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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七放下手里的乌木象牙筷,静静看着对方,说道:“您指的是什么事情?杀人?”
“能让十三先生杀的人再多,哪怕数千数万,终究是有数目的,把那些战俘和人质杀完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宋阀家主以一种自己人的态度,忧虑说道:“他终究不可能一个人毁了这个世界。”
陈七静静看着他,然后环视四周,看着这些身着锦衣,气度儒雅不凡的大姓高阀家主,忽然笑了起来。
他觉得就像离开长安城之前,宁缺说的那样,这件事情果然很有趣,杀的人越多,他们便会越温顺,哪怕他们的骨子里还在燃烧着悲愤的火焰,但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笑意渐渐敛去,陈七的眼神回复平静,幽深至极,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席上的人们渐生不安。
陈七想起了宁缺说的那句话,但他没有说出来,他很直接地问了一句话:“谁想杀我们?”
宋阀家主毫不犹豫回答道:“掌教大人。”
……
……
入夜,陈七和禇由贤坐在桌畔,想着先前那场宴席,想着诸阀提出的条件,对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两边倒还是两边下注?难道他们不清楚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讨价还价?居然还敢奢望朝廷承认现在的局势,只输税赋不驻员驻军?”禇由贤嘲讽说道。
陈七说道:“诸阀根本不可能倒向朝廷,只是存个万一的念头,提前释些善意,十三先生这番杀人,真是杀寒了不少人的胆,而且这些南边的家伙,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总觉得有底气获得一些什么,不然当初怎么会叛向西陵?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十三先生最终想要什么。”
他又想起宁缺说的那句话,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隐藏着的意味是那样的寒恻。
禇由贤说道:“不知道王景略那边的情况。”
陈七说道:“他已经代表十三先生和那些年轻人谈了几年时间,我想,应该谈的不错才是。”
酒楼上那些清河郡的大人物,以为宁缺的杀戳没有任何意义,殊不知在陈七看来,他们这场宴席才没有任何意义。
宁缺想要谈话的对象,从来都不是诸阀家主,而是某些年轻人,他以为那才是真正的希望。
第二天清晨,禇由贤和陈七再次启程,他们接受了清河郡诸阀的善意与金银,却没有留下任何话。
诸阀家主站在岸边,看着渐渐消失在大泽水雾里的船影,想起昨日酒楼上陈七的眼神,觉得有些寒冷。
因为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
……
大泽浩浩荡荡,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岸,泛舟其上,如同行于汪洋之中,令人顿生渺小之感。
禇由贤心知到桃山上只怕必死,干脆放宽胸臆,欣赏湖景,站在微雨里提着壶果子酒,学足了落拓文士的模样。
可惜的是,很快他的心情便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因为湖面上忽然出现了很多巨大的船影,那些船极为巨大,帆影遮天,行于水面竟如同移动的山峰一般,气势惊人。
南晋水师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三十章 和这个世界谈话的方式(中)
禇由贤看着湖面的千艘巨舸,看着这支在大唐水师覆灭后已无敌手的舟师,脸色苍白。听着动静,陈七走出船舱,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他没有想到,柳亦青杀死南晋小皇帝,剑阁远迁之后,南晋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稳定。对这场战争,大唐已经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眼下看来,西陵神殿的反应速度也不稍慢。
南晋水师里响起极为雄壮的军号声,船队渐散,湖水拍打着坚实的船舷,发出巨大的声响。一艘巨船,缓缓驶至禇由贤和陈七前方数百丈外,惊起无数雪般的浪花,惊走数百只水鸟。
数百名骑兵牵着骏马站在甲板上,黑压压一片,气势威严,这些骑兵身着黑甲,甲上绘着金线符文,正是西陵神殿野战能力最强大的护教骑兵。
禇由贤很好奇那些战马为什么会不惧风浪,陈七的注意力则是完全落在那些神殿骑兵中间的某个人身上。
隔着数百丈远,他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面容,不是他的目力有这般敏锐,而是因为对方想让他看到。
那是个身着青衣的小厮,稚嫩的眉眼间写满了无法质疑的娇傲,天真的神情里满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感。
稚嫩却娇傲,天真而残忍,似乎很不和谐,其实非常和谐,因为稚嫩的本就容易娇傲,天真的才会残忍。
这名青衣小厮站在湖水秋雨天地之间,就是这样和谐。
陈七没有见过此人,但看着对方的形容,感知着这种感觉,便猜到了对方是谁——横木立人,昊天留给人间最丰厚的那件礼物。
“我很好奇,宁缺让你们去西陵神殿,究竟想说些什么,你们可不可以提前告诉我?”横木立人看着陈七和禇由贤,很认真的问道。
禇由贤有些紧张,面对这位西陵神殿最年轻的知命巅峰强者,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随时会消逝。
陈七却是神情不变,摇了摇头。
横木立人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巨船四周的湖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畏惧地轻轻摆荡起来。
湖水摆荡的极温柔,不远处的一畦秋苇,却在瞬间碎成无数齑粉,被湖风吹成暴雪,然后被雨水冲入湖水里。
禇由贤觉得嗓子很干,快要冒烟。
陈七依然神情不变,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横木立人很强,却没有想到强到这种程度。
离开长安城的宁缺,能够战胜他吗?
横木立人忽然笑了起来,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或者可以用莞尔这个词来形容。
他看着对面船上的禇由贤和陈七,微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所以你们不用这么害怕。”
明明是在微笑,甚至有些可爱,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感觉,如天空里的眼俯瞰着地上的蝼蚁。
陈七不喜欢这种感觉,说道:“人总是都会死的。”
横木立人摇头,说道:“我只是暂时居住在这里,事情做完之后,便会回到神国。”
隔着数百丈,陈七要极用力,才能把声音传到对面那艘大船上,他的轻言细语,却像是雷鸣一般在湖上响起。
湖风拂面,禇由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被这位年轻绝世强者的雷声所震,而是被嗝应了。
陈七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了十三先生说的一句话。”
听到宁缺的名字,横木立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肃然说道:“他要对我说什么?”
陈七复述了那句话:“你们会死的。”
不是你,而是你们。
哪怕是横木立人,也没有资格让宁缺专门说些什么,他这句话的对象,包括横木,包括隆庆,包括何明池,也包括清河郡诸阀的家主们和那片草原上的敌人。
横木立人微微皱眉,说道:“人都会死,我不会死。”
陈七说道:“他说你们会死,你们就一定会死。哪怕你最后逃到神国去,也会死,因为他会追到神国去杀死你。”
应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哪怕你们去神国获得了永生,哪怕你们去冥界变成了幽魂,我依然会杀死你们,或者不止一遍——宁缺想和这个世界谈的事情很多,陈七说的这句话,便是其中的一点。
听完这句话,横木立人嘲弄地笑了起来,说道:“他现在连长安城都不敢出,还谈什么神国?”
……
……
登岸后,禇由贤余悸未消,一个劲地埋怨陈七,不该把宁缺那句话说出来,万一真的激怒了横木,他们肯定会比那片化雪的苇花下场更惨。
“他在西陵神殿的地位如此尊贵,当着数万南晋水师的面说了不杀我们,自然便不会杀我们。”
陈七说道:“最重要的是,西陵神殿想知道十三先生让我们带的话,那么在知道之前,我们便是安全的。”
“可是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个横木立人的神情?这种看似天真的家伙,往往都是**,真发疯了怎么办?”
禇由贤唠叨道。
陈七却想着别的事情:“横木带着南晋军队北上,很快便会接手清河郡事务,那隆庆去哪儿呢?”
做为曾经的西陵神子,隆庆皇子在道门信徒心目中的地位极高,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光彩早已被宁缺和横木立人夺走,但陈七知道,在宁缺的心中隆庆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横木立人,他相信宁缺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忽然消声匿迹,并不是件好事。
禇由贤说道:“天枢处的情报,说那位皇子殿下带着一队神殿骑兵去宋国追杀叶苏去了。”
陈七说道:“叶苏带着数千新教信徒,不可能走的太快,隆庆没道理现在还没追到。”
禇由贤说道:“我更不明白叶苏神使为什么不去长安城,偏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宋国。”
陈七说道:“用十三先生的话来说,叶苏是能够真正改变历史的人,这样的人哪里能用常理判断?”
二人继续前行,空中落下的秋雨渐渐凝结成霜,变成了雪,将南晋境内的道路渐渐染成白色。
当他们抵达西陵神国时,已到了初冬时节,这片往年罕见雪迹的神眷之地,风雪如怒,极为严寒——这些年,人间变得越来越寒冷,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西陵神国的边境线上,两名红袍神官带着数十名神殿护教骑兵正在等待,人们的脸却没有什么善意,连表情都没有,带着浅浅冰霜的眉眼间满是冷漠与警惕。
禇由贤和陈七是唐国的使臣,这样的待遇是应有之义,对方没有施展神术把他们烧成灰烬,已经让他们很是满意。
行不得数日,到了一片莽莽群山之前,风雪终于停了,山峰青秀妩媚,远处的峰峦间隐隐可见一些巍峨庄严的建筑,应该便是传说中的西陵神殿。
禇由贤望着远处,嘴唇微微张开,没有说什么,只是发出一声感叹,做为昊天世界里的一名普通人,能够在有生之年,亲眼看一看西陵神殿,他虽然是唐人,也有些心神摇撼。
陈七要冷静一些,做为鱼龙帮的智囊人物,他习惯性地观察西陵神国的军事防御,还有那些骑兵神官的精神状态,最关心的当然是笼罩着桃山的三座大阵。
——他不是修行者,连那道湛然的青光都看不到,自然看不明白那道阵法的恐怖威力,只是想着连书院大先生都没有办法破阵而入,难免关心。
那两名红衣神官应该是受到了严厉的命令,一路从北行来,竟是没有与禇由贤和陈七说一句话,衣食起居事宜,也是他们单方面安排,根本没有征求过陈七二人的意见。
这等沉默,自然让队伍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禇由贤和陈七也不以为意,随着对方一道沉默,直到车队来到山前的那座小镇里,陈七忽然要求对方停车。
看着那名红衣神官的眼光,陈七面无表情说道:“沿途都没有吃饱,我要去买些东西吃。”
此处距离桃山不过十余里,小镇四周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道门强者,红衣神官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点了点头。
陈七和禇由贤离开马车,在那些护教骑兵的保护或者说看守下,沿着道路向镇里走去。
小镇真的很小,加上饭时已过,几家食肆都关着门,他们能够买到的食物,只是烤红薯。
站在那家烤红薯铺子前,陈七和禇由贤捧着滚烫的红薯,小心翼翼地撕着皮,用嘴吹着气,模样看着有些好笑可爱,哪里像两名承载着天下安危的使者,只像两个孩子。
一不注意,陈七手指被红黄色的薯肉烫着了,他赶紧甩了甩手,又找老板要了点冷水。当那位老板把水盆放到他面前时,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道了声谢。
手指在清水里划过,留下转瞬即逝的字迹——老板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动作,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这个动作看似毫无深意,实际上如果把头颅和身躯分开,是在……摇头。
回到马车上,陈七想着先前看到的回应,难免有些失望,对于完成任务的信心渐渐消退,摇头说道:“十三先生说这家红薯一定要吃,却不知道好在哪里。”
禇由贤这才知道先前他与烤红薯的男人已经完成了交流,听着这话又知道事有不顺,情绪难免有些低落。
坚硬的车轮碾压着青石板,发出咯咯的声音,四周到处都是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天光落在他们的身上,被那些黑色夹金的盔甲反射,透过车窗,让他们的眼睛眯了起来。
禇由贤和陈七对视,眯着眼睛,沉默无语。他们来西陵神殿谈判,禀承的是宁缺的意志,代表宁缺和这个世界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