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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赞叹之际,苦头陀瞥见阿大已经猱身而起,趁着韦一笑闹出的骚乱同样往城头上扑去。一时阻拦不及,苦头陀心中却泛起两难,他落后一步,或能将阿大阻拦下来,可是目下的情况,委实没有十足把握将之击杀,现下还远不是他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只踟蹰得片刻,阿大已经将要落下城头,想要阻拦,更加不及,禁不住顿足懊恼。
就在苦头陀懊恼不已之际,在城头上已经站稳的韦一笑也瞥见了阿大,他身负赵禹重任,本不欲节外生枝。待看清楚来人面目之后,便也生出苦头陀一般的心理。现在教主身陷城中,正是勉力支持之际,确是不容有旁的闪失,因此索性收回劈向苗兵的寒冰绵掌,据城头而立,两掌一合卷向阿大,同时朗笑道:“老子费了大力气,却不许不相干的人来打秋风!”
阿大迎面撞上韦一笑的掌风,若是平时,倒可以与韦一笑厮杀一个势均力敌,然而此时身在半空,混不着力,更何况他本就不以轻功见长,一举跃上城头已经是蓄力良久,如今被身手不弱于他的韦一笑阻拦,更是无计可施,只能暂避锋芒,恨恨飘落回地面,身躯一拧,消失在城墙之下。
击退了阿大,韦一笑双足一顿,飞鸟一般掠起,越过城头守军头顶,远远投向南城!
261章 亦将豪情比信陵
与韦一笑分别后,赵禹完全放开手脚,在扬州城里横冲直撞,过不多久,便被他寻找到了元总舵主的踪迹。
元总舵主前呼后拥,一行人行走在空荡荡大街上,好不威风。偶或有巡城的兵丁上前盘问,自然有人出手将之打退。若换一个时间,他们若敢如此张扬,只怕一干苗兵未必会让他们如愿。只是现下扬州城里骚乱四起,哪怕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苗军都觉分外艰难,没了心力节外生枝,这一行人确是畅行无阻,令得元总舵主益发顾盼自豪。
赵禹等在街角,待元总舵主一行走过来,便疾步迎上前去。
元总舵主不料在此处遇到赵禹,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异色,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变,疾声对赵禹说道:“白兄弟怎么离开了客栈?莫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赵禹也不添油加醋,只将四海客栈中发生的事情快速讲述一遍。
元总舵主听完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道:“这群苗蛮,当真是嚣张的很,竟敢如此侮辱诚王和我们海沙帮!白兄弟做得好,若我在当场,也一定要痛下杀手,让这些狗胆包天的苗蛮见识一下我们汉人真英雄的手段!”
赵禹却没时间听元总舵主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又问道:“此间之事,元大哥可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元总舵主点头道:“这一点,白兄弟不须担心。慢则三五日,快则一两日之间,消息必会传递回苏州,诚王也一定会做出反应。”
闻听此言,赵禹心下略定。元总舵主虽然大半时间不甚靠谱,不过这方面应该也还可信。毕竟海沙帮如今声势浩大,经营数年,与杨完者的苗军也多有交手,若想在扬州开辟出一条传递消息的稳妥渠道,不算什么难事。接下来,便要等待张士诚方面做出的反应了。
他扫了一眼元总舵主身边诸多海沙帮众,皱眉道:“四海客栈事发突然,元大哥带着这么多兄弟,行事未免有些不方便。”
元总舵主略一思忖,说道:“既然客栈已经被围住,白兄弟的安全要紧,既然你已经脱身而出,咱们还是寻一个安全地方,且先等待诚王派来的接应人马。”
讲到这里,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赧,干笑道:“我这样想,是没奈何的权宜之计。毕竟现在扬州城重兵环围,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有把握脱身,却难照应白兄弟周全……”
赵禹摆手道:“小弟得元大哥看重,对您自是言听计从,只是四海客栈现下聚集了众多江湖朋友,又因小弟一时冲动而身陷厄难,若是就此弃之不理,却是有悖江湖道义。我脱身出来,只是要将事情与元大哥讲清楚,稍后便返回去与那些江湖朋友同生共死。元大哥千金之躯,不能犯险,咱们且就此别过。若我有幸保住一条性命,日后江湖再见!”
听到赵禹决绝语气,元总舵主心中顿生两难之感。他虽有些狂妄,却也不是懵懂无知,晓得现在前往四海客栈,将会凶险无比。可若就此弃之不理,却又觉愧疚难当,尤其赵禹出手全为了维护诚王尊严,他对此更加不能置之不理。
思忖良久,他才将牙一咬,痛下决断道:“白兄弟如此义薄云天,真令我羞愧难当。我若就此离去,如何还有脸面统领海沙帮数万兄弟!这话提也不要再提,我这便与你一起杀尽四海客栈!”
听到总舵主的话,他身后海沙帮众人脸色登时剧变,急忙劝阻道:“总舵主三思啊!苗军凶残,且人多势众,咱们若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是缓上一缓,等待诚王援军才是正理!”
元总舵主眉头一挑,不悦道:“你们这样讲,是要将我陷入不义之地?我若连性命相许的义气兄弟都弃之不顾,枉生为人!若是心里害怕,你们自去寻条生路,我却要与白兄弟一道去营救四海客栈众多江湖同道!”
赵禹见其余海沙帮众还要劝阻,便开口道:“白大哥勇气可嘉,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机会。现在苗军大部仍在城外驻守,入城中来的不过千余人,兵力摊薄得很,能够灵活动用的力量少之又少。依我之见,咱们只要能够聚集起几百人手,便足够阻拦苗军一段时间。若能**作得宜,抓住杨完者内外失调的空当,距地而守,与诚王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扬州城都并非不可能!”
听到赵禹这话,元总舵主眸中顿生异彩,击掌喝道:“这话不错!先前我入城时,苗军那般跋扈,拦路设卡嚣张无比,而今一路行来,只见到他们无头苍蝇一般,可见已经乱了手脚。咱们若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真能一举拿下扬州,立下大大功勋!若能获此大胜,诚王也大可不必再对鞑子朝廷委曲求全!”
他越说越是兴奋,拉住赵禹赞叹道:“白兄弟足智多谋,遇事沉着冷静,真是我命中贵人!你这提议正是恰到好处,若能成功,我必在诚王面前将你举荐,裂土封侯也不在话下!”
赵禹拜谢过后,瞧瞧元总舵主身后那几十人,不无忧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眼下人手却着实不足,算计虽好,却也没力量施展。”
元总舵主摆手道:“白兄弟不必为此忧心,你却不知,诚王早有志于扬州,数年来往扬州派来诸多人手。现下难得机会,咱们将这些一早潜入城中的人手召集起来,足有近千之数,大有可为啊!”
赵禹听到这里,心中更加笃定,脸上也由衷露出喜色。若是能够将张士诚这一部人马挑动起来,扬州城形势益发混乱,杨完者必然无法冷静应对。
然而,元总舵主身后一名海沙帮众却冷静道:“总舵主不可如此!咱们在城中安插这许多人手,耗费数年苦功,期间牺牲良多,怎可如此轻易暴露出来!况且,那些兄弟虽然是帮中出身,可是现在乃是正经军旅编制,若无诚王军令,必然不会听从总舵主差遣!”
听到这话,元总舵主激动心情稍稍冷却,脸上露出难色。赵禹却在一边冷笑道:“非常时期,自然要有非常手段。现在已经是难得机会,稍纵即逝,怎可拘泥过往陈规!况且,那些军士潜入城中,同样是为了夺取扬州城。若不然,他们冒了这样大风险潜伏在敌方,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话虽如此,可是城中几处据点各有主事之人,他们虽然皆是帮中老伙计,现在却听命于诚王帐下。我若强要驱使,总是脱不了越俎代庖的干系。”元总舵主脸上流露出激烈挣扎之色。
赵禹见状,又说道:“总舵主仁厚胸怀,令人钦佩。白某不才,既得元大哥赏识,当此时机,愿做帐下朱亥,襄助元大哥成就大业!”
“此话怎讲?”元总舵主愣了一愣,疑惑道。
赵禹正觉自己慷慨激昂,听到这问题,顿觉一滞,原来这元总舵主粗通文墨,自己在他面前引经据典,却是卖错了风情。他苦笑一声,将战国时信陵君阵前夺军,大败秦军的典故讲了一遍。
元总舵主虽然文墨不通,却着实有壮烈情怀,听过之后,脸色益发激动,大声道:“壮哉朱亥,壮哉信陵君!如此伟业才是大丈夫情怀,区区苗军,又有何惧!咱们这便前去召集人手,但有阻拦者,便由白兄弟这今世朱亥为我打点,事成之后,纵使诚王要追究,**我一力承担!”
说罢,他振臂一挥,已经大踏步当头引路行去。(未完待续。)
262章 煞费苦心杨完者
扬州城北大营,中军大帐戒备森严,虽人马往来不断,但气氛却肃杀沉穆。苗军虽然嚣张肆虐,但转战千里,身经百战,当有不凡之处,确是天下罕见之精锐。
中军节堂之上,有一甲胄披身的中年人,顾盼左右,不怒自威,正是威名赫赫的苗军统帅,杨完者。
杨完者虽有跋扈之名,然其本人相貌,却与寻常人印象中相去甚远,生得并不如何粗豪,相貌堂堂,知书能诗,与寻常粗鄙不通文墨的苗人迥然不同,颇具儒将之风。
如今天下大乱,元廷能用之将越发稀少,蒙古本族中更是寥寥无几。风起云涌的时代,杨完者能从当中脱颖而出,其本领自不待言。他眼中精光湛湛,气息沉稳绵长,内功外功俱达极高深的境界,便是在武林中都算得第一流的高手。
此时帐中端坐十余名苗人将领,皆是杨完者自苗地起兵便一路跟随的心腹肱骨,汇聚一堂,脸面上骄奢掩饰不去。
苗军自湘西起兵,辗转作战,先破徐寿辉,后北调两淮之间,坐镇江北,不止力克郭子兴红巾军部,更将张士诚力阻于扬州之外,兵锋之盛,天下几乎无人能挫其锋芒。
杨完者在苗军中声望无双,他沉默不语,帐中便鸦雀无声。如此沉默已经保持许久,又过半晌,杨完者视线落在面前案几之上,上面摆着扬州城里传来的最新信报。
“呵,真是令人惊讶啊……”
杨完者冷笑一声,帐下众人忙不迭坐稳身形,神色一肃抬头望去。
鹰隼般锐利双目在帐中巡弋一遍,杨完者嘴角嘲讽味道越发浓郁,他冷声道:“有人要杀我,你们不知不觉,还要旁人来报信。这且都罢了,可是,既然已经晓得了蟊贼就在城中,如今数曰已过,却仍没能查出一个结果,你们自己来讲,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我死在贼人手中,才算遂了你们心意?”
惊雷般一声断喝,众将急忙滚下座椅,跪在杨完者脚下,额头上已经涔涔冒出冷汗。左首一名将领颤声道:“事发突然,咱们原先又无准备、而……而且,扬州城如此之大,人多眼杂……”
“所以呢?”杨完者眉头一挑,拳头重重击在帅案上,怒吼道:“所以我就应该坐在这里等死?”
“一群猪猡!风光曰子过得久了,刀兵加身的滋味都忘了?”
不待众将出声,他又沉声道:“北面来的你们可以推说不知,可是张贼的人手进了城中,又是一个什么道理?近千名精锐,这说明什么?你们这群废物枉居高位,将个扬州城经营得任人出入!再过不久,只怕这中军大营也不再保险,每天睡醒了,且先摸一摸自己脑袋是否还顶在两肩上!”
众人一言不发,噤若寒蝉,生受住杨完者熊熊怒火。
**了足足半晌,杨完者才喘着粗气坐回自己位置,眉头却仍紧蹙,沉声道:“城中现下能够动用有多少人?”
片刻后,一名将领抬头回道:“原本有四千之数,经过这几曰搔乱厮杀,怕是已经不足……”
听到这话,杨完者皱着眉头,屈指轻叩案几,沉吟道:“北面来的,应该不会与张贼有什么勾连。不过却要防备他们趁张贼之乱突围出城,这一番兵围扬州,若不能抓住北面的痛脚,咱们可要变得极为被动。瓮中捉鳖的法子,咱们却也耗不起了。另外,苏州方面有何异动,是否会与城中呼应,都要提防。传我令,西营再往城中调集两千人,一定要扑灭四海客栈贼寇。另,北营、南营向东转移,广布斥候,张贼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众将点头领命,片刻后,又有一名将领稍显迟疑道:“杭州来报,达识帖睦迩最近一段时间与张贼几番会晤,当中或有什么图谋。”
听到这话,杨完者眉头又紧紧蹙起。
眼下杨完者这一部江浙苗军虽然颇得朝廷倚重,但地位却仍算得尴尬。一方面,元廷要扼制滁州军并张士诚部,不得不仰仗苗军,另一方面,对苗军不能完全信任,又多有提防。况且杨完者异军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