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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墙而坐,寻思:“我怎么会到了这里?那些人给我们喝的什么参阳玉酒,定是大有古怪,想是其中有蒙汗药之类,是以石庄主也会晕倒,摔跌在酒席之上。看来雪山派的人执意要杀石中玉,生怕石庄主夫妇抗拒,因此将我们迷倒了。然而他们怎么又不杀我?多半是因白老爷子有病,先将我们监禁几日,待他病愈之后,亲自处置。”
又想:“白老爷子问起之时,我只须说明我是狗杂种,不是石中玉,他和我无怨无仇,查明真相后自会放我。但石庄主夫妇他却未必肯放,说不定要将他二人关入石牢,待石中玉自行投到再放,可就不知要关到何年何月了。石夫人这么斯文干净的人,给关在瞧不见天光的石牢之中,气也气死她啦。怎么想个法子将她和石庄主救了出去,然后我留着慢慢再和白老爷子分说?”
想到救人,登时发起愁来:“我自己给上了脚镣手铐,还得等人来救,怎么能去救人?凌霄城中个个都是雪山派的,又有谁能来救我?”
他双臂一分,运力崩动铁铐,但听得呛啷啷铁链声响个不绝,铁铐却纹丝不动,原来手铐和脚镣之间还串连着铁链。
便在此时,那小洞中突然射进灯光,有人提灯走近,跟着洞中塞进一只瓦钵,盛着半钵米饭,饭上铺着几根咸菜,一只毛竹筷插在米饭中。石破天顾不得再装哑巴,叫道:“喂,喂,我有话跟白老爷子说!”外面那人嘿嘿几声冷笑,洞中射进来的灯光渐渐隐去,竟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
石破天闻到饭香,便即感到十分饥饿,心想:“我在酒筵中吃了不少菜,怎么这时候又饿得厉害?只怕我晕去的时候着实不短。”捧起瓦钵,拔筷便吃,将半钵白饭连着咸菜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将瓦钵访回原处,数次用力挣扎,发觉手足上铐镣竟是精钢所铸,虽运起内力,亦无法将之拉得扭曲,反而手腕和足踝上都擦破了皮;再去摸索门户,不久便摸到石门的缝隙,以肩头推去,石门竟绝不摇幌,也不知有多重实。他叹了口气,心想:“只有等人来带我出去,此外再无别法。只不知他们可难为了石庄主夫妇没有?”
既然无法可想,索性也不去多想,靠着石壁,闭眼入睡。石牢之中,不知时刻,多半是等了整整一天,才又有人前来送饭,只见一只手从洞中伸了进来,把瓦钵拿出洞去。
石破天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待那人又将盛了饭菜的瓦钵从洞中塞进来时,疾扑而上,呛啷啷铁链乱响声中已抓住了那人右腕。他的擒拿功夫加上深厚内力,这一抓之下,纵是武林中的好手也禁受不起,只听那人痛得杀猪也似大叫,石破天跟着回扯,已将他整条手臂扯进洞察来,喝道:“你再喊,便把你手臂扭断了!”
那人哀求道:“我不叫,你……你放手。”石破天道:“快打开门,放我出来。”那人道:“好,你松手,我来开门。”石破天道:“我一放手,你便逃走了,不能放。”那人道:“你不放手,我怎能去开门?”
石破天心想此话倒也不错,老是抓住他的手也无用处,但好容易抓住了他,总不能轻易放手。灵机一动,道:“将我手铐的钥匙丢进来。”那人道:“钥匙?那……那不在我身边。小人只是个送饭的伙夫。”
石破天听他语气有点不尽不实,便将手指紧了紧,道:“好,那便将你手腕先扭断了再说。”那人痛得连叫:“哎哟,哎哟。”终于当的一声,一条钥匙从洞中丢了进来。这人甚是狡猾,将钥匙丢得远远地,石破天要伸手去拾,便非放了他的手不可。
石破天一时没了主意,拉着他手力扯,伸左脚去勾那钥匙,虽将那人的手臂昼数拉进洞来,左脚脚尖跟钥匙还是差着数尺。那人给扯得疼痛异常,叫道:“你再这么扯,可要把我手臂扯断了。”
石破天尽力伸腿,但手足之间有铁链相系,足尖始终碰不到钥匙。他瞧着自己伸出去的那只脚,突然灵机一动,屈左腿脱下鞋子,对准了墙壁着地掷出。鞋子在壁上一撞,弹将转来,正好带着钥匙一齐回转。石破天一声欢呼,左手拾起钥匙,插入右腕手铐匙孔,轻轻一转,喀的一声,手铐便即开了。
他换手又开了左腕手铐,反手便将手铐扣在那人腕上。那人惊道:“你……你干什么?”石破天笑道:“你可以去开门了。”将铁链从洞中送出。那人兀自迟疑,石破天抓住铁链一扯,又将那人手臂扯进洞来,力气使得大了,将那人扯得脸孔撞上石壁,登时鼻血长流。
那人情知无可抗拒,只得拖着那条呛啷啷直响的铁链,打开石门。可是铁链的另一端系在石破天的足镣之上,室门虽开,铁链通过一个小洞,缚住了二人,石破天仍是无法出来。
他扯了扯铁链,道:“把脚镣的钥匙给我。”那人愁眉苦脸的道:“我真的没有。小人只是个扫地煮饭的伙夫,有什么钥匙?”石破天道:“好,等我出来了再说。”将那人的手臂又扯进洞中,替他打开了手铐。
那人眼见一得自由,急忙冲过去想顶上石门。石破天身子一幌,早已从门中闪出,只见这人一身白袍,形貌精悍,多半是雪山派的正式弟子,那里是什么扫地煮饭的伙夫。一把抓住他后领提起,喝道:“你不开我的脚镣,我把你脑袋在这石墙上撞它一百下再说。”说着便将他脑袋在石墙上轻轻一撞。那人武功本也不弱,但落在石破天手中,宛如雏鸡入了老鹰爪底,竟半分动弹不得,只得又取出钥匙,替他打开脚镣。
石破天喝问:“石庄主和石夫人给你们关在那里?快领我去。”那人道:“雪山派跟玄素庄无怨无仇,早放了石庄主夫妇走啦,没关住他们。”
石破天将信将疑,但见那人的目光不住向甬道彼端的一道石门瞧去,心想:“此人定是说谎,多半将石庄主夫妇关在那边。”提着他的后领,大踏步走到那石门之前,喝道:“快将门打开。”
那人脸色大变,道:“我……我没钥匙。这里面关的不是人,是一头狮子,两只老虎,一开门可不得了。”石破天听说里面关的是狮子老虎,大是奇怪,将耳朵贴到石门之上,却听不到里面有狮吼虎啸之声。那人道:“你既然出来了,这就快逃走吧,在这里多耽搁,别给人发觉了,又得给抓了起来。”
石破天心想:“你又不是我朋友,为什么对我这般关心?初时我要你打开手铐和石门,你定是不肯,此刻却劝我快逃。是了,石庄主夫妇定是给关在这间石室之中。”提起那人身子,又将他脑袋在石壁上轻轻一揞,道:“到底开不开?我就是要瞧瞧狮子老虎。”
那人惊道:“里面的狮子老虎可凶狠得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见到人,立刻扑了出来……”石破天急于救人,不耐烦听他东拉西扯,提起他身子,头下脚上的用力摇幌,当当两声,他身上掉下两枚钥匙。石破天大喜,将那人放在一边,拾起起钥匙,便去插入石门上的铁锁孔中,喀喀喀的转了几下,铁锁便即打开。那人一声“啊哟”,转身便逃。
石破天心想:“给他逃了出去通风报信,多有未便。”抢上去一把抓过,丢入先前监禁自己的那间石室,连那副带着长链的足镣手铐出一起投了进去,然然关上石门,上了锁,再回到甬道彼端的石门处,探头进内,叫道:“石庄主、石夫人,你们在这里吗?”
他叫了两声,室中没半点声息。石破天将门拉得大开,却见里面隔着丈许之处,又有一道石门,心道:“是了,怪不得有两枚钥匙。”
于是取过另一枚钥匙,本开第二道石门,刚将石门拉开数寸,叫得一声“石庄主……”,便听得室中有人破口大骂:“龟儿子,龟孙子,乌龟王八蛋,我一个个把你们千刀割、万刀剐的,叫你们不得好死……”又听得铁链声呛啷啷直响。这人骂声语音重浊,嗓子嘶哑,与石清清亮的江南口音截然不同。
石破天心道:“石庄主夫妇虽不在这里,但此人既给雪山派关着,也不妨救他出来。”便道:“你不用骂了,我来救你出去。”
那人继续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胡说八道欺骗老子?我……我把你的狗头颈扭得断断地……”
石破天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脾气好大。给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石牢之中,也真难怪他生气。”当即闪身进内,说道:“你也给戴上了足镣手铐么?”刚问得这句话,黑暗中便听得呼的一声,一件沉重的物事向头顶击落。
石破天闪身向左,避开了这一击,立足未定,后心要穴已被一把抓住,跟着一条粗大的手臂扼了他咽喉,用力收紧。这人力道凌空之极,石破天登时便觉呼吸为艰,耳中嗡嗡嗡直响,却又隐隐听得那人在‘乌龟儿子王八蛋’的乱骂。
石破天好意救人,万料不到对方竟会出手加害,在这黑囚牢中陡逢如此厉害的高手,一着先机既失,立时便为所制,暗叫:“这一下可死了!”无可奈何之中,只有运气于颈,与对方手臂硬挺。虽然喉头肌肉柔软,决不及手臂的劲力,但他内力浑厚之极,猛力挺出,竟将那人的手臂推开了几分。他急速吸了口气,待那人手臂再度收紧,他右手已反将上来,一把格开,身子向外窜出,说道:“我是想救你出去啊,干么对我动粗?”
那人“咦”的一声,甚是惊异,道:“你……你是谁?内力可不弱。”向石破天呆呆瞪视,过了半晌,又是“咦”的一声,喝道:“臭小子,你是谁?”
石破天道:“我……我……”一时不知该当自承是“狗杂种”,还是继续冒充石中玉。那人怒道:“你自然是你,难道没名没姓么?”石破天道:“我把你先救了出去,别的慢慢再说不迟。”那人嘿嘿冷笑,说道:“你救我?嘿嘿,那岂不笑掉了天下人的下巴。我是何人也?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一点点三脚猫的本领,也能救我?”
这时两道石门都打开了一半,日光透将进来,只见那人满脸花白胡子,身材魁梧,背脊微弓,倒似这间小小石室装不下他这个大身子似的,眼光耀如闪电,威猛无俦。
石破天见他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心下不禁发毛:“适才那雪山弟子说这里关着狮子老虎,这人的模样倒真像是头猛兽。”不敢再和他多说什么,只道:“我去找钥匙来,给你打开足镣手铐。”
那人怒道:“谁要你来讨好?我是自愿留在这里静修,否则的话,天下焉能有人关得我住?你这小子没带眼睛,还道我是给人关在这里的,是不是?嘿嘿,爷爷今日天若不是脾气挺好,单凭这一句话,我将你斩成十七八段。”双手摇幌,将铁链摇得当当直响,道:“爷爷只消性起,一下子就将这铁链崩断了。这些足镣手铐,在我眼中只不过是豆腐一般。”
石破天不大相信,寻思:“这人神情说话倒似是个疯子。他既不愿我相救,倘若我硬要给他打开铐镣,他反会打我。他武功甚高,我斗他不过,还是去救石庄主、石夫人要紧。”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了。”
那人怒道:“滚你妈的臭鸭蛋,爷爷纵横天下,从未遇过敌手,要你这小子来救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
石破天道:“得罪,得罪,对不住。”轻轻带上两道石门,沿着甬道走了出去。
甬道甚长,转了个弯,又行十余丈才到尽头,只见左右各有一门。他推了推左边那门,牢牢关着,推右边那门时,却是应手而开,进门后是间小厅,进厅中没行得几步,便听得左首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斗得甚是激烈。
石破天心道:“原来石庄主兀自在和人相斗。”忙循声而前。
斗声从左首传来,一时却找不到门户,他系念石清、闵柔的安危,眼见左首的板壁并不甚厚,肩头撞去,板壁立破,兵刃声登时大盛,眼前也是一间小小厅堂,四个白衣汉子各使长剑,正在围攻两个女子。
石破天一见这两个女子,情不自禁止的大声叫道:“师父,阿绣!”
那二人正是史婆婆和阿绣。
史婆婆手持单刀,阿绣挥舞长剑,但见她二人头发散乱,每人身上都已带了几处伤,血溅衣襟,情势十分危殆。二人听得石破天的叫声,但四名汉子攻得甚紧,剑法凌厉,竟无暇转头来看。便听得阿绣一声惊呼,肩头中了一剑。
石破天不及多想,疾扑而上,向那急攻阿绣的中年人背心抓去。那人斜身闪开,回了一剑。石破天左掌拍出,劲风到处,将那人长剑激开,右手发掌攻向另一个老者。
那老者后发先至,剑尖已刺向他小腹,剑招迅捷无伦。幸好石破天当日曾由史婆婆指点过雪山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