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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步!”当楚军相距壕沟还有一百二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楚军校尉发出了停止前进的命令。与吴军多次交战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距离大概就是火绳枪的最大射程了,当然吴军还有一种火炮射程还要更远些,但那校尉并不认为吴军能够这么快的把火炮运过沼泽地,他竭力睁大眼睛,想要从黑暗中确认敌军的人数和阵型,但吴军隐藏在木栅墙后的深深的黑幕中,根本无法辨认,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对方的壕沟还没有挖完,深度大概只有半步左右,壕沟后面的木墙也没有完工,这种程度的障碍对于进攻的军队来说并不难逾越,也许这就是守兵并没有据壕而守的原因吧!楚军校尉看了看天边的星宿,已经接近四更时分了,吕师周临行前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立即出发,到了就攻!”他深吸了口气,高声道:“弓箭手上前,预备!”
楚军弓箭手们越过主力上前了约莫三十步,将箭矢搭上了弦,拉满了弓,随着都头们的命令声,松开了弓弦,一阵羽箭立即飞入夜空中,两三息后,对面的吴军营中传来一阵稀疏的惨叫声,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但是对面的吴军阵地便好像死了一般,除了传来几声隐约的惨叫声,便再无一点动静。
周虎彪轻松的站在大旗下,不断有箭矢落在他的四周,但他却用手中的手杖轻轻的敲击着左手的掌心,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这手杖是吴军新军营指挥使一级军官的指挥用具,约莫有两尺长,杨桃状扶手的内芯灌了铅,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代替骨朵来敲碎敌人的脑袋,周虎彪很喜欢在士兵面前舞弄着这玩意,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同于那些挥舞着刀矛在第一线厮杀的低级军官,而是很有一种“指挥若定”的风范。对于楚军的弓箭手的射击他并没有打算让火铳手还击,毕竟在夜幕的掩护下,这种漫射对于身披铁甲吴军战兵造成的威胁微乎其微,自己若是让火铳手还击,反而暴露了己方的虚实,反正楚军的时间和箭矢都很有限,不可能这般耗下去,相信很快就会见分晓。
楚军已经射出第四轮箭矢了,但是对面的吴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楚军校尉失望的摇了摇头,做了个让弓箭手退下来的手势,看来敌军的将领是个很沉得住气的家伙,靠这些小伎俩是没有办法决定胜负的,只有硬碰硬的白刃战才能最后决定。他上前两步,转身面对楚军士卒,高声道:“都督的赏格大伙刚才都听见了,我这里加上一句,今日破敌之后,所有的战利品我一介不取,全部都是你们的!”
“万胜!”校尉的动员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楚军士卒发出了兴奋的呼喊声,校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鼓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随着一阵沉重的鼓声,楚军开始向前移动了。
一开始楚军的速度并不快,大约也有一分钟40步左右,但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他们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快,当距离壕沟的距离缩短到40步的时候,士卒们已经由齐步变成了跑步,这些粗鲁的汉子刚才已经看到了蛮兵们四散逃走的景象,对于胜利和战利品的渴望就好像兴奋剂一般渗入了他们的血液,让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血管扩张,嗜血的渴望在灼烧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几乎有一种疼痛的错觉,下意识的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呼喊声,举起手中的武器,准备做最一次凶猛的突击。
“不许射击!不许射击!”周虎彪行走在火铳手们的行列中,不时用手中的短杖轻轻的敲击着士卒们的后背,此时最前面的楚军相距火铳手的距离只有二十步了,早已进入了射程,在壕沟旁的篝火光线照射下,火铳手们几乎可以看清敌兵脸上长了多少麻子,但周虎彪还没有下令开火。在这种压力下,不少火铳手们几乎都要窒息了。
终于楚军的第一批士卒冲到了壕沟旁,面朝着火光的他们很难看清对面木栅栏后的情景,但眼前壕沟旁四处散落的武器和壕沟中的几具尸体无声的告诉了他们方才敌兵遇到突袭时的慌乱。他们兴奋的越过壕沟,突然看到木栅后面黑压压的一片,尽数是严阵以待的吴军铁甲。
“开火!”周虎威猛的挥舞了一下短杖,沉重的扶手在划过空气,带起了一阵风声。几乎是同时,吴军阵中闪起一阵红光,震耳的枪声仿佛将空气都撕裂了,但立即白烟又将这一切全部都覆盖了。
天意 第661章 剧战2
第661章 剧战2
随着枪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楚军士卒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纷纷剧震倒地,但这些年来楚军早已熟悉了吴军的战法,对于火器也早已了解其优劣之处,知道火铳虽然威力甚大,但装填却甚为麻烦,若无壁垒依托,临阵也不过一两发罢了,并不能造成一击溃敌的效果,这些士卒又都是楚军中的翘楚,刚刚得到重赏的诱惑,其作战意志十分旺盛。是以前锋受挫,后面的士卒不但不退,反而更加凶猛的扑了上来,企图突破吴军的阵型,将其赶入沼泽中去。
“火铳手后退!长枪手上前!”随着周虎威的号令,负责指挥各个方阵的都头、副都头们用拖长了的声音重复着统帅的命令,发射完毕的火铳手们隐没在方阵之中或者方阵后方,他们将会在这些安全的地方装填子弹,继续对楚军士卒射击。吴军的前四个方阵迎了上去,在方阵之间保持着大约十二人宽的间隔,这些看似安全的空隙其实都是危险的陷阱,任何企图通过间隙绕到吴军方阵侧翼攻击的家伙都会遭到夹击的命运,相邻两个方阵的只需做一个简单的队列变换,就能同时从两面攻击那些冒失的家伙,如果再算上隐藏在第二线吴兵,这在战场上就几乎等同于死亡。
毫无疑问楚军的指挥官是个十分机灵的家伙,他在拆除了相当一段长度的木栅墙以获得足够的空间使用自己的兵力后,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将兵力投入到看似有利的方阵间隙中,而是一面在正面加强攻势,以牵制吴军的兵力,同时让弓箭手运动到侧翼,用弓箭和投石攻击最外侧的两个方阵的外侧,虽然对于那些身披铁甲的吴兵长矛手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但这样也迫使吴军的两翼向中央靠拢,这样一来吴军第一线方阵之间的空隙就越来越小。他很明白,对于训练有素战斗意志坚定的精锐步兵来说,没有什么比拥挤成一团,失去机动能力更糟糕的了,因为他们不需要像新兵那样要依靠密集队形来阻止逃跑,过于密集的队形会让他们没有空间使用自己的武器,而且会自相践踏,最后导致阵型的崩溃。
周虎威也看出了对方的企图,但他不能像平时那样采用轮替的方式来应付对方的战术,因为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沼泽地,他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做相应的变化,如果战线向后推移,不用等到吴军崩溃,后面那些惊魂未定的蛮兵就会立刻争相涌向那唯一的生路——沼泽地里那最窄处只容三人并肩通过的狭窄栈道,不用多丰富的想象力就能猜到后果如何。于是,他剩下的只有一个选择了。
“命令第二线的三个方阵起立,准备迎战,阵后的火铳手上前,用火力驱逐那些弓箭手。”
在吴军火铳手的射击下,楚军弓箭手稍微后退了一点,但只是一点。原因很简单,火铳手虽然威力巨大,但在黑夜里对这些队形松散的敌人射击效果并不理想,而且弓箭的射击速度要远远高于火铳,很快,楚军就增加了两翼的兵力,企图达到自己的目的。面对这个情况,周虎威只得将第二线抽出一部分兵力,排成纵队,发起白刃冲锋,将楚兵打了回去。
与两翼的反复进退不同,中央阵线的战斗有着一种无声的残酷,双方的士卒都排成密集的队形,举起手中的长枪,向前刺去,除了第一排的军士,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的人们根本看不到敌人的模样,他们只是费力的将双手举过头顶,举起十二尺左右的长枪向看不见的敌人扎去,不断有人惨叫着丢下手中的长枪,双手紧紧抓住刺入自己身躯里的长枪,倒地死去。后面的同伴则发出无意义的呐喊,迈步上前填补死者的空缺。方阵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竭力刺伤敌人,而不被敌人刺伤,在这样战斗中,个人的勇气和武艺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能够活着突破那如密林般的枪矛,唯一的出路就是地面,双方都有些矮小敏捷的士卒,丢弃枪矛,只拿着匕首或者短刀,用膝盖和手肘爬行,无数支长枪在头顶上对刺,而他们就好像老鼠一样在泥泞中翻滚扭打,用短刀刺进敌人的大腿,割断肌腱,一直到失去生命或者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停止动弹,这些亡命之徒知道,只有使敌人的军阵崩溃,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残酷的战斗就好像一只石磨,贪婪的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吞噬,突出一具具破碎尸体,双方都以一种惊人的耐力忍受着这种残酷,现在胜利就取决于哪一方更能够坚持了。
当楚军校尉看到周虎威派出第二线的长矛手用白刃冲击来驱赶那些弓箭手的时候,他就觉得胜利已经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吴军一开始占据了有利的阵地,利用了狭窄的战场空间,迫使对方进攻方无法利用自己数量上的优势,并且用惊人的坚忍挡住了楚军凶猛的冲击,但现在形势改变了,发动冲击的那些吴兵已经离开了对他们有利的阵地,进攻方终于可以有足够的空间利用自己数量上的优势了。他舔了舔自己已经干燥的开裂的嘴唇,笑道:“投入预备队,胜利的一方是我!”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楚军的预备队从黑影***现了,这些已经从行军的疲惫中恢复了不少的士卒们发出凶猛的呐喊,向刚刚将弓箭手驱赶走的吴兵扑去。相对于敌人迅猛的行动,吴兵的反应表现出了明显的惊惶,虽然在训练有素的军官的指挥下,他们尽可能快的恢复了队形,火铳手们也发起了一次齐射,但这并不足以抵挡敌人数量上的优势,虽然周虎威将第二线最后剩下的一点兵力也增援了上去,但两翼的吴兵还是在进攻者沉重的压力下缓慢的向后退却了。
虽然四周的火光昏暗,但依然可以看出迷宗的脸色惨白的和死人无异,他凑近了迷允,低声道“允哥,咱们快逃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显然他对于眼前的形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闭嘴!”迷允的声音并不大,他可不想让四周惊魂未定的蛮兵们发现他们的两个酋脑此时意见不一。迷允看了看四周的蛮兵,发现他们只是不安的互相交谈,倒没有注意到他和迷宗方才的冲突,才压低了声音对迷宗道:“跑?怎么跑?我敢打赌,只要我们两个一动,那些儿郎们就会一拥而上,我们都会被挤落到沼泽地里去的,一百个人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再喝到虎头泉的水!”
“那我们该怎么办,咱俩背叛了楚兵,他们打过来肯定会把我们俩点了天灯的!”迷宗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恐怖的洪水把他剩下的一丁点理智也淹没了,他耳边仿佛回响起昔日在山寨中那些被处以“点天灯”极刑的人的惨叫声。
“沉住气,吴兵不一定会败!”迷允的脸色也不比迷宗好看多少,只不过比起他的同伴来说,迷允要更加沉得住气一些,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静一些:“你记得吴兵运了两门炮上来吧?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打上一炮,这说明周校尉还有底牌没打完,胜负还没定呢?”
“对,对,对!还有大炮这个底牌,赢得一定是我们。”迷宗就好像大部分即将没顶的人一般,对于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住不放,他的脸的恐慌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又现出狂喜的笑容,两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可怕又有几分可怜。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听到了迷宗、迷允二人的祈祷,吴军右翼的高地上突然闪现了两道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撕裂。这一瞬间之后,战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住了,居然忘记了战斗。
“终于开炮了,终于开炮了,继续打呀,把那些龟儿子都打成碎片!”迷宗的喊叫声打破了这个寂静,他疯狂的跳跃着,挥舞着自己的胳膊,唾沫从他的嘴巴里喷射出来,突然,迷宗脚下一软,仰头便倒,两旁的蛮兵赶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已经昏厥了过去,迷允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倒也还稳定的很,便沉声道:“先送下去吧,他太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战场上,楚军士卒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着,由于是侧射的缘故,吴军炮兵发射的那两发炮弹打透了楚兵四个方阵,四斤重的铅弹在火药燃烧的驱动下,轻而易举的将十几具躯体打碎,同时还有数倍与此的大腿和胳膊,杀戮的效率是冷兵器所无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