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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瑜并未听清妹妹的喃喃自语,但却看到了一向清冷淡定的妹妹的失态,他抓了抓脑袋,瞪大了眼睛,实在看不出风子岳的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风子岳,你受死吧!”
融合技发动,原本就鲁莽粗暴的栾武气血上涌,双目泛红,更是失去了理智,只有一股杀意腾腾伸起,恨不得将风子岳斩成十七八段。
“好!好!”
风子岳冷冷一笑,“你既然动了杀意,那也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果然栾武强行驾驭比自己修为还高半级的玄宠,终究是有些问题,虽然融合技威力无穷,但也被妖兽的神智反制,失去了一部分理性。
他与风子岳,本无深仇大恨,两个外甥也素来与他不亲,出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郑明玉挣回面子,再加上一开始吃了点小亏,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下手狠辣,但也未曾想要风子岳的性命。
但此时血气上冲,他心中只有一股怨气翻腾,杀性大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
如野兽一般的吼叫声中,栾武化身猛兽,每掌之间,都带着嘶嘶劲风,身周板壁破裂,劲气冲霄。
诸葛瑜苦笑连连,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栾武绝招已出,就算是自己出手,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处,这些身外之物,也只有日后找栾家赔偿了。至于风子岳——他又回头望了眼妹妹,只见诸葛怜全神贯注,盯着风子岳一动不动——诸葛瑜也只有叹了口气,看妹妹的意思,这小子说不定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没使出来。
但此时的风子岳,却是一直在退。
面对栾武如猛虎一般的冲击,他先退三步,又斜退两步,足尖轻点,脚不沾尘,就像是踏水凌波一般,飘着向后退去。
栾武的劲气虽猛,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只要再延伸一寸,就能将风子岳斩成两段,偏偏就是差那么一点,栾武吼声连连,双目血红,更是恚怒。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刚不可久,这凶猛的虎啸生风融合技,虽然能够手裂钢铁,无可当其锋锐,但在连续出手之下,即使是钢铸的身躯,也难免会有疲累。
只要露出一点破绽……
风子岳已经退到墙边,两边都摆着剑的木柜,栾武狞笑一声,伸出如巨熊一般的手掌,铺天盖地地直劈下来。
诸葛瑜惊呼出声,诸葛怜却是眼睛一亮!
栾武毕竟有些劳累,他施展这一门虎啸生风融合技,从来也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在气喘吁吁,如今终于获得将敌人拍成肉酱的机会,心中却也不免微微一松。
风子岳正在等这一瞬间的机会!
虎爪临头,千钧一发之际,风子岳忽然往后一个翻身,腰好像折了一般,平平地向后仰倒,那一爪在他胸前掠过,胸口的白衣被撕开三条口子,哧啦声中,飘飘扬起,但他却在间不容发之中,躲过了这必杀的一爪,他身后的墙上,泥石粉碎,露出五道深深地裂痕。
剑光亮起!
在侧倒之时,风子岳依然是从容不迫地剑交左手,手腕发力,从腋下刺出一剑!
这个姿势,寻常人根本无法发力,但却有本事生生在旧力已尽,新力已生之际,射出这绝杀一剑。
一剑既出,天地变色。
诸葛怜激动地抓住了哥哥的手,硬是捂住了嘴,强令自己不要叫出声来。
铁剑脱手,直飞而出,在穿过栾武和黑龙角虎的瞬间却仿佛没受到什么阻碍似的,依旧旋转着飞出,直掠过在后面观战的郑明玉面颊边,将她又吓出一身冷汗,随后深深地插在对面的墙壁上,剑柄震动不止,发出嗡嗡的响声。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栾武僵立当场,弯腰侧身,挥出一爪之后,却是再也一动不动;黑龙角虎前膝跪地,俯首蓄势,原本接下来的腾跃扑击却也没有继续。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又好像是那一人一虎,变成了泥塑木雕。
“栾武,你干什么!”
郑明玉的声音中,带着又惊又怒的颤音,她隐隐有些害怕,却不愿意相信自己预感的事情。
风子岳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
她根本什么也来不及看清。
却听衣袂窸窣之声,风子岳缓缓挺腰站起,走过了栾武和黑龙角虎的身旁,面色淡然,微微向诸葛瑜点了点头。
“诸葛兄,不好意思又弄脏了你的地方,只有请你海涵了!”
诸葛瑜也啥都没看清楚,他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说套话,“风兄哪里话来,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风子岳背后的栾武和那黑龙角虎微微一晃,砰然倒地!
鲜血飞溅!
一人一虎,整齐划一地从中间被划成四爿!
【第十八章 拜师(上)】
一时间,全场静默。
郑明玉张开了嘴巴,恐惧压在她胸口,让她想喊都喊不出来。
武学修为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境界的栾武,在这一剑之下生机灭绝,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若是这一剑,是斩向自己的话……
她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惊吓。
郑大小姐修行至武徒巅峰,不是没见过死人,手上也有几条人命,但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的阴影,竟然能这么浓密地压在自己的头上。
“你……你杀了他……”
诸葛瑜也傻了眼。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一言不合,拔剑杀人也不算什么。但那往往是地位相差悬殊,或是异乡人相见的场合。
栾家的小儿子,虽然家世还不能与风、郑、诸葛三家相比,但在这五羊城中也算是一霸。更何况栾武本人,就是一个武士修为的好手,在年轻一代的武者当中,也算得上头角峥嵘,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大武师的父亲栾廷符。
诸葛家行事素来低调,诸葛瑜本来认为,就算风子岳能胜,也顶多就是给那栾武一个教训,却不料他说杀便杀,剑下无情!
诸葛怜却是轻轻地拉住了哥哥,她微微点头,神色淡定,只有紧握着衣角的小手,显示出一丝慌乱。
“风家哥哥不必担心,此处我们自会善后,当时情形,我们也会如实告知栾家之人……”
诸葛瑜能够感觉到妹妹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但那绝不是对死人的恐惧,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特殊的情感反应,他抓了抓脑袋,不再开口。
当妹妹开口说话的时候,即使是父亲,也要慎重考虑,依从妹妹的意思办事。
她这么说话,就是将事情一半揽到了诸葛家的身上,诸葛瑜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那风家的小子。不过就他本心而言,对这个识剑爱剑、寡言而决绝的少年也颇有好感,诸葛家为他出头说几句话,他也很是愿意。
风子岳对着诸葛瑜身边的女孩点头致意,走过郑明玉的身边,伸手从墙上把铁剑摘了下来,轻轻抚去血迹,重新挂在腰间。
直到此时,郑明玉才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叫声,“风子岳!你竟敢恃凶杀人!你就不怕……”
她的叫声在风子岳冷厉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你也想死么?”风子岳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淡淡的寒意,让郑明玉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这小子,可是敢杀人的!
郑明玉面色苍白,恐惧的感觉让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呕吐,冷汗从额头淋漓而下,她终于大叫一声,飞奔出门,再也没有回头朝栾武的尸体方向看上一眼。
风子岳转身鞠躬为礼,“今天给诸葛兄添麻烦了,就此告辞——若有机会,来日再上一品铁坊二楼,一窥诸葛家的珍藏……”
“欢迎之至!”诸葛怜挡住了正要开口的诸葛瑜,神态恭敬热情,“风家哥哥一定要来,到时候怜儿还有许多要向风家哥哥请益!”
风子岳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别人既然流露善意,他也坦然受之,微一点头,飘然而去。
“妹妹,为什么……”诸葛瑜看他远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要问,有些事情,还不是哥哥你可以知道的……”
诸葛怜望着风子岳远去的背影,神色严肃而紧张,她对哥哥摇了摇头。
※※※
风子岳踏出一品铁坊,心中一片坦然。
杀人者恒杀之,这是天武大陆永恒不变的真理。剑比人快,拳比人强,就能杀人,若是实力弱上一分,那死在一品铁坊的,就是风子岳他自己了。
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受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刚才在一品铁坊之中那一场短暂的争斗,已经有不少人目睹,他们带着敬畏的眼神,让开道路,让风子岳从容通行。
“栾家那个,已经有武士修为,就是死在那人手上……”
“那人是风家的人吧……”
“武尊座下,果然是人才辈出,这位小哥才十几岁,居然有此修为!”
背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风子岳并不以为意,打倒一个武士修为的敌人,还不足以让他骄傲。他的面前,有太多高手需要去对付。
不过,一切都比照今日。
谁想杀他,谁敢伤害他的家人,无论他有多高的修为,多强的势力,风子岳一剑在手,全部斩杀!
他重生三十年而来,已经成为一柄出鞘的利剑!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辰光,穿过了小半个五羊城,才渐渐不再有人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而他的目的地,白鹿书院也已经近在眼前。
风子岳绕过正门,从西南角的一个偏门进入,穿过一片花圃,在一座草庐面前停下了脚步。
草庐已经甚是残旧,屋顶上的油毡也破了好几个大洞,若是下雨天,一定会漏雨。
但就是这么一座孤零零突兀的残破草庐,却是散发着冲天剑气,有心的人,都会忍不住驻足凝望。
在这座草庐之中,风子岳曾经度过很长一段时光,在这里,他感受到温暖,学会了坚持和勇气的力量,跨出了化茧成蝶的第一步。
“少年人,你在外面已经停了很久,这里没什么特别之处,赶紧离去吧!”
从草庐之中,传出来一个苍老而憔悴的声音。
风子岳的眼眶一热。
这正是他老师剑圣公羊奚的声音,他在此处闭关,已经整整十年。
“前辈,我是来拜师的!”
他一摆衣襟,屈身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一跪,老师却是受得起的。
公羊奚教他剑,更教他做人,让他从一个废物,变成了天下敬畏的剑神。他不止是风子岳的老师,也可以说是他精神上的父亲。
到最后,他甚至也为这个值得骄傲的徒儿而死。
风子岳多么想开口就叫一声老师,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叫了一声前辈,但接下来,只要拜师完成,他就可以再一次亲切地叫声老师了。
“哦?”公羊奚的声音有些惊奇,但语调依旧是平的。十年独处,再没有人想要拜他这个只懂理论的剑圣为师,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莫名其妙的要拜师,难免会有些奇怪,但经过沧海桑田,他的心早已如古井不波,语声之中,并无起伏。
“你要拜我为师?”
【第十八章 拜师(下)】
二十年之前的公羊奚,风华正茂,春秋鼎盛,剑法卓绝修为高深,二十岁就攀上了大武师境界,并誉为绝顶天才,武尊修为指日可待,哪怕是突破先天,对他而言也并非是虚无缥缈之事。
那时候,找上门来哭爹喊娘求他收录门墙的弟子就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
但是一场变故,让他修为跌落武士巅峰,而且再没有进步的空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草庐之前,就渐渐从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
二十年间,公羊奚历经生死,盛衰荣辱,也终于看得淡了。
谁知道二十年后,竟然又有一个少年,跪在他的门前,要拜他为师。
“我的修为,比你也高不了多少,以你的年纪,不过数年,就可以远远超越我,又何必要拜我这老废物为师?”
公羊奚的话中,充满了自嘲之情,但语气却是平平淡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前辈二十年求剑,剑意已臻天人之境,草庐之中,剑气冲天,俗人不识。我要拜前辈为师,就是为了求剑而来……”
风子岳跪在地上,侃侃而答。
他说的并非虚言,公羊奚乃是剑道的极致天才,光以对剑的认识和剑意而言,就算是成为剑神的风子岳,都未必能超过他。
唯一可惜的是,公羊奚始终没有找到淬炼自身为剑,从而突破玄气修为的限制,突破先天之境的方法,其实与现在的风子岳差相仿佛,虽然有绝世的剑,但身体却不足以百分之百的发挥,以至于名剑蒙尘,只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