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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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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这个词不对。
    “在我看来,我们这些修行世界了不起的年轻一辈,可不能重蹈前辈的覆辙。”
    莫山山神情微凝问道:“什么覆辙?”
    “一见面就拼命啊,其实打架有什么意思呢?没事儿的时候藏在山里面静心修行,如果见面了就问声好,聊聊天,不比什么都强?”
    叶红鱼冷漠说道:“无战斗,不修行。”
    “这种观点我是一直很反对的,不过我不和你这种修道如痴的怪物争论,以后有机会去长安城,我请三位姑娘吃面,桑桑煮的煎蛋面……”
    唐小棠好奇看着某人的侧脸问道:“桑桑是谁?”
    “桑桑是我的小侍女,要知道我家桑桑做的面,绝对是世间最好吃的面条。”
    莫山山看着宁缺虽然憔悴但提到某个名字便神采飞扬的脸,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然而却不知为何觉得心里面有些空荡荡的,有些不安。
    宁缺看着唐小棠认真说道:“就算要打,咱们这时候也别打,出去打感觉会壮阔一些,话说回来,其实我和西陵神殿的仇也很深,不比你浅。”
    说到此处,他压低声音,看着前面叶红鱼的背影说道:“隆庆皇子知道吗?”
    唐小棠被他的神情所感染,声音从兽尾里透出来悄悄说道:“我知道,我看着你一箭把他射穿的……你那箭真厉害,那么远也能射中人。”
    宁缺诚恳说道:“哪里有你们明宗功法强悍,那么高的地方你也敢跳。”
    唐小棠微羞低头,轻声说道:“我当时也是糊涂了。”
    宁缺用手指着叶红鱼的背影,悄悄说道:“隆庆皇子被我废了,西陵神殿哪有不报复我的道理,事实上这个女人就一直想杀我,只不过我和她在你们圣地里说好出去再动手,所以到时候如果出了山真打起来,我可以帮你。”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却也没有刻意瞒着谁,毕竟在这幽寂山谷里正青春四人同行,哪里可能真的去编织什么阴谋,玩什么纵合之术。
    走在最前方的叶红鱼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微怒说道:“宁缺你能不能闭嘴?夫子收你为弟子,我真替他老人家不值,我敢肯定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书院之耻。”
    “不用将来,我现在已经是书院之耻。”
    宁缺笑着回答道。他说的是实话,那次和南晋谢三公子的莫名较量之后,他被书院同窗排斥无视了数月时间,那些窃窃私议里书院之耻的词汇,不知道多少次飘进他的耳朵,他早已学会入耳不闻的本事,而且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个贬义词。
    还是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老话,只要能带着桑桑一直活下去,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既然如此,此时面对着四人行中战斗力暂时最强大的、而且看起来也不怎么给书院和夫子面子的魔宗少女,说些俏皮话讨讨对方欢心又算得什么?
    只要愿意,从渭城全体军民到师傅颜瑟再到皇帝陛下都能被他逗的无比开心,所以魔宗少女唐小棠毫不意外地开心起来,不时发出清稚的笑声。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唐的妹妹,久仰久仰。”
    宁缺想起在书院后山第一天躺在草甸上陈皮皮说的那些话,微微一惊,然后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陈皮皮对梦中情人的形容,于是瞧着身边的魔宗少女愈发眼熟,发现除了年纪实在太小了些,这小姑娘完全符合陈皮皮的想法。
    “既然你要去南方,那真要去长安城逛逛,和我先前说的煎蛋面无关,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城,而且里面住着很多有趣的人。其中有个家伙我想介绍给你认识,他年龄和我差不多,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入了知命,都说他是真正的天才。”
    唐小棠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宁缺,吃惊说道:“那么小便知天命?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难道说那个人比道痴还要厉害?”
    叶红鱼听着这话,忽然说道:“那个死胖子心性糟糕到了极致,但偏生修行破境极速,只能说昊天对某些人有些偏心罢了,真要打起架来可不是你的对手。”
    略一停顿后,她望向宁缺问道:“他在书院这些年可好?”
    宁缺这才想起来陈皮皮与道痴相识,而且每每提及此人时,那个骄傲得瑟的胖子便会恐惧的像只鹌鹑一样,挠了挠头回答道:“还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叶红鱼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淡然说道:“那就好。”
    …………四人在寂静甚至有些沉沉死意的石谷里行走,他们是修行世界最优秀的年轻人,宗派各异理念不同甚至彼此之间有极深的仇恨,然而却没有上演血腥厮杀勾心斗角的剧情,或许是因为在雪峰深处那个老僧面前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和阴谋从而有些腻了,或许只是简单的因为青春作伴回家的路上不愿意去想那些。
    青春真的是很美好的事物,无论痴于书痴于道痴于力量还是痴于银子,他们依旧保留了一些简单而纯净的部分,没有完全陷入像泥潭般复杂的世事之中。
    如果世间只剩下青春,不再苍老,没有腐朽,或许会减少很多杀戮和纷争,热血而不冷血,依然战斗但却是直接的战斗,那么世界会变得简单而美好很多。
    然而很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会渐渐老去,渐渐世故,肩上会多出很多的责任,那些沉甸甸的责任会把人的腰压弯,会让人勤于思考却懒于感受。
    莽莽天弃山最南端,渐低的山脉探入荒原,然后在呼兰海北面没入平地消失不见,那支来自中原的商队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湖面已经几乎完全冰封,但他们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中年男人缓缓抬高帽沿,望向天边遥远的雪峰。
    他觉得那里有人。
    观里来的人吗?按道理讲,天书明字卷现世,昊天道门不可能只派出道痴和隆庆这些年轻一代的子弟,便奢望能把天书抢回去。
    然而除了自己和不知藏身世间何处修行二十三年蝉的那个家伙,还有谁知道圣地山门被封闭后剩下的唯一出口就在呼兰海北?
    不过就算是观里派来了天下行走,他也不会停止自己的计划,因为他已经在帝国和西陵之间摇摆沉默了太多年,他很厌憎这种感觉,所以他决定做些事情。
    只要天书在手,便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做为魔宗在世间寥寥无几的强大传人,中年男人对这个传说坚信不已。
    “是喜欢背着木剑的你吗?”
    中年男人看着遥远雪峰之巅轻蔑一笑,把手中吃剩的半条羊腿搁回盘中,从下属手里接过丝巾仔细擦拭干净手指间的油渍,然后长身而起。
    靴底踩在呼兰海刚刚冰封不久的湖面上,中年男人缓步向着湖对面远处的山峦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般扎实,仿佛要把冰面震开一般。
    他在世间有很多敌人,那些敌人都知道他不会水,甚至惧水。但他今天却偏偏要从湖面踏过,仿佛要踏破过往这些年月里的憋屈不满。
    寒风劲吹胸膛,中年男人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年时,这种感觉很好。
    …………
    (未完待续)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声轻噫,粉墨登场
    时值隆冬,莽莽天弃山间寒风劲吹,至于雪峰之上的气温更是极低,好在因为峰顶太高,没有被山麓间那些弥漫密谷的薄雾遮住,阳光直射至此,虽然带不来多少真实暖意,却能给人的心理上带来些许安慰。
    正如呼兰海畔那个中年男人猜测的那般,苦寒寂清可能万年无人踪的雪峰顶上确实有人,那是一名穿着单薄轻衫、髻间插着根乌木叉的道士。
    道士神情宁静身材清瘦,身后负着把木剑,静静看着雪峰下方飘动的白云,以及白云下方荒芜的原野,还有那片像面白色镜子般的呼兰海。
    来自知守观的天下行走叶苏,前些日子在魔宗山门外的双峰间,与来自魔宗的天下行走唐,以宁缺和隆庆皇子的破境速度做了一次赌约。
    最终宁缺胜了,隆庆皇子废了,于是……他输了。
    按照那份没有说出口却彼此心知的赌约,叶苏不能再加入到天书明字卷的抢夺之中,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站在雪峰上远远地观看这幕大戏。
    他“看”到了呼兰海畔的那个中年男子,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去看那名中年男子,因为如果自己看到对方,那么对方也能看到自己。
    他来自世外的不可知之地,但他很清楚世间一直隐藏着很多真正的强者,比如呼兰海畔的那个中年男人,对于已经接近超凡入圣境界的人间武道巅峰强者,即便强大如他也必须保有几分敬意和矜持。
    当然,如果他还是十几年前那个骄傲的木剑少年,绝对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然而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少的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和自身的认识早已不同。
    只是他会偶尔还会怀念已经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
    看看天书究竟会落在谁的手中,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然而自幼在知守观里长大的他,从刚识字时便开始看那六卷天书,少了神秘感,自然不会像世间凡人或是那些修行者般对天书存有一种莫名敬畏,所以这并不是他来到此地的真正原因,至少不如那个真实的原因重要。
    他来这里是为了怀念已经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或许是为了祭奠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或许是为了寻回远去多年的逼人的青春,那些青春叫做骄傲。
    …………叶苏默默转身,望向山间某处水潭。
    那面水潭面积极小,潭底或许有热水涌出,所以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冰封,只是终究禁不住寒风凛冽,水潭表面上还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或许是很多天前,或许是先前那一刻,小潭水面的薄冰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便是他也无法确认,那片薄冰究竟是什么时候破的。
    但他能确认水潭冰面破口的形状很特别,像是一只木瓢留下的痕迹。
    十四年前,他见过那只木瓢,然后再也没有办法忘记。
    …………十四年前,七卷天书中最神秘的天字卷显现出了一个极重要的征兆,然而负责看管天书的观中道人却对此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西陵神殿天谕大神官入观阅天书,亦未多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光明大神官卫光明便在此时向天启的神圣领域迈出了半步,那双幽深而纯净的眼眸,看到了黑夜的影子降临人间。
    道佛魔三宗这一代的天下行走齐聚荒原。
    当年的三位天下行走还是三个少年,他们聚集在一棵小树下,沉默看蚂蚁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们看着那道黑线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各自离去。
    那时候的知守观传人叶苏很骄傲,很自信。
    他喝斥唐为邪魔,不屑言七念为外道,一剑便把那株小树斩成了五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然后念出一道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道偈。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在那一天黑夜将至时,在那道他们不敢跨越一步的黑线那边,有一个穿着草鞋破袄的书生,一直平静坐在一方小池塘旁,手握一卷书喜乐颂读,腰间挂着一只木瓢,饥渴时便饮一瓢池水。
    其后他周游列国,勘破死关,前往南海,兴奋地向师尊禀报。
    礁石上那位穿着青衣的道人看着他怜惜地笑了笑。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当日黑线的那头一直有一个人坐着。
    于是他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骄傲,那般自信。
    多年后,历经俗世繁华世外霜露,他成功地看淡看透了很多事情,于是自信自然地回到了身躯中,然而当年的青春与骄傲已经不在了。
    他一直很遗憾,没有机会向线那边的那个人请教。
    直到今天,他似乎终于有了机会。
    所以小水潭畔明明没有人。
    站在雪峰之巅的他,却认真看着山腰里的水潭,无论是道髻间的乌木叉,还是身上的单薄轻衫,在寒风里都纹丝不动,便如他此时的静明道心。
    …………雪山外的呼兰海畔有人。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湖岸,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他摘去戴了很多天的帽子,露出自己的容颜,他望着远方的莽莽群山,那双浓若墨蚕的眉毛微微蹙起,红如稠血的双唇微微一翘,露出一道意味复杂的笑容。
    在凛冽寒风中他再次举步,从湖冰走到坚实的土地上,魁梧坚实有若钢铁的身躯,完全无视荒原劲风的存在,挟着一身肃杀之意向北走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脚步每次落下,也不见如何用力便会陷入被冻硬的荒原地面,留下一道极深的脚印。
    离开呼兰海畔向北面的天弃山麓行走,随着时间流逝,中年男子身上的肃杀气息渐渐敛没,身后留下的脚印也越来越浅,直至没有任何痕迹。
    他没有像世间那些知天命的大修行者一般,把自己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因为他修的从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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