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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尔利斯这么想着,边走了出来,点头,沉默。他不知该回答什么,也不知能回答什么。
“让你见到我狼狈的模样了,会不会有些失望?”埃德蒙自嘲的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一丝尴尬。
佛尔利斯摇摇头。
这倒让埃德蒙生出一丝诧异,眼前的少年他并不熟识,只知道对方是半年多前流浪到落人群的落魄者,但是落人群一战中少年却脱颖而出,展现出强大的实力,甚至逼进过“圣阶”这个无数武者的圣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埃德蒙想起来了,他脸色微微一变,“快!立刻离开!这里有一个……”话未说完他又沉默了下来,少年看着埃德蒙变幻的脸色,一脸莫名。倒是埃德蒙自己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我真是傻了,他如果想要杀谁,你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您、您说的是谁?”佛尔利斯迟疑了下,直觉里他总觉得埃德蒙所畏惧的那个人似乎和昨天遇上的那个谜一般的男子脱不了关系。
“我说的是一个传说。”埃德蒙叹了叹气,“一个曾经璀璨耀眼的传奇。”
“曾经?”只言片语里,佛尔利斯便是再聪明也无法了解埃德蒙所说的意思,但是语气中所透出的萧索却是点滴不漏的传了过来。于是他沉默,一如既往。
“你为什么在这里?破城之后你既然逃得了性命,何苦又要回来?”埃德蒙苦笑着摇摇头,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眼中充满痛苦。“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他说:“我只是想回来看看。”
看看这片生活的土地,看看这片以为的归宿。
埃德蒙一愕,旋即恍然,他又何尝不是?
两人沉默下来,安静的听着风轻轻的吹。
“你为什么没死?”佛尔利斯突兀的问,生硬的质疑冷若兵锋,生生的直要撕开埃德蒙那血淋淋的伤口。
“是啊,我为什么还没死?我为什么还不死?我应该和他们一起死的!城破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哈哈!我为什么还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埃德蒙疯狂的笑了起来,虽是在笑,眼却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一脸狰狞。
他大口的喘着气,双眼通红,眼泪未干,嘴角却露出自嘲的笑:“我还没死,却是老师拼了命换回我的一条烂命!我还没死,却是因为那一位殿下还没玩够!我想死也死不掉!呐!是这样吧!云殿下!感谢你的仁慈啊!哈哈哈哈!”
佛尔利斯下意识的退了开去,和状若疯虎的埃德蒙拉开了距离。好一会儿,埃德蒙才渐渐平复下来,少年却一点重新靠近的意思都没有。即便埃德蒙看起来仍是那副重伤的模样,少年敏锐的感知中却感觉到那一股危险到极点的杀机。佛尔利斯皱了皱眉,他在意的是埃德蒙口中那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名词——
“云……殿下?”佛尔利斯咀嚼着,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仿佛带着无穷魔力的名字。
“你知道?”埃德蒙猛的转过头,狠狠的的瞪着他。
佛尔利斯吓了一跳,埃德蒙却似乎反应过来了,他苦笑着摇摇头:“你怎么可能知道?那时候你甚至还没有出生。就算是后来……当时你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心突地一跳,莫名的焦虑不安突然窜上心头,佛尔利斯还在思考自己的异动时,却惊讶的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那是谁?”他立刻紧紧抿上嘴,在埃德蒙看来,却是少年身上突然蹿出一道莫名的敌意?而这,显然不是针对他的。
埃德蒙突然笑了——云,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为什么让我活着!
…………
“原来……”佛尔利斯怔怔的望着埃德蒙的方向,双眼却全然没有焦距,原来“他”竟然是这般的传奇!所以、所以她们才……难怪、难怪——但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埃德蒙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敌意和熊熊燃烧的战火,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佛尔利斯沉默,他突然问:“就是他毁了落人群?”
埃德蒙微微一愣,脸色沉重,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佛尔利斯满脸不解,他指着荒废的城市,一股说不出的愤怒从心底翻出来,就像是那一天那对他来说重要无比的女人用剑指着他冷冷嘲笑,“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凭什么!”
“因为这是他的啊,从法律上来说,属于他的东西他当然可以任意处置!”埃德蒙笑了,他又摇了摇头叹息着,“因为这些已经不属于他了啊。已经不再属于他的东西,毁了便毁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可惜呢?”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吗?”少年喃喃的念着,脸色变幻。
埃德蒙脸色一怔,他收起笑,向着少年伸出手:“一起来吗?他是你一个人无法打倒的对手。跟着我,我们重建血狼团!终有一天,我会站回他的面前,向他讨回这笔债。一起来吗?少年。”
看着面前平稳有力的手掌,少年犹豫了。那个人是如此的强大,只是听别人所转述的故事,那迎面扑来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了。昨天所见的那个谜样男人平凡的模样在印象里竟是这般模糊,只有那若隐若现的山一般的庞大威压让他不知不觉湿了额头。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答应他吧。但是——心底一个声音在回响——那似是而非的眼神在眼前浮现,耳边的窃窃私语像是恶心的讥嘲。
“他真是很像殿下吧……”
“嗯……”
“殿下,他……”
“只是相似罢了,娜蒂……”
“他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请不要这样看我——请不要这样看我!
“啊!!”
呃,这是怎么了?埃德蒙吓了一跳,眼前的少年,片刻前还好好的少年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脸痛苦。“你怎么了少年?是受伤了吗?喂、喂。”
“我……”佛尔利斯抬起头,只这么一会,少年额前的长发全被打湿了,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就像是重伤未愈。
难道他有什么隐疾在身上?埃德蒙下意识的想,或者这便是上次他能爆发出圣阶实力的后遗症?那般强行越阶的行为果然不可能是没什么影响的吧?否则他的实力就不该是现在显示的这般黑铁临界而已。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用的地方就少了许多。
“不。”佛尔利斯拍开了那变成援助的手,也拒绝了埃德蒙的建议。而从这一天起,这辈子他再也没有回到埃德蒙的麾下。
那嘈杂沙哑的声音仿佛笔在莎草上抒写发出的难听音色,“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埃德蒙吃惊的看着少年的眼,只是片刻,少年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粘稠得有如实质的烈焰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
埃德蒙知道这感觉,那是被愤怒焦灼的灵魂在怒吼。只是迟疑的一瞬间,他打消了将少年纳入麾下的念头。
“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同样的一句话,说来却突然沉重了无数倍。佛尔利斯几乎是咬着牙,才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完。说完之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少年睁开眼,滴过的汗水划过脸颊像是画出一道伤。
“抱歉,埃德蒙大人。”少年却不再犹豫,他指着前来的方向,“我在魔森中与帕博大人相遇,他带着数十个血狼团战士向西方退去。我和他们是两天之前分开的,应该不会落下太多路程。”
“帕博还活着?太好了!”埃德蒙闻言大喜,比起不熟识的少年,他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兄弟。
“是的,大人。”佛尔利斯自嘲的笑了笑,他望着东南方,像是又回到了那片悠远的森林,“至于我?请原谅,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埃德蒙心情大好,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血狼团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谢谢大人。”佛尔利斯突然想起什么,他问,“大人,那些魔界人呢?怎么?”
埃德蒙明白他要问什么。被死命攻下的城市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他们却不掠夺,也不占领,甚至连摧毁都没有便急匆匆的上路了,他们要去哪里?埃德蒙摇摇头:“他们不掠夺是因为没必要,不占领是因为没必要,至于摧毁。呵呵,你还没感觉到吗?有客人来了。”
“客人?”佛尔利斯满脸迷茫,神识中感觉不到除他俩之外的活物存在,但是——
他拔出剑。
是的,客人,一群失去了生命的亡者。
“这是什么东西?”佛尔利斯猛的停住剑,身子微不可见的轻轻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冷冽无比,就像是冬天里的寒风,“这是怎么回事!”他看见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那被箭射穿头颅的战友瞪着浑浊的眼珠茫然的走着。
他背对着埃德蒙,埃德蒙看不见他的脸,愤怒的扭曲的脸。
“如你所见。”埃德蒙脸上挂着笑,眼中却燃着火,“他把他们变成了怪物,变成了被诅咒的不死亡灵。”
“为什么……”
“为了什么都是一己私欲。”埃德蒙冷冷回答。
“他们、没救了吗?牧师呢?如果是掌握神光的祭司呢?他们——”
埃德蒙摇摇头:“冷静,少年。”低沉下来的声音蒙上萧索,“有生必有死,就算是神也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
“那就这样看着?”
埃德蒙拔出了腰间长剑,脸色严肃:“我无法拯救他们,只能用剑让他们回到该去的地方,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
看着仰天大吼的麦肯,佛尔利斯沉默着举起剑,银色的火从剑上燃起。
“我无法拯救你,只能用剑让你回到该去的地方。以女神之名,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
而同一时候,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城市,村子,小镇,不眠不休不死不灭的亡灵们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他们不知疲惫的前进着,像是蝗虫一样将所经过的地方变成废墟。被啃食的人们很快变成了他们的同类,不断壮大的队伍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传说中的亡灵禁忌在阔别了数千年后再次出现在雪舞大陆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雪舞人们重新认识它的恐怖。无数的流言产生,消亡,然后被新的流言替代,比流言更快的则是恐慌。
当第一个幸存者带着亡灵怪物袭击的消息来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将他当成了白日说梦的妄想狂,甚至有人讥讽他是拥有天才幻想力的新一代小说大师。但当第二个、第三个,以及随后大批大批的难民前来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当传说变成了现实,当亡灵从被遗忘的历史中走出来时,人们首先感觉到的却是恐惧。谁也不知那些亡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它们想要些什么,但是没有人相信它们会带来善意。
人类所能想象的丑恶在逃亡的队伍中不断上演,逃得慢的人们很快和他们所恐惧的亡灵变得一般加入那浩浩荡荡的亡灵大军,开始制造更多的恐惧。一个幸存者留下来的话语是这么说的。“那是不知饥饿不知劳累不知恐惧不知享受只知道毁灭的怪物!它们杀死看到的一切生物,将他们变成怪物,摧毁经过的一切。”
一路行来,佛尔利斯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景象。
至于魔族侵略者,他们仿佛消失了一般,就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这场浩劫就是由魔界人发动的,更准确点说,是那个男人发动的。
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这一切和我无关。抬头看着似曾相识的建筑,佛尔利斯下意识的摇摇头,握紧手中的剑,这里还不是,还不是。
“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那套铠甲上熟悉的月还有对方脸上青涩却坚决的神情,曾经是其中一员的少年沉默了下,“抱歉骑士,我是过路的旅者,只是偶然经过被这美丽的建筑迷了神。打扰你了,很抱歉,我这就离开。”
“不,你太客气了。”少年骑士脸红了红,“我、我还只是见习,还不是。”少年骑士还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即便这里是意维坦,即便这里是黑暗神殿所属分殿。
旅行者却没有理会少年骑士的存在,转身带起斗篷,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少年骑士看着那走动的姿势,突然感觉一阵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看过。
旅行者突然停下脚步,少年骑士以为对方发现了,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对了,如果不冒犯的话,有一个问题很想请教你。”旅行者说。
“呃?请说。”少年骑士转瞬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涉及到机密请恕我无法回答。”
“呵呵,我知、嗯,我明白的。请放心,我所询问的问题与之无关。”仍然背着身,旅行者沉默着,像是不知从哪开始说起。
许久,在少年骑士的感觉中过去了很久,旅行者开口了:“我曾经听说过贵殿百合十三骑的传奇故事,我想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