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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在凤凰儿的惊呼声中猛然冲撞在一起,双方爪牙交错,都是只有一个目的——更快更狠地致对方于死地!
地面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两条影子纠缠在一起激烈地撕咬。男孩身上横七竖八地尽是爪伤,鲜血横流。他丝毫不顾豹子对非要害部位的攻击,只是闷头对豹的关节处下口,疼痛使得他的动作更加凶狠敏捷。
凤凰儿举起一块大石想砸又怕误伤了男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豹子翻滚激斗,直急得泫然若泣。
当男孩第三次咬在豹子右前腿关节处时,那块地方终于发出“喀嚓”一声脆响。一节断裂开的小腿骨穿过了肌肉皮毛直刺到外边,那豹一下子失去平衡,身体向右倾去。男孩四肢蹬地,趁着这个机会急扑上前一口咬住了豹子的喉咙!
那豹垂死挣扎,四只爪子紧紧抠入男孩背后,一人一兽直滚坡下河中。大片的血水在河里泛起,那豹子抽搐良久终于不动。男孩挣脱了豹爪湿淋淋地爬上岸来,全身血流如注,后背上几处极深伤口皮开肉绽极为恐怖。凤凰儿急奔到岸边撕下衣襟帮他包裹伤口,眼泪滚滚而下。男孩嘴角弯弯,似是朝着凤凰儿笑了一下,不支晕去。
※※※
黑角苗的所有分支这两天可谓是鸡飞狗跳,谁也不会想到新任大祭祀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全族搜寻外伤良药!于是乎,各侗各寨纷纷行动。献祖传秘方者有之,高明苗医毛遂自荐者有之,为了一支百年灵芝险些和他族开战者亦有之。伟大的祭祀大人说过的话,是要被坚决执行的。
两天前看着女儿浑身是血地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子回来差点没把金萨吓死,还好侗中颇有几个造诣高深的医者,止血清创,缝合伤口自是小菜一碟。问题是那男孩失血过多,几处伤口深可见骨,治疗调理的不好就算能安然痊愈也恐怕是元气大伤。几位长老寨子里寻遍也未能找到上好的伤药,各种毒材毒草倒是铺天盖地户户齐备。急切下金萨立即下大祭祀令命令全族寻药救人,在见到豹子的尸体后,他对这个救了女儿的孩子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凤凰儿两天来寸步不离地守在男孩床前,倦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她一直在焦急地盼望着男孩醒来,而他却一直昏迷着,在床上被包得象只粽子。
月华初上,金萨看着屋里堆积如山的药材叹了口气。人不醒再好的药吃不下肚有什么用?拖出屋角的豹尸,金萨将它吊在门前树上。天气炎热,再不开膛这畜生就要臭了。
细细地用苗刀在豹脖子上割了一圈,金萨剥下豹皮,利索地开膛破肚。不一会功夫,豹子已成了一大木盆肉块和四条整腿,血水流了一地。
凤凰儿昏昏沉沉地坐在床边,突然感觉男孩微动了一下。这个细小的动作立即让她清醒过来,在凤凰儿焦急的目光中男孩睁开了双眼,然后立即跳起!
正在门口清洗豹子内脏的金萨只觉得耳边生风,一条黑影从屋中窜出扑在旁边木盆上大嚼起来。他只道是家中狗儿偷食,怒喝一声挥手要打时却发现竟是那男孩!
男孩伏在盆边,按住一条啃了一半的豹腿。月色下两只碧油油的眸子望定了金萨,鲜血淋漓的嘴唇向后扯起,喉间发出奇异的低吼。
“啪”的一声,金萨瞠目结舌地看到女儿旋风般地冲到那野兽般凶戾的小子跟前给了他一记爆栗!更让他跌落下巴的是那小子居然逆来顺受悻悻然转过头继续狼吞虎咽。苦笑一声,金萨悄然放下中、拇指紧扣的右手,一缕白色的麻药粉末隐回袖中不见。
凤凰儿望向父亲笑魇如花:“爹爹,他就是这样子,他人其实很好很好的。”看了看已经开始吃第二条豹腿的男孩:“他。。。。。。他就是喜欢吃生肉而已。”
男孩知道在吃的是被自己扑杀的那只猛兽。他留了很多血,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男孩进食很猛但很放松,他对凤凰儿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凤凰儿心疼地看着男孩第二次缝合伤口——他那如饿死鬼投胎般的一系列动作使得多数缝好的地方迸裂出血。为了让男孩乖乖就范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个可怜的苗医刚进门就被扑倒了一个,动作之准确迅猛实为扎布、果果之流所无法比肩(这两个家伙早在男孩被抬回来的那一刻起就逃出了家门)。最后凤凰儿抱住男孩的头他才乖乖不动。
金萨看着苗医们飞针走线的同时男孩若无其事的脸心中若有所思。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这个其实甚为俊朗的野蛮小子绝不是什么蛮苗生番之类;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象头野兽更为正确一些。转望向女儿,凤凰儿眼圈微红,一只手正轻轻梳理着男孩的头发,后者眼睛微眯,喉中发出惬意的咕噜声。金萨暗暗叫苦,看样子这野小子在女儿心中分量极重,想到连走路吃饭说话都得从头教起,一向挥斥方遒的大祭祀只觉得头大如斗。
养伤调理的日子里,凤凰儿是快乐的。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威逼利诱男孩喝下亲手煎出来的药汁。金萨是苦恼的,女儿从小熟识药材,眼光自是雪亮。每次只是拣最上好的成色去煎,亲眼见到那野小子将一支成形何首乌熬的鸡汤喝一半吐掉一半女儿还在旁边笑眯眯地夸奖他有进步比前一天吐得少时,大祭祀也想吐,是吐血。
不知道是药材起了作用还是男孩本身体质异于常人,他的身体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着。短短一个月下来,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就连最深的几处都开始在收口结痂。
男孩开始很想自己的家,虽然那里是空的。他总觉得家里仍旧残存着母亲的气息,每次睡觉时轻轻呼吸间,母亲,似乎就在身边。
凤凰儿已经清楚地知道男孩并不是什么蛮苗,她开始教他说话并纠正他的行走方式。一个月下来男孩已能说出凤凰儿的名字,直立走上十几步。尽管他对熟食还是不太感冒,凤凰儿已经觉得很开心,连睡梦中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果说以前希望男孩能够早日伤愈是她唯一心愿的话,那么现在凤凰儿心里又多了一个小小念想,就是野小子能够永远在家里住下去,永永远远的。
正文 第四章 别离
位于滇西南哀牢、无量两山中段的地方有一个大县名为“镇沅”。总面积四千多平方公里,百姓以汉人居多,彝族次之。全县辖九乡两镇,县城恩乐海拔1080米,全年温热多雨,是个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小镇。
十月的一天,一辆吉普三部帆布大卡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开进镇中,转了一圈后径自在镇中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扎下营来。
第二天早起的居民们纷纷惊讶地发现只不过短短一夜时间这些奇怪的来客就用绿色帆布在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直径五六十米的巨大圆顶帐篷。篷顶上拉下的一圈白色缆绳均被一米多长的钢钎牢牢钉在地上,蛛网般将这庞然大物罩在中心。无数小旗飘扬在绷紧如弓弦的缆绳上,旗面上无一例外地写着“远东马戏团”五个字。
中午时,一溜马队从帐篷里鱼贯而出沿着镇上的道路行进。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中间的几匹马上居然骑着两只敲锣打鼓的猴子和一头穿着燕尾服不停抛送飞吻的黑熊。地处偏远的小镇上平时来个外乡人都是件稀罕事,淳朴的居民们哪见过这个?再加上那顶小山包似的帐篷周围贴满了诸如人头蛇身的美女、狮虎斗之类的巨幅宣传画,这更是大大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于是到了下午四点整开演的时候,帐篷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五块钱的票价虽然说有点贵,但拿来开开眼界大多数人都是认为值得的。
赵平坐在后台的折叠椅上透过幕布的缝隙瞅着外面坐得满满当当的观众席,笑得一脸横肉乱颤。他是这个马戏团的老板,这些年来带着团在全国东奔西走四处演出委实赚了不少钱。赵平的体形和名字恰巧成反比,非但不“平”,反而凸得厉害。1米70的个头却有着两百多斤的体重,下坠鼓胀的硕大肚子让人禁不住怀疑一刀切开后就会有大桶的油流出来。
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胖子却有着旁人难及的精明头脑。接手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团治理得风生水起,规模扩大了数倍,还顺利将风骚的女驯兽师娜娜揽入了自己怀中。
点燃了一支烟,赵平看着外面带着孩子看得兴高采烈的各族人们,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些个土包子,上来两只狗熊打场拳击就能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再过一会就没几个人能记得外面画上的内容了。美女蛇?狮虎斗?老子自己还没见过呢!
捻动着粗壮的手指,赵平得意洋洋地点着大把的钞票。他在马戏团的工作除了管理外就是收钱找钱,人民币这玩意儿赵平是从来不让别人沾手的,就连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娜娜也不行。
脚步声响,团里的兽医文伟神色沮丧地走了进来。他身材单薄戴着付眼镜,白净的脸上为了彰显雄性气质特意留着乱蓬蓬的胡子,在团里是仅次于赵平的二号人物。
赵平远远打招呼:“小文过来坐会,累了吧?”左手不动声色地将钱揣进裤兜。
文伟一屁股坐在道具箱上,接过赵平扔来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老板,大花死了。”
赵平颓然叹了口气:“妈的,还以为能捱得过今年。。。。。。”
大花是只老金钱豹,早在上半年的一次表演中被尖锐的铁刺扎穿了腹部,缝合好伤口后一直低热不退。文伟提出要打进口的一种特效抗生素,赵平嫌贵没让,便改打国产的。打了十几针没见起色干脆连国产针剂也停掉,遇着表演仍让大花上场。
大花自组团开始就在马戏团表演至今,原本一身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早就因为跳了无数火圈而被烟熏火燎地焦黄发暗,当真是团中元老级的“演员”。前几天的一次表演中它病怏怏地一个失足压在了火圈上烧伤了好几处皮肉,下场后直被赵平用电叉打得遍体鳞伤。老豹自此滴水不能进,捱到断气时可怜身体已比一只狗大不了多少。
“把它剥了,皮和骨头还能卖几个钱。”赵平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早弄好了,我办事你放心!”文伟自以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拉开后门出去撒尿。
看着连绵起伏近在咫尺的群山,赵平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小文,你说这片破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文伟畅快地释放着膀胱内的压力,头也没回:“马邓茶呗!出了名的,听本地人说前几年泰国的一个什么公主来中国访问,回去时都指明要这玩意。”
“我是说山里,不是说土特产!”赵平声音高了八度。
文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老板,你不会是又想去‘打猎’吧?”
赵平哈哈大笑,肚皮上的脂肪如波浪起伏:“死了一只老子就再去搞一只!早听说云南豹这些年来数量回升,多花点钱找个本地人做向导应该不难!”他霍然站起,肉缝中的小眼贪婪毕露:“堤内损失堤外补,就这么干!”
文伟苦苦劝道:“老板,私自捕猎国家保护动物可是违法的啊!上次抓了几只猴子只不过是我们运气,你可不能还真当回事了!”
赵平眼睛一瞪:“怕什么?天踏下来老子顶着!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自己抓动物?大花的证还在,要是真能搞头豹子回来,这他妈的就叫变废为宝!”
两天后,马戏团结束了在恩乐镇的表演。他们一反常例地没有直接去下一个目的地,只是收拾好所有的道具冷清地驻扎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时,赵平和文伟正开着吉普车进入哀牢山脉。车的后座上,除了一个花两百元找来的哈尼族老猎户外,静静地躺着两杆连发麻醉枪。
“野小子,别乱动!”凤凰儿大叫。男孩懒洋洋地趴在那块大青石上,凤凰儿正在帮他换玉坠上的红绳。他以前的那根早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累累的尽是血渍泥痕。这块雕刻成龙形的血色玉坠甚是奇怪,穿绳处在龙后颈的一块鳍上,洞眼极小,凤凰儿穿了半天都没成功。男孩看得不耐,不停在旁边调皮捣蛋。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后,凤凰儿挽起男孩的头发将终于穿好的玉坠挂在他头颈上,满意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以前这山谷是舒缓凤凰儿忧伤的地方,那么现在这里则完全成了她和男孩欢乐的天堂。男孩的伤势早就痊愈,几个月来,他回山上的时间越来越短。除了奔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直立行走,并且已经能够简单的苗语对话。他几乎已完全融入了金花侗的生活。
扎布和果果早已经被凤凰儿找回家里。虽然看到男孩还是很怕,但它们偶尔也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转一圈——寨子里的狗见到男孩没有一只不远远逃开的,这大大满足了扎布和果果狐假虎威的虚荣心。
自从男孩住进家后,来蹭饭的长老彻底绝迹,可怜的老家伙们就连有事向祭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