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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半兽人的衣服还不够,”山姆挥舞着手臂说:“我真希望我有他们的厚皮!”
最后,佛罗多再也走不动了。他们爬到一条狭窄的山沟中,但是,距离之前所看到的坡顶,他们还有很远的一段要走。“我必须休息了,可能的话我还想打个盹,”佛罗多说。他看着四周,在这一片荒凉的大地上,除了两人似乎没有其他的动物。最后,他们精疲力竭地找了个荆棘之后的凹洞躲了进去。
他们坐在凹坑内,勉强吃了一些东西。为了把精灵干粮留下来度过未来的苦日子,他们把山姆背包中法拉墨所送的食物吃掉了一半。除了这些晒干的果子、熏过的肉干,两人也喝了一些水。虽然之前在山谷中从池子里面喝了不少的水,但现在两人又觉得口干舌燥。魔多的空气中有种恶心的气味,会让他们嘴里的水气飞快地蒸发。当山姆想到饮水的问题时,连他都觉得心情沉重,在摩盖之后,他们还必须跨越广大的葛哥洛斯平原。
他说:“佛罗多先生,你得先睡一会,天又变黑了,我还以为今天永远不会结束呢!”
佛罗多叹了一口气,对方话还没说完,他就睡着了。山姆强忍着不停袭来的睡意,握住佛罗多的手发呆。他沉默地坐着,直到夜色完全降临,然后,为了保持清醒,他从凹坑内爬出来看着外面的景色。这块土地似乎到处都是裂缝和沉闷的声响,不过,却完全没有任何人声或是脚步声,在伊菲尔杜亚斯西方的夜空,依旧是泛灰的颜色。接着,在那被风吹破的乌云缝隙中,山姆看见了一颗闪烁的星斗,那冷冽的星光烙印在他心口,当他再度看着眼前的大地时,心中再度充满了希望。因为,他突然间清楚地意识到,阴影只不过是暂时的,世界上永远都会有不受它影响、不受它污染的光明和美丽。他在塔中的歌曲只是发泄怒气,并非真正的明白了这道理,因为那时他只想着自己;现在,他自己的命运、主人的命运,都不再让他觉得困扰。他爬回荆棘丛后,躺在佛罗多身边,把所有的恐惧放到一旁,陷入深沉、无忧的睡眠中。
※※※
两人一起牵着手醒了过来,山姆觉得神清气爽,准备面对新的一天,但佛罗多却无精打采地叹气。他睡得非常不安稳,梦中都是火焰,即使醒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不过,他的睡眠并非一点效用都没有,至少,他更强壮了些,可以再扛着那重担走到下一个阶段。他们并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在草草吃了一些食物、喝了一口水之后,两人又继续沿着山沟往上走,最后来到了一片光秃秃的斜坡。此处,不再有生命挣扎求生,摩盖的顶端死气沉沉,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空旷。
佛罗多和山姆搜索了很久,这才找到了一条可以走的道路,两人这才终于踏上最后数百尺的攻顶之路。他们来到了两座山峰之间的裂隙,在穿过裂隙之后,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魔多的最后一条防线。在他们脚下大约一千五百尺的地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风向改从西方吹来,乌黑的云朵往东飘,但广大的葛哥洛斯平原上依旧只有着泛灰的微光。黑烟在地面和凹沟中穿梭,恶臭的烟雾从大地的裂隙中不停冒出。
在至少四十哩以外的远方,座落着末日火山,它的四周几乎全都是盖满了火山灰的丑恶地形,巨大的火山锥高耸直达天际,不停冒出黑烟的喷火口则是被乌云所遮挡。它的怒火暂时停歇下来,看来整个处在喷发过后的余烬之中,像是沉睡的巨兽一样恐怖、骇人。在它之后是一片巨大的黑影,一路延伸到灰烬山脉的山脚下。黑暗的势力陷入沉思,魔眼转而向内,思索着让他担忧、感到危险的景象。一柄刺眼的圣剑,一张严厉、尊贵,属于王者的面孔……短时间内,他无力去照顾其他的事情。每座塔、每扇门,整个巨大的要塞,都被沉郁的气息给紧紧包围。
佛罗多和山姆以夹杂着惊奇和畏惧的心情看着这块丑恶的大地,在他们和那座冒烟的火山之间,一切看来全都是浩劫之后的景象,是一整块焦黑、死寂的沙漠。这块土地的统治者究竟要怎么喂养和照顾他的部队和奴隶?但是,即使看来绝无可能,他还是拥有无比强大的军力,沿着摩盖外环一路往南延伸的是数也数不尽的帐篷。有些帐篷零散地分布,有些则是秩序井然得像是座小镇,其中一个最大的营地就在他们正下方。在平原上,距离两人最多一哩的地方,它像是昆虫的巢穴一般欣欣向荣,里面有许多形状扭曲变形的建筑。在附近的地面,则是有许多人形来来去去,一条道路从这营区延展而出,和通往魔窟的道路合而为一,其上有许多黑色的身影慌张地赶路。
“我不喜欢这样的情形,”山姆说:“看起来希望相当的渺茫;不过只要人一多,当地就一定会有水井和食物。如果我们眼睛没看错,这些都是人类,不是半兽人。”
他或是佛罗多,对平原南方的奴工营一点也不知情,位在火山的浓烟之后,诺南内海旁还有一大片奴隶工作的区域;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有道路通往东方和南方向魔多纳贡的国度,邪黑塔的士兵会从那里带来大量的货物、贡品和强征来的奴隶。在这北边的区域中,是许多的矿坑和炼钢厂,还有为了大战所集结的惊人兵力,黑暗的势力正是在这里调兵遣将,将他们集合在一起。他的第一着棋已经让大量的部队往西、往南、往北移动。这时,他将部队撤回,并且补充大量的生力军,将兵力全都集结在西力斯葛哥中,准备洗雪前耻。如果他如此调动兵力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敌人来犯,那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突破这种防线。
“好啦!”山姆继续说:“不管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看来我们都弄不到,我找不到可以下去的路;就算我们真的下去了,也不可能在到处都是敌人的状况下走来走去。”
“我们还是可以试一试,”佛罗多说:“这并不比我预料的糟糕多少,我本来就不抱着希望能够真的通过这里,现在更是彻底绝望了,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尽力一试;以目前来说,我的目标就是尽可能不让敌人抓到。所以,继续往北走,看看在平原比较狭窄的地方是怎么样。”
山姆说:“我可以猜得到会是什么样子,地方越窄,敌人就挤得越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如果我们能走那么远,或许我能够看见。”佛罗多转身继续前行。
※※※
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可能沿着摩盖底端的边缘就这么继续走,即使是地势再高一点的地方也是崎岖难行。最后,他们被迫只能退回原先的山沟,看看是否能找到路走进附近的山谷。这路相当地难走,而他们又不敢踏上西边的小径,大约走了一哩多之后,他们果然发现如同之前推测的一样,有一座半兽人聚居的堡垒就在悬崖下,这是靠近某个黑暗洞穴入口的几座石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哈比人还是好奇地靠过去,尽可能利用生长在这旧水道的荆棘隐藏身形。
他们又走了两三哩,半兽人的堡垒也早就被抛在脑后;不过,正当他们觉得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又听见了半兽人沙哑的声音,他们飞快地躲到一株发育不全的灌木后。那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两名半兽人走进佛罗多的视线中。一个穿着破烂的褐色衣物,拿着一柄角弓,他的体型比较小,皮肤黝黑,宽大的鼻翼不停煽动着,很明显是专门负责追踪的物种;另一个则是高大壮硕的战斗型半兽人,就像夏格拉的部下一样,身上配戴着魔眼的印记。他背上也背着一把弓,手中则是宽刃的短矛。照惯例他们还是在不停争执着,由于他们属于不同种的半兽人,因此也只能用通用语交谈。
在距离哈比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矮小的半兽人停下了脚步。“不!”他大声说:“我要回去了。”他指着后方的堡垒。“没必要把我的鼻子浪费在石头上,我觉得不会有痕迹了,我为了让路给你,连那气味都没跟上。我告诉你,那东西一定是进山里面了,不会再沿着山谷走啦!”
“你这只大鼻子有什么用?”高大的半兽人说:“我用看的就比你那鼻子管用。”
“那你看到些什么?”另一人大喊着:“哼!你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
“这是谁的错啊?”士兵说:“可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上头的老大。一开始他们说是高大、穿着闪亮盔甲的精灵,然后又成了矮小的人类,接着又变成了一群叛变的强兽人,或许还是这一群人组合在一起。”
“啊!”那追踪者说:“他们脑袋有问题了,这才是最大的麻烦。如果我听说的没错,有些老大也要挂了:高塔被攻击,你的几百个同胞被杀光,囚犯逃了出来……如果你们士兵都这个样子,难怪我们打仗只有坏消息!”
“谁说有坏消息?”士兵大喊道。
“啊!谁说没有?”
“这是叛变的人才会说,如果你不闭上你妈的臭嘴,我就用这个捅你,明白吗?”
“好啦,好啦!”追踪者说:“我不说了,只动脑,可以吧。不过那个鬼祟的矮子跟这有什么关系?就是那个手有蹼的怪家伙?”
“我不知道。或许没关系。但我敢打赌,那个家伙贼头贼脑,一定想干坏事。这混蛋!他一溜走,上面就通知要快点活捉他。”
“哼,我希望他赶快被抓,让他好好受点苦!”追踪者低吼道:“他把这边的味道都弄混了,乱动队长找到的锁子甲,然后在我来得及赶到之前,把所有地方都踏遍了。”
“这倒是让他逃过一劫,”士兵说:“哼,在我知道老大要他之前,还差点射中他,从背后,大概只有五十步!可是还是被他跑了。”
“呸!你根本就没射中,”追踪者说:“一开始你没瞄准,然后又跑不快,最后又叫可怜的追踪者来支援。我受够了!”他转身就走。
“你回来,”士兵大喊着:“不然我就检举你!”
“跟谁检举?不会是你们家夏格拉吧,他再也不能当队长了。”
士兵压低声音说:“我会把你的名字和兵籍号码告诉戒灵,听说高塔现在归他们管。”
对方停下脚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你这个该死的告密者!”他大喊着:“你没办法完成你的工作,连照顾你的伙伴都办不到。去找你们那些黑家伙吧,希望他把你的肉都给冻掉!那还得他们不先被敌人干掉才行。我听说大哥大已经被干掉了,希望这是真的!”
高大的半兽人拿着短矛冲了过去,追踪者躲到岩石后,一箭射中他的眼睛,他惨嚎一声倒了下来;追踪者则是跑回山谷中,消失在两人眼前。
※※※
哈比人沉默地坐着,最后,山姆开口了:“哼,我看了真觉得高兴!”他说:“如果这种自相残杀的作风开始在魔多流传,那我们至少可以省掉一半的麻烦。”
“小声点,山姆,”佛罗多耳语道:“附近或许还有其他人。我们躲得很惊险,敌人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紧追不舍。不过,山姆,这就是魔多的一贯风格,本来就充斥在它的每一个角落。根据传说,只要没人管理,半兽人一向都是这样,可是,你不能指望这个,他们更痛恨我们,这点是不会也不曾改变过的。如果这两个家伙发现了我们,他们会立刻尽释前嫌,联手杀死我们。”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山姆又再度开口,但这次他也压低了声音:“你听见他们提到那个鬼鬼祟祟家伙的事情了吗?我不就告诉过你,咕鲁没死吗?”
“是的,我记得,我还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佛罗多说:“好啦,算了!我想我们在天黑前最好先不要离开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你说话得小声一点才行。”
“我会试试看,”山姆说:“不过,我只要一想到那个臭家伙,就气得忍不住想大喊。”
两名哈比人就这么坐在荆棘丛后,看着魔多渐渐被黑暗、无星的夜色所掩盖。山姆描述着咕鲁阴险的偷袭、恐怖的尸罗,以及他之后的所有冒险。在山姆说完之后,佛罗多一言不发地握住山姆的手。最后,他才开口说话。
“好啦,我想我们现在也该走了。”他说:“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才会被抓到,到时这一切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也都白费了。”他站起来。“天很黑了,我们又不能用女皇送我们的星光。山姆,替我好好保管它,除非用手,不然我现在身上完全没地方可以摆这个东西。而且,如果要完全遮住它那刺眼的光芒,我得用两只手才行。刺针我就送给你了,我身上还有半兽人的小刀,但我不认为还有机会使用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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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之下,于这种荒凉的地方前进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不过,两名哈比人还是脚步蹒跚地沿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