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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在意过?”
观海僧说道:“照你如此说法,那我们修佛数十年,究竟在修什么?
宁缺说道:“佛经,并不都是佛写的,歧山大师教我读过,你也曾经读过,修佛,修的本来就不是佛,而是我们自己。”
观海僧沉默不语。。
宁缺又道:“你是佛,我也是佛,世间人人成佛,就像叶苏在新教教典里说却没有说明的那样,人人都是昊天,那么人间自然是佛国,也是神国。”
观海僧感慨一叹,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说道:“那你呢?这样继续杀将下去?你撑不了太长时间。”
佛祖像废墟里,有些野花,花是黄色的,和当年那朵花很像。
宁缺看着那朵花,看着掩在山林里的山道,想着桑桑在那间禅院里说过的那些话,微微眯眼,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他不惜损耗境界与寿元,在人间万里奔波,不停杀人,也是在找人,就像屠夫所言,他不如观主和酒徒快,但他觉得自己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在人间最珍视的那些过往,那么就算现在感知不到她的具体位置,但总有找到她的可能,比如有可能她就住在瓦山那个禅院里,不是吗?
可惜她不在。
他说道:“能撑多会儿就多会儿。”
观海僧说道:“以杀证道?”
宁缺摇头,说道:“这种说法太矫情,而且太**,只有莲生那样的人才做的出来,虽然我杀的及将要杀死的人不会比莲生少,我不比他更不**,但想法还是不一样,这个人间究竟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主动让世界毁灭的任何想法,我只是在做些准备。”
观海僧叹道:“看来,你也觉得不对劲。”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
唐国和书院的胜势,看似是靠宁缺一人万里奔波杀人建立的,事实上却是大势如此,他只是用这种恐怖的方式,加速着整个过程。
道门统治这个世界无数年,西陵神殿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按道理来说,至少不会败势呈现的如此之快,之所以如此,全部起因于……叶苏的死。
因为叶苏死,新教如春雨后的野草,蓬勃地生长,严重的动摇了道门的统治根基,因为叶苏死,西陵神殿**,内乱纷争不休。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因为观主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但观主会做不理智的决定吗?
再不理智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观海僧不会这样认为,宁缺也不会,他甚至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这样被动地应着棋子——猜到观主的想法,不代表能看透他的布局,宁缺只能用最简单的应对,去破解那复杂的那个局面。
最简单的便是生死,刀剑相隔,便是两个世界。
他只希望自己的速度够快,快到观主成功之前,人间已然改变,那么到时候,就算观主的局成功,或者也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
……
想改变人间的人很多。夫子、佛陀、轲浩然、莲生,他们都做过这样的尝试,或者失败,或者还在路上,像酒徒和屠夫这样的人不想人间改变,这本身也是一种影响或者说改变,所有的前提都是这些人的强大。
有的人可能从境界修为或实力上来说,不像屠夫那样深不可测,但一样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他拥有深不可测的强大的意志。
遥远西荒深处,被那道悬崖囚墙包围了无数万年的幽暗地下世界,已经被一个人彻底改变,燎原的野火照亮了天地与般若巨峰,也指明了道路。
数年时间的起义战争,已经完全改变了地下佛国的秩序,尤其是在初夏时分,右帐王庭的援军,被一支从葱岭悄然出关的唐军偷袭,辎重粮草损失惨重,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谁能够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
那座由天坑地底孤生的巨峰间,已然烽火处处,掩映在青林里的黄寺庙宇,很多已被火焰吞噬,那些连绵成片的森林里,也多出了很多灼伤的疤痕,道树不存,无数条山道裸露在视野里,就像是无数道线正在徒劳地试图缝合什么。
山道最前方,君陌手执铁剑,看着已然身受重伤的七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往日里穿的衣裳在战斗里毁坏,不知在哪里拣了件僧衣,他新生的头发依然灰白,所以没有蓄起,发茬极短,映照着远处的火光,似一尊佛。
不远处的一颗菩提树下,黄扬大师已然闭上眼睛远逝,做为一名唐人,在书院与佛国之间不知如何自处,数年时间的苦思,不知道在最后有没有得出答案,但没有人有资格说这是逃避,或者更应该理解为解脱。
七念浑身浴血,袈裟残破,神情憔悴到了极点,他指着满山的野火,指着那些渐渐化作灰烬的寺庙,说道:“杀人灭佛,便是书院的道理?”
君陌说道:“灭佛,是我的道理。”
七念说道:“曾听闻书院有一句话,存在便是道理。”
君陌说道:“小师弟的谵语,极错。”
七念微涩说道:“与二先生果然无法讲道理。”
君陌神情不变,说道:“因为我有道理,你们讲道理自然讲不过我。”
……
……
(晚饭后出去走走,再接着写。)(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九十一章 灭佛(中)
七念看着他,神情复杂说道:“我佛与你书院究竟有何仇怨,从你到宁缺,似乎都直欲灭而后快,如何都不肯罢手。”
君陌说道:“书院不替天行道,不替人间问话,只做想做之事。想之一字里便有我们的道理,你等对这世界无益,何必存在?”
七念指着崖坪某处说道:“无人知晓的山间盛开的梨花,极美丽,却无人能看到,对人间全无益处,何必存在?”
君陌摇头,说道:“那梨树要吸噬土壤里的养分,要贪婪夺取阳光,树下的野草想法必与你不一样。佛宗不事生产,只知让人间供奉,与道门并无两样,只不过他们是蝗虫,你们是蛆虫,难分高低,同样恶心。”
七念不赞同说道:“佛国乐土,无数前贤大德静思数千年,自有精神美果,有思想美玉,不求你尊重,但至少应该留些火种。”
“佛国乃诸僧之乐土,诸氓之炼狱,美果美玉,只能你等享用,形而上者谓之道,要在人间论道,首先要让大多数人活的像人。”
君陌继续说道:“你想用小师弟的话来说服我,我也赠你两句小师弟的话。他曾经说过:馒头会有的,米酒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可以重生……比如你们的美果美玉,比如那些道。”
七念沉默良久,问道:“还有一句?”
“还有一句话是:秃驴都该死,师兄你说的有道理。”
君陌补充说道:“他这句话里的师兄,是我。”
七念哑然失笑,笑的很痛苦。
他今日惨败于铁剑之下,戒律院诸僧或死或重伤,僧兵和部落里的贵族武装再难抵抗数百万奴隶形成的狂潮,悬空寺或者说佛宗,真的要灭亡了吗?
作为佛宗天下行走,对于看到这些画面,七念很痛苦,很不甘心,像他一样痛苦不甘的还有很多,那些在菩提树下**的年轻和尚,那些看着寺庙大火痛哭流涕的老僧,没有人肯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结局。
杀声震天,黑压压的义军像潮水般顺着山道涌了过来,快要淹没整座般若巨峰,冲在最前方的人,已经看到了山道上的画面。
看着那些曾经卑**的奴隶像疯子一样砸烧着寺庙,看着他们放肆地奔行,七念觉得这些人已然疯癫,眉眼间露出坚毅神情,盘膝坐在山道上,开始念经。
他念的是往生咒,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送行。
平静的颂经声,从山道处悠扬而起,传到峰间无数崖坪,无数寺庙里。
浑身是血的年轻和尚挣扎着坐起,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在树下坐正,随着七念开始颂读佛经,老僧擦去皱纹里的泪水,开始颂读佛经,峰顶悬空寺正殿废墟里,数十名奄奄一息的戒律院强者,也开始颂读佛经。
不知何处忽然又响起悠扬的钟声,与这些颂经声相伴,像是伴奏。
颂经,变成佛唱。
整座山峰回荡着佛唱声声,一道悲悯、解脱却又格外庄严神圣的气息,从无数僧人和无数寺庙里释出,弥漫在天空的云和地底的原野之间。
在山峰的最深处,那个被沙石封死的崖洞底部,被铁箭锁死在墙壁上的讲经首座缓缓睁开眼睛,他听到了峰外传来的佛唱,知道悬空寺和佛宗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他的眼中流露出不舍,然后渐渐化作淡然。
首座艰难地举起枯瘦的双手,在胸前合什,枯槁如干柴的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情,灰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虽微,却似天龙吟于九霄云上。
山峰无数崖坪里的佛唱声,最终来到崖洞深处,与首座虚弱的颂经声融为一处,无数僧人的禅念与他的禅心融为一处。他虽是人间佛,也无法承载如此多、如此复杂繁复的信念,他的五官开始缓慢地渗出血水,整个人开始散发淡淡的佛光,然后在佛光里渐渐褪去**,露出血肉与白骨,神形恐怖。
生命之初不过是滩血,或者是脓水,佛宗用这种方式来让信徒认识无常,他们自身也做这种认知,唯如此,才是真正的纯净。
首座闭着眼睛,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最轻微的颤动,他似已经死去,又或者还活着,他正在回到生命之初……的死亡,他在化为脓血。
答答答答,最纯净最污秽的脓血滴落在崖洞的地面上,顺着一道肉眼都无法看到的细缝,向山峰深处渗淌流去,一直渗了很久很久,终于来到地底。
地底是炽热的岩浆河流。
河流里飘着一方棋盘。
那是佛祖的棋盘,桑桑登上那艘巨舟时,将它隔着万里掷回山峰,将它**在峰底高温的恐怖岩浆里,如果没有外力,永远无法苏醒。
直到今日悬空寺将灭,无数僧人死去,神魂飘入棋盘中补其精神,又有首座以身化血相饲,于是这张棋盘终于醒了过来!
山道上,七念浑身淌着血,带着数千名僧人,与难以计数的起义奴隶对峙,佛唱声声里,山峰的崖体开始剥落,到处烟尘阵阵,簌簌大响。
这座山峰名为般若,是佛祖的遗蜕所化。
般若峰崖坪渐毁,山崖渐平,渐渐显出模糊的模样。
那是佛的模样。
忽有白鹤自西方飞来。
忽有天花自云间乱坠。
佛光,照亮天坑底的世界。
佛祖死了,但还活着,无法寻找。
桑桑和夫子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办法完全抹掉他的存在。
佛祖自棋盘里醒来,托体于巨峰,静静看着人间,看着那些敢胆毁灭自己的蝼蚁般的人类,全无悲悯之意,只有威严之怒。
义军们看着峰顶方向,满脸惊恐步安,看着万丈佛光里那张威严的面容,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极度苍白。
那是真正的佛。
他们没有懂过佛经,却是自幼便虔诚地信着佛,直至君陌出现。
他们开始怀疑佛祖是否存在,即便存在,有无意义。
今日,佛在人间出现。
那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敬畏,让他们艰于思考。
他们下意识里松开手中的兵器,对着山峰化成的佛,恐惧地跪倒。
佛唱声声,万僧肃穆。
没有人敢站着。
君陌站着,微低着头,神情淡漠。
……
……
(还有一章,快写完了,过会儿就更,应该很快)(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九十二章 灭佛(下)
君陌身着僧衣,发极短,袖管在风中轻飘,看着就像个年轻的僧人。
他站在山道上,于佛光之中正对着峰顶,仿佛就在佛祖眼前。
他沉默不语,也没有举起铁剑再战。
他不畏惧任何敌人,哪怕是佛祖。
棋盘被昊天**多年,就算此时佛祖复活,借山峰重临人间,相对佛祖真正全盛时期,也要弱上无数倍,至少先前,他有机会打断那个过程。
佛祖也许真的是等待着道门和书院两败俱伤,然后回来。
但他不在意,他不再在意,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负着手,铁剑在身后,非常疲惫。
他的眉很直,像剑,可以战,像尺,可以量。
他不想战了,因为战遍人间,依然孤单。
峰间,所有人都跪着,那些跟随他苦苦战斗了多年的人们,在佛祖现出真身的那瞬间便跪了,他一个人站着,真的很孤单。
他也不想量了,因为人心真的很难量清楚。
他眉间生出层浅浅的霜——那霜来自心底,有些冷。
佛唱声里,他就这样低着头站着。
所有奴隶都低着头,恐惧地以额触地,不敢直视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