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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佛就这样走进浩翰阴森的冥河,在河水里沉浮,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不时有佛被水卷走,被怨魂拖走,被骷髅的白爪撕扯成碎片。
看着这幕令人震撼无语的画面,宁缺再也没有大军渡河的感觉,觉得仿佛是大草原上,无数野牛过河时被鳄鱼吞噬的场景。
为什么?这些佛为何如此沉默,如此平静地赴死?宁缺甚至看到黑色浪花间一尊佛被怨魂吞噬时,脸上的神情竟还是那般坚毅。
便在这时,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宁缺霍然回首,向震动起处望去,只见遥远东方的天空骤然间变得异常明亮,有无上佛威起于彼处。
万丈佛光瞬间来到冥河畔,照亮了树林和林畔的所有生命。
光线落下,把宁缺的衣裳镀上了一层金光,他感受到一股极强大的威压,也感受到桑桑正在虚弱,快速撑开大黑伞。
佛光同样落在冥河里,黑暗的河水没有变清,却急剧地翻滚起来,仿佛有谁在冥河下方置了一个火堆,瞬间便把无数冥河水烧沸。
沸腾的冥河水里,无数佛依然沉默前行,正在吞噬佛息的无数怨魂抬起头来,痴痴望向佛光,正在撕扯佛体的无数骷髅怔怔停下手里的动作,想要望向佛光,却有些怯意,然后无论是怨魂还是骷髅,都渐渐变成极细的光点。
密密麻麻的光点,像萤火虫一般,在沸腾的河水里飘浮,落到那些还活着的佛身上,那些佛的佛息骤然间得到提升,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坚毅,向着遥远东方佛光起处,不停地向彼岸走去。
“万佛朝宗?”宁缺自言自语道。
“万鬼渡河。”桑桑轻蔑说道。
不管是万佛朝宗,还是万鬼渡河,宁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佛要这样做,也不明白佛被鬼噬,鬼再还附于佛是什么道理,但他知道这些佛变得更强大,也更加可怕,他甚至在沸腾河水里看到数千只怨魂变成了一只青狮,而有位不起眼的佛被这只青狮驮起,行于河面之上,难道又是位菩萨?
一个地藏菩萨就把宁缺和桑桑险些逼入绝境,冥河洗体,如果再出几位境界相仿的大菩萨,他们哪还能活下来?
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想的?遥远东方佛光渐敛,无数佛与其间的大菩萨将至彼岸,宁缺背着桑桑,转身便开始狂奔。
一路狂奔,一奔便是百日。
宁缺自己都算不清楚,这一百天里,他背着桑桑跑了多远,他只知道拼命地奔跑,把后面那些佛与菩萨甩的越远越好。
奔跑的旅程里,有高原草甸,有陆地内海,有陡峭山峰,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朝着遥远的东方而去。
从第四天开始,他便再听不到身后响起的颂经声,偶尔回头时,也看不到夜穹里的佛光,但他知道,那些佛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只要自己停下或者放缓速度,那么总有一天会被对方追到,那些佛是属乌龟的。
世界很辽阔,他狂奔百日,也没有看到尽头,幸运的是他不需要辩别方向,也不需要担心会跑回原地,因为佛祖就在前面。
那道佛光越来越清楚,便意味着佛祖越来越近,有些奇妙的是,那些佛光并不像前几次的佛光那样,对他和桑桑造成伤害,反而让他们感觉有些舒服。
感觉虽然舒服,心情并不轻松,宁缺和桑桑这些天说话越来越少,奔跑的过程里长时间都保持着沉默,他是因为想着马上便要见到佛祖,要开始赌命,所以心情沉重,桑桑则是在思考某件事情。
欲修佛必先见佛,佛便会从涅槃境中醒来,或者生或者死——天老大、夫子老二、佛祖老三,如今桑桑虚弱不堪,佛若生,她和宁缺必死。
宁缺和桑桑互为本命,她想什么他应该都知道,但这一次她想的事情太复杂,太深奥,他能够感知到的那些思维线条,繁密地难以看清,更不要说看懂,就像乱麻一般,纠结在二人的心间,明白到这点,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连桑桑都没有想出法子,见到佛祖后怎么办?
某日来到一片草甸,远处隐约出现一座雪峰,他打破了多日来的沉默,说道:“当初我刚学会修行的时候就去赌钱,说明我大概是天生的赌徒,现在是五五之数,我当然有勇气把全副身家押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见佛
数日后,宁缺背着桑桑来到了雪山数十里前,此处田野青草茵茵,有数千湖泊池塘密集,塘间小道如线,无法计数。
每片池塘畔都有树,柳树,池上有花,莲花,莲花白红两色,如玉里染着血丝,青叶如裙,茎杆更都是黄金色,美丽至极。
有无数金光弥漫在数千池塘上方,起于一切物,莲花莲枝莲叶柳树石块甚至就连塘水里都在散发金色的光芒,那些是佛光。
佛光太过明亮,画面太过美丽,宁缺把大黑伞压的很低,却也没办法避过无处不在的光线,眼睛眯了起来,因为桑桑中毒的缘故,他的胸腹间一片烦恶,喉间不时传来甜意,那是吐血的征兆。
美丽圣洁难以言喻的世界,是真真佛国,他非常确定,佛祖便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不知道到底在何处。
他背着桑桑在池塘间寻找,踩着塘间狭窄的泥道,拨开身前的柳枝,目光在莲花湖石之间来回搜寻,显得极为耐心。
桑桑一直保持着沉默,看着他似无目的地寻找了很长时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佛陀在哪里?”
宁缺说道:“不知道啊。”
桑桑说道:“那你就这么到处看,有什么意义?”
宁缺说道:“只要看见佛祖,佛祖便会醒来,所以看就是找。”
见佛佛便现,只需要看见就行——他背着桑桑在金色池塘里穿行,看池上的莲花,看塘里的清水,看水底的淤泥,看泥里的莲藕,看塘岸的石块,看石间的柳树,看柳树上的金蝉,很少眨眼,不敢错过任何画面。
某天,听着莲田里传来的呱呱叫声,他想了想,把桑桑的身体解下,然后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游到莲田深处,抓住了一只肥大的青蛙。
他把青蛙举到眼前,瞪了很长时间,那只青蛙很无辜地睁着圆圆的眼睛,回瞪着他,一人一蛙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瞪了很长时间。
瞪到最后,宁缺的眼睛开始发酸,默默流下泪来。桑桑在他心里嘲讽说道:“就算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白痴,何至于要哭?”
宁缺有些恼火地解释道:“我是眼睛发酸。”
桑桑说道:“谁让你瞪这么长时间。”
宁缺说道:“我看了这么多花枝柳石,都没有反应,想来想去,池塘里的青蛙最有可能是佛祖,当然要多看两眼。”
桑桑有些惘然不解,问道:“佛陀怎么可能是只青蛙?”
宁缺认真说道:“佛经里说过,那天在冥河底,地藏菩萨也证实了,佛祖在俗世时是某个小国的王子,那么自然有可能变成一只青蛙。”
桑桑愈发不解,问道:“青蛙和王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宁缺说道:“青蛙王子啊,这么著名的故事你都没听过?”
桑桑想了起来,说道:“就是小时候你给我讲的那个童话?”
宁缺点头说道:“王子变成青蛙,这难道不是某种暗示?”
桑桑说道:“那你还得亲它一口。”
宁缺现在一心一意想着找到佛祖,竟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意味,犹豫了会儿后,真地把青蛙举到眼前,叭的一声亲了口。
青蛙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显得有些委屈。
宁缺擦了擦嘴,往池塘里呸呸吐了好多口水,说道:“看来不是这只。”
桑桑说道:“这里至少有数万只青蛙。”
宁缺看着数千金色池塘,听着柳树里的蝉声和莲田里的蛙声,心想只怕还不止数万只,柳树里的金蝉不去考虑,那是三师姐的营生,如果要把这些青蛙全部亲个遍,自己的嘴巴得肿成什么样?万一亲着癞蛤蟆怎么办?自己可不是天鹅。
寻找了数日,依然一无所获,根据推算,后面那些满山遍野的佛与菩萨应该已经快追过来了,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焦虑。
金色池塘占据了很大一片原野,中间便是那座高耸的雪山,山峰被冰雪覆盖不知多少年,厚厚的雪层从峰顶一直垂落到山脚下,根本看不到山崖本体的颜色,有涓涓细水从雪里流下,湿润原野,数千池塘就是这么来的。
在黑暗的天穹下,这座雪白的山峰被数千金色池塘包围,显得极外壮观而美丽,某日宁缺寻找到了山脚下,举头见山忘言。
他想起悬空寺所在的般若巨峰,便是佛祖留在人间的躯体所化,佛祖似乎喜欢以山自喻,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座雪山便是佛祖?原野间的金色池塘与金色莲枝还有那些事物都散发着佛光,难道是雪水的缘故?
想了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推论,远在数百里之外,这座雪山便能被人看见,这些天在金色池塘里,他偶尔也会看雪山,雪山始终不动,自然不是佛祖。
“喂,如果你就是佛祖,应我声!”
宁缺看着雪山喊道,雪山自静穆无声,只有他的声音不停回荡,袅袅不绝。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向着下一处池塘走去。
然而没有走多远,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雪山的回声,因为声音很大,轰鸣作响,声音来自很高的地方,就像是天上落下一道雷。
宁缺转身望向雪山,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身体也有些僵硬。
那道声音来自雪山峰顶,是雪崩的声音。
雪层不停崩塌,无数雪哗哗落下,最前方那道雪线积得越来越高,仿佛惊天的巨浪,雪层与山崖磨擦发出雷鸣般的恐怖声响!
原野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地震,金色池塘里的水,震出无数波纹,然后开始跳跃,泛着金色的佛光,就像是天女在舞蹈。
狂风呼啸,塘边的柳树弯下了腰身,池里的莲叶招展着身躯,莲花盛放更怒,青蛙与金蝉不停地鸣叫,仿佛准备迎接伟大的诞生。
雪崩依然在持续,宁缺站在颤栗不安的原野上,看着渐渐露出真实容颜的峰顶,看着积着残雪的黑色山崖,忽然想起人间北方热海畔那座最高的山峰,想起那座雪山是终点也是,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变得更加僵硬,右手紧紧握着刀柄,左手放在胸前,与身体里的桑桑相通,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这场雪崩持续的时间非常长,直到很久以后才渐渐变得安静,黑暗的天穹下,那座雪山早已不复先前的模样,黑色的岩石里残着剩余不多的雪,隐约可以看清楚大概的轮廓,如果雪山是雕像的话,那么自然有轮廓。
雪崩之后,佛祖终于现出真身,盘膝坐在天地之间,峰顶便是佛的脸,线条很粗糙,很模糊,给人一种似假还真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修佛(上)
雪落之后,其实山还是那座山,与人间、与这个世界里的每座山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区别,露出的黑色崖石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或者粗糙或者光滑,没有光泽,没有生命的气息,沉默的……就是崖石。
宁缺背着桑桑站在山前,看着现出真容的山,看了很长时间,直到金塘上的金色被夜风吹成无数的碎片,依然还是一座山。
佛祖醒来没有?佛祖是活着的还是死的?等待答案揭晓却不知道什么是答案,这让他很紧张惘然。
“我们赌赢了?”
“好像没有。”
“凭什么啊?”
宁缺很失望,很愤怒,一屁股坐到地上,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或者说受委屈的青蛙那样不停地蹬着腿,把身前的积雪踢的到处飞。
桑桑平静说道:“因为佛祖是佛祖,不是猫。”
听到这句话,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听懂了,也明白了,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和桑桑的猜想,与事情的真相便有出入。
那个关于猫的理想实验,要有个箱子,要有个精巧至极的投毒装置,佛祖没有道理把自己陷在那种情况里,那么涅槃是什么?
涅槃依然是量子的叠加态,但与生死无关,只与位置有关,你去观察时,它便忽然出现在那里,或者这里,佛祖没有设计那个可能把自己毒死的装置,但他可以设计别的方法,来让昊天找不到自己。
“我们还是赢了。”宁缺站起身来,看着身前的山峰说道:“看到,佛便在这里,这座山就是佛祖,毁了便是。”
桑桑说道:“不,佛在众生中。”
宁缺明白她的意思,观察便是确定,佛祖不是纯粹依赖于观察确定属性的量子,有自我意识,那便可以出现在任何位置。
棋盘世界里众生成佛,便是这种状态的具体体现,桑桑说的没有错,卖青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