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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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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便会免费提供给信徒。
    当然,没有任何宗教会做亏本生意,西陵神殿也不例外,所以各国道殿都严格控制着放药的时间间隔,既给信徒以希望,却把希望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们不需要道殿里的神官看病,只是听说各国的道殿是贮藏药材最多的地方,所以过来看看,当然,该给的药钱还是会给的。”
    宁缺说道,然后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中年神官微微一怔,微怒想着,道殿里的药材以及灵丹,都是由西陵神殿的前辈们精心研制而成,哪里是世间的普通的方药能够比拟,这人居然想花钱就买,实在是对神殿的侮辱……忽然间,他余光里看到了银票上面的数字,不由身体微震,心想如果这是侮辱,不要说是自己,就算是尊贵的红衣神官大人也不会介意被多侮辱几次。
    ……
    ……
    中年神官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当他大开方便之门,极为仁慈地允许宁缺拉着黑色马车和黑马从道殿侧门进去之后,他拿到了宁缺递过来的第二张纸,这张薄薄的纸不是银票,而是一张清单。
    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至少有三十几种珍贵的药材和丹药,而其中更是有极大数量的药材,属于道殿秘藏,严禁流传到世间。
    中年神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处得知道殿里藏着这些药材,不由大感震惊,即便是这样,他也注意到清单上的字迹娟秀明媚,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他看了一眼清单,又看了一眼银票,满怀遗憾又带着警惕之色说道:“虽然我能感受到你对昊天的诚意,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上面有很多药材是用钱买不到的,哪怕你付出再多的诚意,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缺看着不远处的药库,就在这时,黑色马车里传来桑桑咳嗽的声音,他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眼眸里开始涌现烦躁的情绪。
    昨日傍晚离开青山红莲寺后,他没有继续向烂柯寺前进,因为马车虽然修复,不然以他步行拖动的速度,至少需要十余天,才能抵达烂柯寺,桑桑一直昏迷不醒,毒素和病痛的折磨,让她的小脸异常苍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选择最近的大城市,然后寻找自己需要的药材。
    离开长安之前,书院十一师兄王持留给他十几张药方,然而那些药方看似寻常普通,里面有些药草,却只在书院后山有,世间难以寻觅,无论是镇压阴寒气息的药方,还是解毒的药方,都是如此,除了书院,拥有最多珍稀药材的,当然就是道殿,所以宁缺决定先去最近的齐国的都城。
    从昨天傍晚一直到此时,他一手牵着大黑马,一手拖着沉重无比的马车,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竟然真的走到了这座都城,可以想像他为此付出了多少辛苦与代价。
    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清晨时分,桑桑终于醒了过来,虽然咳嗽的愈发厉害,没有好转的迹象,但至少让他松了口气。
    此时的宁缺看似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尤其是神思因为过度紧张和疲劳,而显得有些恍惚,他什么都快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要去烂柯寺参加盂兰节,忘了自己才和隆庆皇子与堕落骑士大战一场,忘记了自己已经晋入知命境,只记得自己要给桑桑找到那几种药材。
    然而就在眼看着要拿到药材的前一刻,却出现了别的情况。
    宁缺依旧沉默不语,眼睛里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冷漠,冷漠的最深处,隐藏着十分恐怖的狂躁情绪,他的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看见他这个动作,中年神官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可以接受这个年轻人用银票来侮辱自己,却不能接受对方用暴力来威胁自己——他是侍奉昊天的神官,任何人用暴力威胁自己,那就是在威胁昊天。
    胆敢威胁昊天,那便是亵渎。
    道殿里,那些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护教骑士缓缓抽出了鞘中的刀剑,有修为境界的道人则开始默默调动念力。在他们看来,就算这个年轻人拥有恐怖的力量,但只要对方敢抽出鞘中的刀,那么一定会被轰杀至死。
    黑色马车里再次响起咳嗽声,显得极为痛苦。
    宁缺身体微颤,从那种燥狂的情绪中醒来,忧虑地望向车窗。
    一只细细的胳膊从车窗里伸出来,那只手用手绢轻轻擦拭掉他额头上的汗珠,车里传出一道虚弱怜惜还有些自责的声音。
    “都累糊涂了,上车吧。”
    宁缺这时候闭上眼睛便能睡着,确实恍惚疲惫到了极点,却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说道:“我要找几种药。”
    桑桑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你忘了我的身份?要他们要些药,他们总不好意思不给。”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终于听到了您的声音
    听到桑桑疲惫的声音,疲惫的宁缺稍微清醒了一些,松开了握着朴刀刀柄的手,伸入腰间——他是出身书院的唐人,对这些出自西陵神殿的神棍自然没有丝毫好感,而且因为桑桑的身体焦虑至极,情绪显得极不稳定,但既然能够不动用武力,自然也没有必要让神殿和书院之间发生一场战争。
    就在他准备把手从腰带里取出来时,道殿深处缓缓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十三先生不用拿了,这里不是荒原,我也不是程立雪。”
    随着这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位中年神官和护教骑士们神情顿时一肃,片刻后,一名身穿深红色神袍的老年神官缓步走了出来。
    西陵神殿里,不是所有道人都有资格穿这种深红色的神袍,尤其是派驻各属国的红衣神官,更拥有神殿里同伴们难以企及的地位。
    这位苍老的红衣神官,常驻齐国道殿已逾三十年,虽然在西陵神殿里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靠山,但即便是齐国皇帝在他面前,也要保持足够的尊敬。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和车旁的宁缺,红衣神官浑浊的眼眸里出现警惕的神情,心想都说此人已经离了唐国使团,直去烂柯寺,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听着十三先生四个字,先前那些警惕冷漠的护教骑士,终于知道了黑色马车旁年轻人的身份,不由情绪变得极为复杂。
    大唐帝国是世间最强大的国度,也是西陵神殿唯一无法控制的世界,书院和昊天道门向来隐隐敌对,在凡人无法知晓的层级里,更是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惊天动地的战斗,只不过双方一直没有撕破脸。
    尊崇的红衣神官,面对书院二层楼弟子这等身份的来客,不可能作出骄傲神态,却也不会流露出怯畏的神情。
    而在西陵神殿的庇护下,似宋国齐国这等属国,没有感受过唐国铁骑的恐怖,所以也不怎么畏惧,所以道殿里其余人等也还算平静。
    看着那名红衣神官,宁缺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也不想出现荒原上那些事情,那我想应该可以商量一下,我只是需要你们这里的一些药材,而且我愿意付钱,只是麻烦你们快一些。”
    红衣神官从那名中年下属身上接过清单,白眉缓缓皱起,说道:“书院确实值得尊敬,但道殿是供奉昊天的地方。”
    宁缺听出了对方的婉拒之意,先前略微消减了些的焦虑和狂燥情绪,再次生起,身体微微前倾,听着此人苍老的眼睛,说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逼着你找叶红鱼来见我,然后才会尽情地在她面前羞辱你,但现在我很着急,所以我请求你,认真地看一看我手中着的腰牌。”
    他从腰带里取出一块腰牌,举到红衣神官的面前,距离是如此的近,看上去就像是砸在了对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
    红衣神官听着叶红鱼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没有想明白,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道门里,除了最开始那些年,便从来没有听谁直呼过这个名字。
    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怒视宁缺,心想即便你是夫子的亲传弟子,居然敢直称伟大裁决神座的名讳,如此大不敬亦不可接受。
    然而他愤怒的眼光,在触到那块腰牌后,顿时一凝。
    看着这块样式普通的腰牌,红衣神官苍老的眼眸里,涌现出极为震惊的情绪,他想起去年回神殿述职时听到的传闻,想起传闻中宁缺身旁那个小侍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道皱纹都变得苍白,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连续忘记这么多重要的东西,既然书院十三先生出现在眼前,那个人又不怎么会不在?
    老且糊涂,便是昏庸,昏庸如己,哪里还有资格在红衣神官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今年回西陵述职的时候,如果罗大统领还是不肯放手,那便从了吧。
    然而老且昏庸又如何?时隔十六年,自己终于再次见到了这块腰牌,空荡荡十六年的神座上,终于再次出现了光辉,什么都足够了!
    苍老的红衣神官,在看到那块腰牌后的极短时间里,想到了很多事情,然后他转身望向那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地跪了下来。
    看到这幕画面,幽静的道殿里响起一阵惊呼。
    宁缺并不意外,他的腰带里有很多块腰牌,只不过世间的人们总是只能记得其中的一些,却经常性会忘记另外一些。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仍然令他感到有些奇怪。
    那位红衣神官跪倒在黑色马车前,双掌落在微显粗糙的石地上,花白的头发微颤,喃喃念着一些什么,目光里再也找不到丝毫震惊或惊恐的情绪,只能看到无尽的感伤追思,还有无比虔诚的兴奋与激动。
    场间的人们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那辆黑色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即便是西陵神座亲身降临,也不至于令红衣神官行出如此大礼。
    只有那名中年神官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身为红衣神官最信任的下属,去年红衣神官自西陵神殿述职归来以后,他曾经在很多个深夜里,看到红衣神官饮醉后狂喜如歌的模样,断断续续听到过一些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在红衣神官身后跪了下去。
    中年神官对着黑色的马车重重地叩首行礼,然后带着无尽的恐惧或者说敬畏,颤着声音说道:“恭迎光明之女降临人间之国。”
    光明之女这四个字在建筑里缓缓飘荡,未来得及撞到墙壁,便消失无踪,然而在人群的耳中依然像雷鸣般在持续。
    只听得密密麻麻的布料摩擦声,膝头触地声,重重地叩首声,在幽静的白色道殿里密集响起,人们无论是站在石阶上,还是正在颂读教典,在听到中年神官那句颤抖的话语后,都以最快地速度跪了下去。
    人们对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顶礼膜拜,敬畏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
    桑桑微显疲惫的声音,从黑色车厢里响起:“都起来吧。”
    没有人起来,因为场间地位最尊崇的红衣神官,依然跪在黑色马车之前。
    从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刻,浑浊的眼泪便开始在红衣神官苍老的脸上纵横,深刻的皱纹顿时被打湿,就像干涸无数年的龟裂大地,终于迎来了春雨。
    他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幸福地忘记了站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光明的药(上)
    去年春天,长安城北,无名山顶那株松下,光明大神官与颜瑟大师决战之前,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留给了桑桑。颜瑟留下的是惊神大阵的阵眼杵,让桑桑转交给宁缺,光明大神官留下的是一块腰牌,而且就是留给桑桑的。
    从那天开始,桑桑就不再仅仅是宁缺的小侍女,也不再仅仅是大学士府的落难小姐,而拥有了一个很特殊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天谕大神官专程从西陵来到长安相见,与宁缺定下三年之约,也因为这个身份,齐国都城这座道殿里的所有人,都跪在了黑色马车之前。
    宁缺今天才知道,在如今的西陵神殿里,桑桑有个光明之女的正式称号,虽然他下意识里不怎么喜欢,但也能听出这个称号尊贵到了极点,看着密密麻麻跪在地面上神官和护教骑士们,看着身前老泪纵横的红衣神官,感受着场间的肃穆氛围,他有些惘然地发现,自家的小侍女原来已经是一位大人物了。
    ……
    ……
    傍晚时分,齐国都城那座白色道殿的最高层出现了两个人影,金色的阳光笼罩在这里,与街上的银杏树叶相映成美。
    宁缺静静看着这异国的秋天,忽然转身,看着红衣神官苍老而疲惫的面容,说道:“让一位光明大神官死在你的道殿里,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虽然她现在还不是,但全道门都知道,三年后她必然便是。”
    看着他,红衣神官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感激又有些恼怒,说道:“我想十三先生您应该要明白一件事情,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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