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现在能跟上我吗?”杰克问。“能查出那玫瑰是怎么回事吗?”他上下打量着第二大道——一条既光明又黑暗的街道——困惑不解,心情糟糕。“也许到了那边就好多了。那玫瑰让所有的事情都好转。”
埃蒂刚要表示赞同,这时一辆深灰色的林肯轿车在凯文·塔尔的书店门口停下了。车毫不迟疑地停在了消防栓前面的黄线上。前车门打开了,埃蒂看见一个人从车轮后方钻了出来,他猛地抓住了杰克的肩膀。
“噢!”杰克喊道。“拜托,痛死了!”
埃蒂毫不理会。事实上,放在杰克肩上的手捏得更紧了。
“基督啊,”埃蒂低语。“耶稣基督啊,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8
杰克看着埃蒂的脸从苍白变成死灰。他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杰克费了很大劲儿才把埃蒂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掰下来。埃蒂好像要抬起那只手指向某处,但又没有力气。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响。
从林肯车前面的乘客座位上出来的那个人走到人行道上,而司机则打开了另一侧的后门。就连杰克也看出那些人的动作很不自然,就像是舞蹈中的舞步似的。从后座出来的那个人穿着一套价格不菲的西服,但是这身行头还是掩盖不了他的五短身材和圆鼓鼓的肚子,那人长着一头末梢已经花白的黑发。从他西服的肩部来看,还是掉头皮屑的黑发。
杰克觉得天突然变得更暗了。他抬头想看看太阳是不是被云遮住了。没有,但是对于杰克来说,那景象看上去就好像有一片黑雾包围着太阳的光环,就像一只惊恐的眼睛四周涂了一圈睫毛膏。
市中心半条街区开外,一九七七年的杰克正从一家餐馆的窗户往里面看,杰克还记得那家餐馆的名字:嚼嚼老妈。不远处是“力量之塔”唱片店①『注:“力量之塔”唱片店(Tower of Power Records)是纽约最大的唱片店,也是全球连锁店。』,杰克能想起的就是“力量之塔”今日低价销售。如果一九七七年的杰克回过头看一看,他肯定能看到那辆灰色林肯……但是他没有。七七年的孩子太专注于考虑未来的事了。
“是巴拉扎。”埃蒂说。
“什么?”
埃蒂指着那个矮胖子,他正停下来调整他的萨尔卡领带。另外两个人站在他的左右两边。他们看起来既放松又警惕。
“恩里柯·巴拉扎。看起来年轻得多。天啊,他几乎还是中年。”
“这是一九七七年,”杰克提醒他。然后他突然醒悟:“这就是你和罗兰杀掉的那个人?”埃蒂曾告诉过杰克一九八七年发生在巴拉扎的俱乐部里的那场枪战,但没说血腥的那部分。比如,关于凯文·布莱克怎样把埃蒂兄弟的脑袋扔进巴拉扎的办公室,好激埃蒂和罗兰出来的那部分。亨利·迪恩,了不起的智者,一流的瘾君子。
“是,”埃蒂回答。“我和罗兰杀掉的那个人。开车的人是杰克·安多利尼,过去人们叫他老丑怪,虽然没有人当面这么叫他。枪战开始前就是他和我一起穿过了那几道门中的一个。”
“罗兰把他也杀了,对吗?”
埃蒂点了点头。比起向他解释杰克·安多利尼如何在海滩上大螯虾的狂抓乱咬之后双眼失明、面目全非而死,这要简单得多。
“另一个保镖是乔治·比昂迪。大鼻子。我自己杀了他。将会杀了他。十年后。”埃蒂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他随时都会昏倒一样。
“埃蒂你还好吧?”
“我猜是的。我猜我不得不挺住。”他们已经从书店门前离开了。奥伊照例趴在杰克的脚边。第二大道的那一边,另一个杰克,那个早先的杰克已经消失了。我现在要开始跑了。杰克想。也许要从那个联合包裹服务公司的家伙的推车上跳过去,然后竭尽全力地跑向熟食店,因为我确信那就是回中世界的路。回到他身边的路。
巴拉扎在那块写着“今日推荐”的告示牌旁边的窗户上照了照自己,用指尖最后一次挑了挑耳朵上方的头发,然后从开着的门中走了进去。安多利尼和比昂迪紧随其后。
“不好惹的家伙们。”杰克说。
“最不好惹的。”埃蒂表示赞同。
“从布鲁克林来。”
“嗯,是的。”
“为什么从布鲁克林来的厉害家伙们要光顾曼哈顿的一家二手书店呢?”
“我认为那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地方。杰克,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的肩膀?”
“我没事儿。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进去了。”
“我也不想。走吧。”
他们又一次进入了曼哈顿心灵餐厅。
9
奥伊还是跟在杰克的脚边,仍然哀鸣着。杰克快被那叫声逼疯了,但是他能理解。书店里有一种可以感觉得到的恐怖气息。深纽坐在棋盘旁边,不高兴地看着凯文·塔尔和刚进来的人,他们看起来可不那么像藏书家,专为寻找失传的头版书而来。柜台后面的另外两个老人正大口喝着杯中剩下的咖啡,就好像突然想起了别的地方还有什么急事儿似的。
懦夫,杰克轻蔑地想,他并没认识到蔑视在他的生活里还只是相对较新的一种东西。孬种。年老只能为怯懦找到部分的借口,而不是全部。
“我们只有一两件事要讨论,托伦①『注:原文为Mr Toren,是巴拉扎对塔尔的误称。』先生,”巴拉扎说。他声音低沉,冷静,听上去很讲道理,一点儿口音都不带。“请吧,我们能去后面你的办公室吗?”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塔尔说。他的眼睛不停地往安多利尼身上瞄。杰克认为他明白为什么。杰克·安多利尼看起来活像恐怖电影里挥舞着斧头的变态狂。“如果你七月十五号来,我们可能会谈谈。可能。所以我们可以四号之后再谈。我猜想。如果你想谈的话。”他微笑着,像是在表明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现在?不,我看不出现在谈有什么意义。现在还不到六月呢。还有你弄错了,我的名字不是——”
“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巴拉扎说。他看着安多利尼;又看了看长大鼻子的家伙;把他的手抬到肩膀以上,又放下。我们这世界是怎么了?这就是那手势的意思。“杰克?乔治?这人从我这儿拿了一张支票——小数点之前可是带着五个零的大数目——他现在竟然说他不知道跟我谈话有什么意义。”
“难以置信,”比昂迪说。安多利尼不吭声。他只是看着凯文·塔尔,浑浊的褐色眼球从他那丑陋的头颅中向外突出,就像某种可鄙的小动物从洞里探头探脑地打量一样。有那样一张脸的话,杰克认为,你根本不用浪费口水,就能让别人明白你的意思。这意思就是威胁。
“我想跟你谈谈,”巴拉扎说。他的声音听上去仍很有耐心,很通情达理,但是他的眼睛很可怕地盯着塔尔的脸。“因为我的手下想让我跟你谈谈这件事。对我来说这不算坏。你知道吗?我认为为了那十万美金,你应该能抽出五分钟和我聊聊。你说呢?”
“那十万美金没了,”塔尔的声音听上去很空洞。“而且我确信,你和你的手下们肯定知道这一点。”
“我可不关心那件事儿,”巴拉扎说。“我为什么要操心呢?那是你的钱。我操心的是你到底能不能如数还给我那笔钱。如果不能,那么我们现在就在这儿谈,当着全世界的面。”
现在,全世界包括亚伦·深纽,一只貉獭,还有书店里的人根本看不见的两个流亡的纽约人。先前和深纽一起站在柜台里的两个人早就像懦夫一样跑了,他们本来就是懦夫。
塔尔作了最后一次努力。“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看店。午餐时间就要到了,这段时间我们总会有不少客人——”
“这家店一天也赚不了五十美元,”安多利尼说,“我们都知道这点,托伦先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会错过一笔大买卖,你让他帮你看几分钟收银机好了。”
那一秒杰克毛骨悚然,因为他觉得被埃蒂称为“老丑怪”的那个人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约翰·“杰克”·钱伯斯。然后他意识到安多利尼越过了他,指的是深纽。
塔尔放弃了。或者说托伦放弃了。“亚伦?”他问。“你不介意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没什么,”深纽答道。他看起来有些担忧。“你确定你想和这几个人谈谈吗?”
比昂迪瞪了他一眼。杰克认为那老人迎着那目光表现得很不错。不知何故,他为那老人觉得骄傲。
“是的,”塔尔说。“是的,没事儿。”
“别担心,他不会在我们手上破了身的。”比昂迪说,然后笑了。
“管好你的嘴,你可是在一个有学问的地方,”巴拉扎说,但杰克觉得他也笑了一下。“走吧,托伦。只是聊一聊。”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已经正式地改——”
“爱谁谁吧,”巴拉扎安慰地说。事实上他甚至拍了拍塔尔的胳膊。杰克还在试图习惯这样一个想法,也就是这一切……所有这一切戏剧性的情节……都发生在他拿着两本新书离开书店(不管怎样,对他来说是新的)并开始他的旅行之后。也就是说他对于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木头脑袋永远都是木头脑袋,对吧,老板?”比昂迪乐滋滋地说。“只不过是个荷兰人,不管他给自己起什么名字。”
巴拉扎说:“如果我想让你说话,乔治,我会告诉你我想让你说什么。明白了吗?”
“明白了,”比昂迪说。随后,可能觉得那个回答听起来不那么积极吧,他又说:“是!一定。”
“好。”巴拉扎说,把他刚才拍的那只胳膊抓在手里,拉着塔尔向商店后面走去。书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空气中散发着几百万张发黄纸页的陈腐气息。有扇门上写着“员工专用”。塔尔掏出一串钥匙,他在里面挑选钥匙的时候,那串钥匙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的手在抖。”杰克嘟囔着。
埃蒂点点头。“要是我,也会抖的。”
塔尔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把钥匙,把它插进锁里转了两圈,打开了门。他又看了一眼来拜访他的那三个男人——从布鲁克林来的厉害家伙们——然后把他们领入了房间。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杰克听到了门闩插上的声音。他怀疑是塔尔自己把门锁上了。
杰克抬起头看着店铺的角落里装着的防扒窃凸面镜,从里面看见深纽拿起了收银机旁的电话,想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杰克问埃蒂。
“我要试着做点什么,”埃蒂说。“我在一部电影里看过。”他站在紧闭的门前,向杰克挤挤眼。“我去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儿撞脑袋,那么你真的可以叫我混蛋了。”
杰克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埃蒂已经走到门里面去了。杰克看见埃蒂紧闭双眼,嘴巴也可笑地紧闭着,仿佛做好准备要迎接一次重重的撞击。
只是撞击并没有发生。埃蒂穿过门到里面去了。有一瞬间他的软底鞋还露在门外,然后那鞋子也进去了。杰克听到一声低沉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手在粗糙的木头上摩挲的声音。
杰克弯下腰把奥伊抱了起来。“闭上眼睛。”他说。
“眼睛。”貉獭附和着,但还是用他那平静的眼神满怀崇敬地看着杰克。杰克闭上自己的眼睛,眼球不安地转来转去。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奥伊正在模仿他。杰克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向那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走去。一时间四周一片黑暗,还散发着木头的气味。在杰克的脑袋深处,他又听到了几声令人不安的铃铛声。然后,他进去了。
10
这是一个比杰克想象的大得多的奇怪地方——差不多像个仓库那么大,四处都是摞得很高的书。有几摞书用成对的直木柱固定着,这些木柱起的是支撑作用,而不是当摆书的架子。杰克猜这几摞书足有十四或十六英尺高。书堆和书堆中间有狭窄而弯曲的过道。在两个过道上,他看见了上面是平台,下面是轮子的梯子,这让他想起了有些小机场上使用的可以搬动的登机梯。和前面一样,这里也散发着旧书的味道,但这股味道比前面还要浓烈,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他们头顶上方挂了几盏用灯罩罩着的灯,灯光发黄,屋里明暗不均。塔尔、巴拉扎和巴拉扎朋友们的影子诡异地投射在他们左边的墙上。塔尔拐了个弯,把他的客人们领到了角落里一个真正的办公室:那里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打字机和一块劳力士手表。还有三个陈旧的文件柜和一面贴满各种文件的墙。屋里还有一本日历,五月的那张上有一个十九世纪男子的画像,杰克没认出来那是谁……然后他想起来了。罗伯特·布朗宁。杰克在期末论文里引用过他的话。
塔尔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但是他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后悔的神情。杰克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