刻起,你把对美好事物的憧憬,转移到事业上去。所以你仍可在弄不清楚是否爱上宋玉致的时候,毅然决定娶她为妻。因为对你来说,没有事情比争霸天下更重要,所以凡事只能从这方面的利害关系着眼。我有说错了吗?”
寇仲愕然道:“那我岂非永远丧失了深深爱上一个女人的能力?”
徐子陵同情地道:“这就叫有所求必有所失。选择就是选择,选中了这个,自然失去了其它的。”
寇仲抓头道:“我可否同时向两者选择呢?再求其中的平衡呢?”
徐子陵没好气地道:“假设现在李秀宁来找你,告诉你她终于发觉爱的是你,求你与她偕老。在这情况下,你肯放弃宋玉致吗?”
寇仲立即哑口无言。
这时云玉真推门进来,艳光照人的笑道:“两位大英雄谈什么呢?我可以参与吗?”
寇仲一拍大腿,笑道:“美人儿师傅,有没有兴趣坐这世上最令人舒服的肉椅子呢?”
云玉真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坐到床沿处,向徐子陵道:“还痛吗!那公主对你看来该是……”
见到寇仲不断向打手势,云玉真知机的改口道:“哎!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个最新的消息,和氏璧出现了!”
寇仲动容道:“详情如何?”
云玉真道:“江湖间盛传宁道奇会在端午前往洛阳把和氏璧交给师妃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一脸茫然。
徐子陵不解道:“和氏璧竟在宁道奇手上吗?”
寇仲兴趣却在另一方面,问道:“师妃暄是谁?听名字该是女儿家。”
云玉真见引起两人兴趣,欣然道:“这个消息显是疑点重重,首先,两个当事人都不会泄漏这种可招来无穷烦恼的消息,而造谣者肯定很有想象力,更懂捉摸人的心理。”
寇仲皱眉道:“你还未说师妃暄是谁呢?”
云玉真横他一眼道:“你是否只要对方是女人就大感兴趣呢?”
寇仲哑然失笑道:“我的美人儿师傅,就算你说的是宁道奇要把和氏璧交给的人叫寇老牛,我也会对这寇老牛大感兴趣。这叫针对人和事,而非是性别。”
云玉真媚笑道:“算师傅错怪你了呢!你们听过慈航静斋吗?她和阴癸派很相似,既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又秘不可测,分别只在一是正一是邪吧!”
徐子陵虎目精光闪闪,缓缓道:“那样这师妃暄就是这一代代表慈航静斋与阴癸派决战的人选了。”
云玉真点头道:“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正邪两大宗派的事,今趟你们杀了任少名,阴癸派肯定不会罢休。”
寇仲微笑道:“若没有阴癸派这种敌人,我将永远登不上宁道奇那般级数的高手境界。”
云玉真呆瞪了他半晌,有点忍不住地问道:“你究竟是想做皇帝还是做真正的武林高手呢?”
徐子陵淡淡道:“美人儿师傅把这两样事说得就像当盐枭或是当厨子般轻松容易,对仲少来说,这两个目标就是鱼与熊掌,皆欲得之而后快。”
云玉真欣然道:“小陵你很久未唤过人家作美人儿师傅了!今天是吹什么风呢?”
徐子陵叹道:“今晚美人儿师傅无论一颦一笑,均带上点以前所没有的真诚味儿,使我心生感触,记起了初遇你时那段美丽日子。”
云玉真娇躯微颤,看看徐子陵,又瞧瞧寇仲,垂下螓首轻轻道:“我认识你们时,你们尚是未长大的顽童,到现在你们杀掉称霸南方十多年的厉害人物,我忽然惊觉到你们终于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武林高手。”
顿了顿又叹道:“虽然我曾算计过你们,但事实上那时心中矛盾痛苦得要命。不知是基于什么原因,我总感到和你们特别投缘,愿意信任你们,为你们办事。我是不大信任萧当家的。”
最后一句声细如蚊蚋。
寇仲双目神光电射,低声道:“美人儿师傅若肯助我,我保证会好好待你的。”
云玉真带点无奈地道:“希望你不会有一天忘了这个保证,小陵就是证人。”徐子陵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寇仲正在逐步完成他的计划;建立自己的势力和威名,而成功杀死任少名,正是最重要的关口;否则像云玉真这种有丰富江湖经验的帮主级人物,怎会向他表示臣服,而其中牵涉到男女间的吸引力,更形复杂。
假若将来寇仲做出对不起云玉真的事,他徐子陵该怎办呢?寇仲对云玉真展现出动人的笑容,柔声道:“美人儿师傅放心吧!我最懂尊师重道。是呢!那师妃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武功如何?”
云玉真受他笑容的魅力感染,喜孜孜的道:“师妃暄就像石青璇般处处都透出神秘的味儿,见过她的人不多,但举凡见过她的都会被她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所慑,她就像代表一这人世间最美好的某种事物,使人心生向慕,但又绝不会兴起色欲之心。且不论男女,在她面前都要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呆了起来,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徐子陵奇道:“她不是个尼姑吗?为何偏用俗家姓名?”
云玉真答道:“这就没人知晓,但她虽蓄了如云秀发,又用俗家姓氏,但行藏却与出家人没有分别。生活刻苦朴素。”
寇仲饶有兴趣地问道:“她用的是什么兵器?”
云玉真摇头道:“表面看她没有佩带兵器。更从未听过她和人动过手,据说任何遇上她的人,恭敬崇慕都来不及,那能兴起杀戮之心呢?”
寇仲讶道:“师傅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听你的语气,你也未见过她的,是吗?”
云玉真秀眸透射出惆怅和被伤害的神色,颓然垂头道:“是侯希白和我分开前说的,他是师妃暄看得起的人之一,曾与她同游三峡,谈古论今。唉!”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感受到云玉真对侯希白的依恋和苦楚。
上趟提起侯希白时,她拒绝回答,今次坦然说出,显是向寇仲表白心迹,不想将来惹起误会。
她之投向寇仲,可能亦有借他来忘却侯希白的苦衷。
徐子陵皱眉道:“难道侯希白在她面前,一点都不感自惭形秽吗?”
云玉真秀眸闪过温柔之色,低声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挥洒自如。文采风流,对事物有很深刻的见解,或者只有他才配得起跟师妃暄为友。”
两人愕然对视,这才明白侯希白在云玉真心中的位置。即管黯然分手,仍是不能自拔。
徐子陵道:“侯希白不是想追求师妃暄吧!他究竟是什么人,出身背景又是如何?”
云玉真答道:“他是个谜样般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囊内却有用不尽的金钱,立志要遍访天下名妓,本身更精于琴技,又懂作曲,多才多艺,所以才被称为多情公子。我就是因对他生出好奇心,故意在玉山开的一所青楼结识他,岂知……唉……我不想说了。”
寇仲淡淡道:“不说这方面的事好了,他的武功如何,用的是什么兵器?”
云玉真道:“他的武功只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出道不过五年许,死在他手上的采花淫贼已过百数,用的是一把画有美女的大折扇,是他亲手绘上去的。每认识令他心仪的女子,扇上便会多添一个美女肖像。”
寇仲愕然道:“这小子真算是个风流种子。”
云玉真叹了一口气,凄然道:“可以不再谈他了吗?”
敲门声响。
寇仲问道:“谁!”
宋玉致的声音在外边响起道:“徐公子有空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徐子陵和寇仲愕然以对。
她究竟有什么话要私下和徐子陵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