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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诩为姜老太公稳坐钓鱼台的江鱼,却是老神在在的坐镇长安,身边跟了十几名簪金花的顶尖好手,每日里就在长安城里逍遥。偶而他去东市里逛逛,偶尔他去西市里走走,时不时跑去张说的门前晃几下,故意恶心恶心张说以及柴风,时不时的又跑到张九龄门前露个脸,让张九龄朝着自己叫骂几句,总之日子过得无聊,但是很轻松快活。以江鱼的本性而言,这种无所事事,口袋中有钱,身边有强力打手的逍遥生涯,才是他江鱼梦寐以求的啊。
这一日,大雪停了,天空暖暖的日头露了出来,大慈恩寺门外的庙会上,江鱼正带着十几个金牡丹在那里看江湖艺人顶大杆儿。等得那顶大杆的男子将那足足有七八丈高的大竹杆顶在额头上,四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爬上了竹杆挥动单刀在上面演了一路四门刀的时候,江鱼兴致勃勃的鼓掌叫好起来:“好啊,好刀法,好刀法。嘿嘿,这汉子,好大的力气,好硬的脖子。呃,打赏。”
‘哗啦’一声,他身边的一名金牡丹簪花郎自怀里掏出一贯铜钱丢在了地上的铜锣里,那头顶着大杆的壮汉朝着江鱼一抱拳,大叫了一声:“谢这位老爷赏。孩儿们,再来一路清风刀啊,全部的身手都施展出来。”顿时四位少年在那竹杆一手抓住了竹杆上的绳索,全身腾空的挥动起单刀,‘唰唰唰唰’的打出了一套很是灵动却没什么力量的刀法。
虽然是江湖伎俩,却是打得精彩万分,时不时的这四个少年会两两成为一对在那里相互拼上几刀,碰撞的刀声引来围观的百姓一阵赞叹,纷纷将那铜钱丢向了地上的铜锣里。此时大唐的百姓富庶得很,围观的三五百人,一会儿的功夫就丢了有两三贯钱在地上,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了。那顶大杆的汉子也没想到今日的收获是如此之好,高兴得连连大笑,一根竹杆被他玩得风一样,不断的在他手臂、膀子、膝盖、腰胯上翻转,大杆顶上四个少年身形如飞,益发的惊险。
恰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了怪声怪气的一声吼叫:“兀那汉子,你那四个小崽子玩得什么刀法?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样子的刀法也能卖钱么?”随着叫声,一条粗肥的大汉一手分开了人群,领着七八条军汉摇摇摆摆吊儿郎当的走进了人群围成的圈子,目光狠狠的瞥了一眼地上那一大片的铜钱,随后指着那大汉吼道:“我这位兄弟也练了几年刀,你和他较量较量,若是你输了,你今日的钱可都是咱家的。”
江鱼看了一眼那大汉,不由得一愣:“这不是那安禄山么?他没事找这江湖人的晦气作甚?大哥不是说了,他都被封为平卢将军,马上就要去边关镇守了么?莫非他看上了这地上的这点钱?”
他在这里不解安禄山的行径到底为甚,可是安禄山身后那条高高瘦瘦面色阴鸠的大汉已经上前了几步,冷森森的哼道:“在下史思明,今日里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这群混江湖的。”他随手拔出了身上佩刀,一声大吼,刀光如匹练,已经滑过了那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如何的大汉。四周百姓一阵耸动,那大汉前身的棉袄突然‘哗’的一声化为碎片飘散,那竹杆也被拦腰劈成了两截,竹杆上的四名少年一个不防备,猛地从那竹杆上摔了下来,当场摔了个半死。
江鱼的脸色猛的阴沉了下来,江湖上有句话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混江湖有混江湖的规矩,这些江湖艺人也是辛苦吃饭的,那一身的本领也是耗费了天大的力气才熬练出来的,原本是人家养家糊口混衣食的凭仗,就算是坐地的强龙,对于这些混江湖的汉子,也是只要礼数上到了,却也不去祸害的。安禄山还有这史思明如此无赖的找这汉子的麻烦,把江湖规矩都坏掉啦。
那四个年轻人摔得不轻,有一个似乎连大腿都摔断了,如今正抱着腿子在地上挣扎。江鱼看得眼角直跳,左手猛的按住了刀柄,正要叫属下那十几个簪花郎出面将安禄山、史思明毒打一顿出气,那边已经有人尖叫道:“好没道理,就你武功厉害不成?给我揍扁了他们!欺负这些苦哈哈的江湖人,你们算什么好汉?看姑娘我去兵部告你们!”
一声尖叫,浑身红衣的金姣姣面容稍微有点憔悴,却是精神十足的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她身边总是跟着的那十几个矮壮的师弟‘嗷嗷’叫着,好似一群发狂的野猪一样冲了出来,朝着安禄山、史思明扑了上去。目瞪口呆的安禄山还没反应过来哩,三个壮实的年轻人已经扑到了他身边,足足有几百斤重的拳头、大脚‘砰砰’的招呼了过来。
一身武艺却也说得是不错的安禄山,习惯的是在沙场上拼杀的功夫,哪里懂这些武林道上近身搏杀的手段?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被三个年轻人打倒在地,一顿拳脚下去,原本就有点臃肿的脑袋,立刻变得好似猪头一般。安禄山倒在地上嗷嗷怪叫:“你们敢打朝廷命官,你们不要命啦?你们敢打朝廷大将军,你们这是叛乱哩!”
那史思明身手不错,一柄长刀舞得水泄不通,在四个年轻人的围攻下抵挡了一盏茶的时间,四个年轻人却也没能逼近他的身体。奈何刚才顶大杆的壮汉一声怒吼,拿着半截大杆从背后一棍子砸在了史思明的后脑勺上,史思明脑袋一晕,手上一慢,八个大拳头立刻招呼了上来,打得他两个眼眶青肿,骂了一句,抱着脑袋就躺在了地上。
安禄山一行军汉被打得在地上胡乱翻滚,金姣姣还在旁边跳着脚大声叫嚷着,最后还是那顶杆的大汉唯恐打出事情来,这才拉开了金刀道场的这群小伙子。拳头、脚丫子刚刚停下,安禄山就直起身体,昂着一个好似猪头的大脑袋指着金姣姣怒声骂道:“小贱货,你等着,安大爷我迟早把你在床上弄出七八十个花样来活活操死你!妈的,你敢打陛下钦封的大将军,你死定啦。”
大慈恩寺庙会的时候,长安府衙总有大把的衙役、捕头在四周巡视,唯恐闹出什么是非来。安禄山他们这里闹得如此之凶,早就惊动了今日坐镇庙会的长安府捕头,领着三十几个捕快拎着铁尺、木棍、铁链之类,‘哗啦啦’的冲进人群。那捕头一声厉喝:“什么事?为何如此惊扰?兀那女子,可是你们打伤了这几位大人?来人啊,全部拷了回去,仔细的拷问!”
金姣姣看得这些捕快差役冲了进来,不由得气得眉头直皱:“拷问就拷问罢,姑奶奶还怕了你们?刚从你们长安府大牢出来没半个月哩!姑奶奶我都蹲习惯啦。你们这群混帐东西,官官相护,刚才这肥猪欺辱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
安禄山躺在地上直嚎叫:“这位大人,可要为小将我作主!小将是陛下钦封的平卢将军,就要去边疆领军和那些蛮夷作战哩,今日被人无辜殴打成这个样子,我要进宫面圣,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告这个小贱货,是她驱使人故意殴打咱们兄弟的咧!”安禄山在这里反咬一口,倒是那史思明反而硬气得多,一对眼睛阴狠狠的盯着金姣姣,却没吭一声来。
那捕头听得金姣姣叫嚣自己刚从大牢里出来,顿时眉头就是一皱;再一听安禄山居然是和蛮夷作战的平卢将军,心中顿时已经有了偏袒。他手一挥,沉声道:“来人啊,将这女子还有她身边一干恶奴都铐上。几位大人,还请和我们去见京兆尹大人,将今日的事情仔细的分说分说,定然饶不得他们这群胆大妄为的贼子。”
安禄山神气活现的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臃肿的脸蛋,恶狠狠的盯着金姣姣低声叫骂了几句。金姣姣则是愤愤然的抬起头来,不屑的看了安禄山一眼。旁边围观的百姓却已经有人叫嚷起来:“捕头大人,这可不能怪这位姑娘。这姑娘他们下手是重了点,可是这胖子可不是什么好货!”一干百姓同时称是,纷纷指责安禄山、史思明欺凌弱小,数十个混在人群中的游侠儿已经是愤然走出人群,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厮并。安禄山、史思明吓了一大跳,那捕头的眉头也渐渐的皱了起来,狐疑的瞥了安禄山一眼。
咳嗽一声,眼看就要闹出大乱子的江鱼坐不住啦,他分开人群走了出去,将自己的腰牌给那捕头出示了一下,随后很是亲昵的拍了拍安禄山的肩膀:“哎哟,这不是安禄山安大将军么?怎么,今天有兴致来大慈恩寺拜佛啊?嘿,您拜佛就拜佛罢,何必弄得浑身是伤呢?上次咱大哥还说,有人往御史台递条子,说你安大将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横行霸道、横征暴敛、肆意妄为、为非作歹,他奶奶的要狠办你哩!”
江鱼得意洋洋的看着满脸惨白的安禄山,‘咯咯’直乐啊。这几天他也稍微下了点功夫,读了一点点书,起码这些成语用得是,他自我感觉极好的。那捕头却是知趣,看到有花营的人出面料理这事情了,乐得站在旁边看热闹。江鱼的官职比他高了快有十个品级,他乐得轻松。
安禄山被江鱼一通胡说八道吓得半死,他眼力很是厉害,看到那捕头见了江鱼手上的腰牌立刻就退到了一边去,就知道江鱼是有大来历的人。再一听‘御史台’这三字,顿时想起了上次在兴庆宫门外拦住李林甫给自己‘伸冤’的时候,李林甫身边的,不就是这个高高瘦瘦高得离谱的年轻人么?安禄山的气焰一下子就衰退得干干净净,他近乎谄媚的看着江鱼,笑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啊?咱安禄山可是实诚汉子,怎会做那些犯法的勾当?咱,咱就要回去驻地的,哪里敢在长安闹事啊。”
冷笑了几声,江鱼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饼,慢条斯理的用手指头搓泥巴一样将那银饼搓出了无数个形状来,随手朝着那顶大杆的汉子丢了过去:“这位兄弟,拿去给你的人好好的治治伤罢,今日的事情,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罢。这位安大人,自然有我去处置,可好?”
那顶大杆的汉子也是只求和气生财,他又怎么敢真的和一位将军争斗纠纷?他‘诶、诶’连声,千恩万谢的谢过了江鱼,然后又狠狠的谢过了打抱不平的金姣姣,这才收拾起地上的那些铜钱,携带了家伙事物,扶起地上的年轻人,自己背起那摔断了腿子的少年,再一次的谢过了江鱼,匆匆离开了。
那些游侠儿看得江鱼出面消解了纷争,既然苦主都走开了,又看到江鱼出手大方,那一块银饼怕不是有七八两重?足够弥补那大汉的损失了,顿时纷纷出言赞赏江鱼是条好汉,一声呼哨,却也纷纷离去。江鱼朝着那捕头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手拎住了安禄山的肩膀,喝道:“他奶奶的,跟鱼爷我过来,长城他妈的如今是鱼爷我罩着的地盘,长安城最大的帮派是鱼爷我‘奉旨’一手打理的,你敢在我净街虎兄弟的地盘上捞快钱?你安禄山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要丢官回去河北道那边放马不成?”
江鱼拎着安禄山,后面跟着一脸苦涩的史思明,在后面跟着蹦蹦跳跳的金姣姣,一行人飞快的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刚进那巷子,江鱼就一拳轰在了安禄山的肚子上,拔出那柄极品宝刀,一刀将安禄山腰带上巴掌厚的铜扣劈成了十几片,这才狞声说道:“喂,安禄山,你是好汉罢?是好汉你欺负那些江湖人干什么?我大哥前几天还给我说,这次觐见陛下的将官里面,他很看好你哩,说你倒是很懂得做人的,怎么,你他妈的沦落到欺辱江湖汉子的地步上了?”
安禄山嘴里一连串的叫苦,肚子上好似被打进了一根铁桩子,疼得他有一种想要将五脏六腑都喷出来的错觉。他回想起自己和李林甫打过的几次交道,阴柔不可捉摸的李林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兄弟呢?听江鱼刚才说的话,他应该是称呼李林甫做‘大哥’的呀,怎么却是这么一个恐怖的人物?看他刚才那一刀,安禄山没看清刀势来向,腰带上那一块铜扣就被劈成了碎片,这是什么刀法?
后面史思明看得安禄山吃苦,急忙解释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在长安城厮混了这么久,盘缠耗尽啦,那点饷银却够做什么的?这次是一时兴起,找点零花钱,却让大人你逮着啦。”史思明心里那个委屈啊,长安城的一些官儿就好像吸血的妖怪一样,那个贿赂银子好似潮水一样送了出去,这才打点好上上下下的人啊。其中尤其以御史台的某人为最,若不是为了摆平那人,将某些人弹劾安禄山在长安城胡来的折子压下去,他们也不会穷苦到去抢江湖艺人的钱财啊。
可怜他们都是胡族将领出身,在长安城又没有个亲朋故旧的,身上少了银子,哪里去借?也只能动一些不体面的主意了,哪里想到碰到了金姣姣这个女魔王?可惜安禄山认的义父张守圭在外领兵,否则却也不至于如此。
江鱼却是脑筋一转,想到了李林甫给他叮嘱过的一些事情。他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