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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我的这不到十步距离中,我居然还有时间回头对那受了惊吓的姑娘微笑一下。
在剑刃即将穿透我前额最后的关头,我右腿上前一步,托住了他握剑手腕,向右侧过身子,用左手牵引着他向我的身侧歪歪斜斜地冲过去。
在我们即将擦身而过的刹那,我抬起了右肘,在那个温斯顿军官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右手顺势夺下了他的短剑。
他像一根僵直的棍子一样应声倒地,用双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发出幼兽般呦呦的哀叫声。
我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欢唱,为我这漂亮的一击雀跃不已。似乎是出于一种奇怪的炫耀的心理,我忍住肋骨的伤痛,再次回头冲着那受惊的姑娘微笑了一下。我看见她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极大的惊讶,这正是我希望看见的。她的表情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一起上,杀了这混蛋!”那个军官爬起身,冲着他的手下们粗暴地大喊。这声喊叫将我飘荡的心思拖回了现实中,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不妙。
我刚殴打了一名占领军军官,这就足够治我的重罪了。现在,起码有超过二十个人正手持利刃逼近我,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活捉我的打算。无论我如何自大,也绝不会相信自己能够打得赢。
或许我可以逃走,我想,里德城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我知道起码超过二十个藏身之处让温斯顿人再也找不到我,而且,说到逃跑,尽管我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但也有足够的把握甩脱眼前这些重装的铁皮罐头。
可是,那名军官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我逃跑的念头:
“……把那个小娘们也抓起来,他们是一伙的!”
我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我的头顶,让我彻底丧失了理智。我应该逃走,有一些远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我去完成,这我都知道,但我的双腿却无法向后奔逃。我的手中握紧了刚刚从温斯顿军官手中夺下的短剑,坚强地与环绕在我周围的温斯顿士兵们对视,等待着迎接他们的攻击。
有一个理由让我不得不留下来战斗——那个可爱的、脸上长着些雀斑的小姑娘。或许我终将被温斯顿人当场格杀,无法真正地保护她,但那并不能阻止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她暂时的安全。那怕只要还有一口呼吸,我就无法容忍眼看着温斯顿人粗鲁的大手拉扯住她的肩膀和身体。
一个高大的温斯顿士兵挥剑砍向我,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倒我。我把他的剑奋力挡格开,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这个家伙捂着肚子哀叫着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另有两把剑从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刺向我。我只躲过了其中一把,另一把幸运地只是划伤了我的脊背。我听见那姑娘一声惊呼,然后觉得背后一片湿漉漉的温暖。
更多的剑光在我面前闪动,我只能用短剑拼命抵挡,而用空出来的左手和双腿还击。我打倒了几个对手,但更多的人涌上来围住了我。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虽然没有伤到致命的要害,但仅仅是疼痛和流血也足以要了我的命了。更糟糕的是,我阻拦惊马时所受的暗伤已经发作开来,腰腹和肋骨的疼痛越来越强,让我的动作变得愈加迟缓。
我要死了,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生命的终点。为了一个女人,光荣而愚蠢的死法。我原以为自己会死得更好看一些的,不过,我并不因此后悔。只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遗憾:
该死的,我还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呢,这让我怎么能死得甘心。
就在我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亡者之境的大门时,一个庄严又优雅的声音忽然平地响起在这条大街上:
“住手!”
这个声音似乎带着某种我未知的魔力,不仅呵住了那些凶狠的温斯顿士兵,同样让在死亡边缘奋力挣扎的我停止了反抗。下意识地,我的眼睛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搜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那发色骄傲地闪耀着,散发着辉煌的光晕,甚至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它遮掩得暗淡失色。你甚至无法想像这世上还有一张什么样的面孔能够与这样的头发相称。
不过很快,我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张面孔。你无法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张脸:俊美,哦,当然,它无疑英俊极了,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梁、秀美的眉毛……它甚至带有少许女性的柔媚,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这张面孔的主人。
但那并不是全部。在这张脸上闪现的更有一个军人的果敢坚毅和一个王者的智慧仁爱。最让我不解的是,他的眼眸中隐约包含着一丝忧伤的情感:蓝色的眼眸,蓝色的忧伤。许多几乎是相互矛盾的情感汇聚在这张脸上,却又融合得那么融洽和谐。
我熟悉这年轻高大的身影:路易斯太子殿下,温斯顿帝国军曾经的最高统帅,德兰麦亚占领区总督,有着温斯顿军魂之称的伟大将领。
可这个身影对于我来说又是非常陌生的:我只在两军交战的阵前见过这杰出统帅的身影,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是一代名将,一个注定名垂史册的统帅。而我那时最大的希望,就是击败他、打垮他,帮助我的挚友胜过他的勇敢和指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从这样的角度来看着他。我看见的不再是一个无敌的勇者,而是一个美貌忧郁的年轻人,一个被自己的亲生手足排挤陷害的无依无助的可怜人,一个只有在战场对手那里才能找到一丝被体谅和了解的孤独的人。
路易斯王子皱着眉头看着横卧的惊马、握剑的士兵和凌乱的街道,皱了皱眉头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达菲上校?”
达菲上校——那个被我击倒的温斯顿军官——捂着自己的嘴巴指着我大叫:“这家伙和他的同伙弄伤了陛下赐给您的战马,殿下,还拒捕反抗。他是个叛逆,殿下,我敢肯定。”我想我的肘击打掉了他的门牙,这使得他说话时不时发出眼镜蛇般唁唁的气流声,听起来有些滑稽。
听了上校的话,太子殿下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我用右手拄剑,勉强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路易斯殿下赞许地对我点了点头:“您很坚强,年轻的先生,也很勇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一个军人。”
“我曾在德兰麦亚王国军第九军团服役,殿下。”我不愿欺瞒眼前的这个英俊的年轻统帅,有保留地说出了我的经历。
“第九军团……”路易斯王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那是支了不起军队,我曾两次被你们打败过,你们有一个非常伟大的将领……”
要知道,他可是当今整个大陆上最富盛名的伟大统帅之一,我想像不出还有多少人在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之后,还能够像他这样坦然地当众承认自己的败绩。倘若路易斯殿下不是始终不渝地恪守着诚实信条的话,那这就证明了他有足够宽宏的气度去看淡一切的胜负,无论是因为哪一个原因,我都觉得这个人值得尊敬。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勇敢的军人,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王子殿下谦和地对我说道。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缓缓地说了出来。其实我很想立刻就告诉他和克劳福将军有关的事情,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在殿下的随从和在场的士兵中有他狡诈的兄弟派来的耳目。
听了我的讲述,路易斯王子沉下了面孔,对达菲上校责问道:“事情是这样的吗?”
上校忿忿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王子殿下又向着四周大声问道:“相信这里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人能证明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话?”
周围围观的人群沉默着,没有人敢开口回答。他们不知道一旦为我作证,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即便王子会秉公办理,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可达菲上校的眼睛一直在恶狠狠地盯住人群。一旦得罪了这个跋扈的温斯顿军官,这些百姓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我……我证明,殿下……”沉静了片刻,我的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救下来的那个姑娘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裙,向王子紧张地行了个屈膝礼。
“殿下,我发誓这位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匹马差点踩死了我,是他救了我的命。”那姑娘声音颤抖,连头也不敢抬,上身几乎都要伏到地上了。看得出,为我作证已经拼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那么说来,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了。”路易斯王子面露惭色,“很抱歉,我真不知道我的马是怎么跑出马厩的。我向受到惊扰的所有市民们致以我真诚的歉意,并赔偿因此受到损失的人。至于你们,勇敢的先生和诚实的小姐,感谢你们挺身而出,阻止我的马犯下更大的罪过。”
“可是,殿下,这个人伤了您的马……”达菲上校愤怒地指着我说道,“您应该惩处他!”
“我应该感谢他,上校,他挽救了我的声誉。”路易斯王子厌恶地对上校说,“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被您杀死。”
“那是陛下赏赐给您的马,殿下!”那上校大声反驳着王子的言辞,他的口气强硬而让人厌恶,丝毫也不掩饰用国王来压制王子的意味。
“您说得对极了,上校,那确实是父王赏赐给我的马!”王子的口音着重强调了“我”,提醒着上校那匹马的真正归属权。而且,“父王”和“陛下”这两个亲疏关系完全不同的词汇也指明了两者之间身份的差别。王子几乎是在训斥着犯上的上校,他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将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见到这样的情形,上校只有屈服地行了个礼,悻悻地站在一边。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瞪着,那道通红的目光几乎要把我彻底燃尽。
“您叫什么名字,年轻的先生?”逼退了讨厌的上校,路易斯王子转向我问道。
“杰夫里茨,杰夫里茨基德,殿下。”我恭谨有礼地回答。
“哦,基德先生,我为……我的部下对您的无礼表示歉意,我希望您能到我的住处接受治疗,弥补我的过失。”在王子说到“我的部下”时稍稍有些犹豫,而与此同时达菲上校的鼻腔里也轻轻地哼了一声,从这里,我想我已经了解到足够多的东西了。这个建议与其说是王子表达歉意的方式,倒不如说是在保护我。这对于一直想找机会与王子殿下面谈的我来说,倒是正中下怀。
“愿意听从您的吩咐,殿下。”我连忙回答道。
“哦,还有您,小姐,请问我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名字吗?”而后,路易斯王子彬彬有礼地向着那个姑娘问道。
“我叫玛利安桑塔,殿下,我的父亲是桑塔面包房的老板。”
玛利安,多美的名字,这名字中的每一个字母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让人忍住去亲吻,去赞美。这原本是个极普通的名字,有人曾经开玩笑地说,倘若你站在门口向外扔石子,每砸中四个女人就会有一个叫做玛利安。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是如此优美动人呢?
“哦,是那个桑塔面包房吗?我听说过那里,您父亲的手艺很好,我一直向尝尝他的手艺。请您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够长期为我的府邸供应新鲜的面包,达菲上校每天会派人定时去取货,这样可以吗?”说完之后,殿下遥遥地看了上校一眼,暗示道:“上校,我想他不会让我饿肚子的,是吗?”
和保护我一样,殿下同样不着痕迹地保护了玛利安一家。达菲上校应该还不敢正面违抗殿下的命令,这就使得他不能对玛利安实施报复。
单纯可爱的女孩一点也看不出殿下的好意,她或许真的认为自己家中的面包手艺得到了认可,抬起头来喜悦地大声回答说:“这是我们的荣幸,殿下,我保证您一定会喜欢我们的面包。”
女孩的单纯让路易斯王子有些惊愕,而后他忽然忍不住冲着玛利安微笑起来:“我相信会是这样,小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期待明早的佳肴了。”
高贵王子眩目的微笑让面包房老板的女儿有些失神,而后,我从她清澈的双眼中读出了异样的神采。那是一种亲近、信赖和崇拜的感觉,隐藏着难以遏制的冲动和热情。在此之前,我只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过这种神采。
埃里奥特,我只在美丽的黑暗精灵眼中看见过这种神采,当她凝望着亡灵术士普瓦洛的时候。
我的喉头有几分苦涩,心尖上一阵空荡荡地失落。这是在此之前我从未体会过的心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的感觉如此不好。
正在我感觉有些心慌的时候,玛利安走到我跟前,有些拘谨对我说:“基德先生,我一直没来得及想您道谢,谢谢您救了我……我家就在前面的道上,向右一转就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您有空一定要来,我的家人一定会好好款待您的……万能的至高神祝福您,祝您……祝您早日康复……”
她抬着头,感激地看着。我想是因为从没有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的缘故,姑娘的神情有些慌乱,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谢。她的小脸红红的,深褐色的雀斑在那上面不住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