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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了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搭上他一条命,害得老爹没人管,值不值?念头刚一闪过,他立刻恨不得搧自己耳光子,心里暗暗自责道:“董传贵你还是个人吗?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做事怎么像个小女人似的!……”
拦路的两位山大王等得不耐烦了,它们不停地用爪子刨地,仰天嗷嗷吼叫数声,然后又俯在原地,幽幽的眼睛发出逼人的凶光。稍过片刻,它们见董传贵毫无反映,顿时凶像毕露,决定不再消磨时间,怒吼一声,紧接着便腾空而起,你来我往交叉起舞。
董传贵啥时见过此等场面。不过此时他反倒坦然了,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他听过许多狼的传说,他知道狼的那些本事,斗智斗勇,死缠硬磨。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没什么道理好讲,强者生弱者亡,这就是千百年来的游戏规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然而,董传贵毕竟是高明的人类,此时此刻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无奈地放下脊背上的女人,举起没有了弹药的烧火棍儿,做出一番自卫的架式。两狼见状,停止舞动,卧在原地等待时机。董传贵一不做二不休挥舞着猎枪大声呐喊着向前冲去。两只狼立刻爬起来,扭屁股就跑。董传贵不敢追得太远,当他飞快地赶回来的时候,两只狼也不约而同地尾随而至。就这样追追停停,进进退退,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天空中挂起了一弯月牙儿。
恰在此时,气急败坏的董传贵无意中在棉衣口袋里摸到了半盒火柴,小伙子顿时喜出望外:“狗怕蹲坐,狼怕烟火”,山里的尕娃都知道这些乡间民谚。事不宜迟,他迅速抓起几根火柴顺手一划,“唰……………”刹那间红光滿天几乎照亮了半条山沟。
火花熄灭,天上月明星稀,四周静寂无声,挡在前头的那两只拦路“劫匪”也没了踪影。董传贵不敢怠慢,背人提枪立马走人。他们走出不远,猛听得背后有踏踏的脚步声。董传贵急忙回过身去,两只狼几乎和他迎面相撞。情急之下,董传贵迎头向其中一只撞去,以死相博。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狼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们摸不清董传贵手里家什的轻重,不小心碰一下子,挂点小花蹭破点皮尚不打紧,如果是受了重伤动了筋骨麻烦可就大了。不错,狼是一种集体感很强的动物,但那是指狩猎和抚养狼崽等方面,听说有狼哺育小狼,没见有狼照料伤狼。受伤的狼要么等死要么被同伴吃掉。这两只狼不敢和董传贵做正面冲突,往旁边一闪,小跑着倒退几步,看来人不追,依旧犬伏两旁。
董传贵哭笑不得进退两难。他放下身上背着的女子,荷枪站定,苦思冥索该如何脱身。他知道身上还有几根火柴,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所以才没有把火柴全部用尽。即便如此就是再多点上几根火柴又能怎的?狼学乖了,断不会跑出太远,除非放一把火烧了林子,狼也烧死了,人也跑不出去。此时天过午夜寒气袭人,阵阵冷风吹来,董传贵禁不住索索发抖。他下意识地拉拉破棉袄,触物生情,不由灵机一动,平空里冒出一个“绝妙好计”。山穷水尽的小伙子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迅速脱下破棉袄用火柴点燃套在枪管上,背起那个女人,高擎冒着浓烟的“火把”飞速往山下跑去。
董传贵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捱到家门口,又冷又累又饿又怕,门坎都未能翻过去,刚喊了一声“爹”就昏厥过去。
幸好家里还有个老郎中,要不然父亲董万山瘫在炕上,到哪儿找人帮忙去。老先生五十多岁,脾气怪心肠好。二话没说先把董传贵架到父亲董万山的屋里,又把那年轻女子安排到另一间屋,给俩人洗了脸洗了脚,又给他们灌了热汤水,还专门给女子睡的炕里头生着了火。
董传贵本无大碍,稍作休息就醒转过来。父亲董万山转忧为喜,急忙问道:“贵娃,叫你去打獐子,怎么背个人回来?”
董传贵突然想起什么,欠身一瞅,说:“人呢?”
老郎中微微一笑说:“不妨事,不妨事,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
董传贵歉意地说:“老人家,实在不够人,答应您的事没办成,还给您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这是什么话?”老郎中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我一辈子吃的就是这碗饭,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可是你尕娃硬是从深山老林里背一个半死的女人回来,一般人做不到啊!这是多大的阴德哟……”
老人说罢半天,还一个劲地嗟叹不已。
董万山接过话茬焦急地问道:“贵娃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董传贵知道老郎中的为人,所以也不隐瞒,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路上遇狼的事他只字未提。
第二天一大早老郎中执意要走,临行前把药方交到董传贵手里,告诉他如何配药,然后放下一包雪莲花就走了。
董传贵感激不尽地一直送出好几里路远,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大叔,留个地址吧,等我董传贵以后发了财,决不忘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我是个走千家吃万家的游医,一年到头不回家,留个地址也没用,以后咱爷俩能不能见上面,看缘分吧。”老郎中瞅瞅前后无人,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传贵呀,你救下的那个妇人已经怀了娃娃。从么那高的悬崖上掉下来,既没伤人又没流产,真是天下奇事呀!大人的命大,那个娃娃的命更大呀!”
董传贵正要解释,老郎中接着话头继续说:“传贵呀,这事依我看来麻烦大着哩,不过传贵你放心,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我决不会对人讲的……”
董传贵没有听懂老人家的意思。照实里说,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平平常常一个女人,不是失足坠崖就是遇难轻生。碰巧让他遇到,顺便背了回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那妇人醒了之后,问明住处,或是给人家送去或是通知人家来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既不想施恩图报又不想訛人钱财。总不会帮人还会帮出祸事来吧,所以他对老朗中的话也没怎么往心里放,只不过以为是老生长谈罢了。
上卷 二、奇婚异约
赵春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她睁开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到眼跟前站着一个年轻人,高高的个儿,黑红的脸膛,憨憨厚厚的长相,一副乡下人的打扮。这不是于占水吗?占水哥脱了军装回家了?这就好了,他们终于团圆了。她忍不住高兴地喊了起来:
“占水哥,你回来了?”
“我……”。那个人非但不说话,反而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占水哥?”
“我…我不叫占水。我叫传贵。”年轻人说话脸红红的,还低着头。
“怎么?你不是占水?你是……传贵?传贵,好耳生的名字,你怎么在这儿,占水呢?……”
赵春莲不停地自言自语、自言自语,渐渐……。突然,她看到天空有无数的飞机,就像黑老鸦搬家似的,马路上跑着汽车,大海里飄着轮船,风声雨声枪声炮声,一群群身穿黄衣服的大兵就跟秋天的蝗虫一样,爹哭娘喊,没命地狂奔,发瘋地嚎叫……。猛地她看到一个人忽然从飞机上掉了下来,晃晃悠悠,不急不慢,雷电击打在他的身上,溅出无数的火花,头发烧焦了,衣服烧着了,他成了火人,冒着滚滚的浓烟,从天空向大海里冲去……。
“他不会水!”赵春莲举着双手猛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董传贵焦急的问道。
赵春莲浑身发抖满头大汗,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这回她看清楚了,眼前这人,长得好面熟,好像昨天还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你醒了,你要喝水吗?”
“……。”
“你饿了吗?”
“……。”
“你是叫占水还是要喝水,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别怕,我叫董传贵,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我们这个村子叫凉水泉子,你听说过吗?你来过我们村吗?你醒了就好了,快告诉我你们家的地址。要是方便呢我就送你回去,要是不方便我就告诉你们家来人接。你现在好一点了吗?你能说话了吗?……”
赵春莲的神志现在已经很清醒了,她知道她被人救了,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虽然没看清他的模样,但她分明感觉出来,这是个好人。人都说世上好人多,可凭心而论,她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坏人呢!她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没想好,她怎样才能向她的救命恩人把这么一大堆事情说清楚。
本来站着的董传贵,说了半天话,可能累了。搬一把小凳子,脸朝外,坐在屋门口。接着刚才的话茬,又说:
“昨天我进山有事(他没好意思说是去打猎),在沟里头碰到了你。当时好悬啊,不是那些松树和那棵大榆树挡着,而且地上的草长得又厚,要不……,不说了,反正已经好了。你的命真大,一点皮都没伤着……”
“还说我命大呢?这世上最命苦的就数我了……”赵春莲默默的在心里念道,“这位大哥救我还不如不救呢!世界这么大,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呀?……”
董传贵见那女子只流泪不说话,站起来说:“不想说话你就不说了,我去给你做饭去。”
“等一等!”
董传贵就地站住,脊背宽宽的,像一座小山,几乎堵住了整个屋门。
“大哥你过来坐下,我有话给你说。”
董传贵依旧坐在那只小凳子上。
“大哥,是你把我从山上救回的吗?”
董传贵点点头,没吭声。
“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让我说啥好呢?”
“不说了,就这么点小事。山里人心实,放谁都会这么做。”
“大哥,我找我姑妈,可又不知道她的名字。找了几天了,问了好多人,也没打听到。我好难呀!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怕不怕。你先住下养病,人我替你去找。”说是不怕,其实董传贵最怕的就是这个。没把的壶可以抱着,没栓的门可以顶着,这没名的人可到哪里去找?再说那边人找不到,这边人打发不出去。一天两天尚可,时间久了,透出风声,我董传贵成啥人了?所以,忍不住他又问,“想想你还有别的亲戚没有?亲戚找不到就先回家吧。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好命苦哇!”赵春莲还没说话,大滴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董传贵说:“有话慢慢说,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赵春莲哽咽着说:“大哥你帮不了我,我刚才说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董传贵一怔,说:“有这么严重?一个亲戚找不着,就走投无路了?”
赵春莲从被筒里抽出一只手,抹抹脸上的泪,岔开话头问道:“大哥家里几口人?”
董传贵嘿嘿一笑说:“就我和我爹。我爹患病多年,是个瘫痪人。我和我爹住一屋,你就住这屋,房子够住。你先好好养病,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赵春莲口咬被角,嘤嘤啜啜。
董传贵转过身来,安慰道:“你是病人,当心哭坏了身子。既然我能把你从山沟里背了来,难道还会把你背回去不成?”
赵春莲止住哭声,说:“大哥你救不了我,我会害你的!”
董传贵笑了,说:“你会害我?一个穷家,两间破房子。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二亩薄地,害我什么?”
“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们非亲非故,你把我从山里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一份情还不啥时候能报上呢?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得走,我马上就走。”
董传贵说:“我不是不让你走,我是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走?要不你说个地址我上你们家叫人去。”
“不行不行,我不要你管,我要回家我自己走。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不能呆下去了。你好心救了我,我不能再害了你……”赵春莲挣扎了半天,也未能下'奇‘书‘网‘整。理提。供'了床,她毕竟是大病一场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啊?”董传贵站起来,由于生气,脸憋得更红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管你的事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害我难道我会害你?我已经说过了,养好了病就送你回家,如果你现在急着见家里人,我马上去报个讯,这该成了吧。”
“我,我……”赵春莲欲言又止,她的难心事实在说不出口。
“不替大人想也要替娃娃想嘛!你若有个啥,咋对得起未出世的娃娃呀?”
“你,这你也知道了?你听谁说的?”赵春莲的脸色隐隐发红。
“给我爹看病的一位老先生,是他告诉我的。”
“大哥,我好难啊!”
赵春莲用了几乎将近三天的时间,才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故事讲完。
赵春莲的家在北山,和凤鸣山相对,凤鸣山是南山。大约不到一百华里中间隔一条黄河,过了河就是赵春莲的家乡…………北山岘。赵春莲的父亲赵有淼,一苗单传,祖辈都是种田人。老赵也是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人了,到了他的下面,单传也没有传下。早年丧偶,唯有一个女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