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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二人蓦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们正置身在一条横亘于虚空中的无尽长廊上,那条长廊既看不见起始,也望不见终端。而在那茫无边际的虚空黑暗之中,竟浮现出千万点若隐若现的流萤,宛若漫天繁星近在身畔。
透过右面身下如水晶般闪烁变幻的廊壁与栏杆,一片耀眼的光明延伸向远方虚无飘渺之处。俯望左首,透过若有若无的长廊幻象,可以望见的是深不可测的无尽黑暗,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一般。
两人心中突然一阵悸动,这幅场景好生熟悉,就像是久违的梦境!他们同时在想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这虚无缥缈的绝境,偏偏任他们如何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无法寻到丝毫相关的记忆!
此时,莫名的微风再度吹来,漫天流萤闪闪飞舞,穿过水晶透明的廊顶,在他们身旁环绕盘旋,无数萤光甚至穿过他们的身体,融入混沌虚空中。
耀阳与倚弦不由大惊,同时将手探入被流萤穿过的身体,居然发现轻而易举便伸了进去,空无一物的可怕感觉弥漫在二人心神当中。他们的灵体竟变成有如轻烟薄雾般的梦幻,再也无复充足盈实的感觉。
“难道……难道我们已经灵元俱灭了么?”倚弦率先想到最坏的可能性。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既然人死了会到冥界,那么灵元俱灭的人都会来这里吗?”耀阳没有怀疑倚弦的想法。
“我们明明是在‘无极秘境’中……”倚弦忽然想到什么,竟硬生生愣住了,惊诧地决定再试一试,心道,“我没有说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耀阳无辜的心声犹如面对面说话一般,流入倚弦的思感之中。
兄弟俩竟然能够心灵相通,他们心中的忐忑与惊异可想而知。虽然俩人胆子素来颇大,而今又是魂灵之体,说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地方?但此时偏巧在这虚幻如梦的空间,感到自身便如万里夜空中的两粒微尘一样,头一遭在心中觉出一种天地之大,他们却已无依无靠的空寂!
忽然间,又一声轰地闷响过后,他们眼前蓦地一亮,在那柳絮般飞舞缠绕的荧光之后,原本光明与黑暗对比强烈的漫漫虚空中,竟然凭空出现了无数幻象——
险峻奇峰、漫漫云海、落日大河、夜雨江星、林中明月、翠竹莺飞……
无数瑰丽风景在他们身遭变幻莫测,或山川河岳、或日月星辰、或花木虫鱼、或记忆中经历过的,或是他们此生见所未见的一切又一切的景象都在这时急时缓、极静极动间的莫测变幻中,距离他们咫尺之距飞速交替。
恍惚中,耀阳与倚弦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忽地崩爆开来,耳中蓦然听见无数声音,像是风声、雨声、雷电声、水流声……无数熟悉而又陌生、亲切而又自然的声音,彼此交织,反复难辩。
仿佛是一种洗礼,随后而至的是鼻嗅、舌味、身触、思感等等交杂不同的感受,让耀阳与倚弦在短短时间内便深刻体会到肉身存世的千般滋味。
片刻间,一切的一切在刹那时突然静止下来。
只余下无尽长廊外如银河飞旋的漫天流萤,不知何时已在他们身边汇集,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条荧光闪烁的桥梁,沿着长廊向前蔓延伸展。
兄弟俩感觉自己被萤光慢慢托起,沿着那流萤编制而成的虚空幻桥徐徐飞向虚空深处,无数点荧光在他们脚下、头顶、以及身周环绕闪烁,引导他们离开长廊,向虚空深处的瑰丽风景急速飞去。
疾风扑面,他们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流萤犹如流星雨般的在他们飞掠而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心中充满了温暖与亲切,好似归乡的浪子一般。
飞舞的萤光将耀阳与倚弦紧紧护在当中,似乎顺应着无尽长廊的光明引导,带着耀阳与倚弦往虚空深处飞去。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异变倏生!
第十一章弥天大祸
随着萤光流转四泻,耀阳与倚弦的灵体越升越高,正当他们感到畅快愉悦之际,心神猛然一震,他们不由凝神观望,只见眼前所有的虚空幻象正如水波似的一圈圈荡漾开来,然后轰地一声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紫青色焰柱。
二人身周的一切忽然在刹那间以焰柱为中心开始旋转起来,水晶般透彻的长廊与漫天飞舞的流萤仿佛都在刹那间碎裂开来,化为无数碎片,鲸吸虬饮般被吸入焰柱之中。
兄弟俩大吃一惊,下意识抽身往后疾退,才惊觉灵体仍然如同先前一样丝毫也动弹不得。就在两人惊恐莫名之际,只感眼前紫青光芒绚烂闪耀,似乎受了焰柱力量的牵引,他们的头顶脚心各自一热,体内的归元异能蓦地活跃起来。
此时,虚空中那紫青双色的焰柱已化为万道狂流,复又融会归一,不等他们有所心理准备,由焰柱聚成的那股滔天巨浪便汹涌澎湃地扑面而来。然而看似狂潮海啸般的巨大力量,席卷至二人身前时,竟骤然一止!
不等兄弟俩反应过来,仿佛蓄势而待的漫天巨潮凭空化作一线瀑流,由头顶天心正中处袭入二人体内,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尽数注入他们的思感神识之中。
两人顿觉冷热二股异能汹涌浸体,偏又寻不到丝毫痕迹,仅只感到脑中思感万千交杂、头疼欲裂,就如同隔着靴子抓痒,明知痛在何处,但怎么也没办法解诀一样,不由齐齐呻吟出声。
好在耀阳与倚弦经过这么多磨难,早已心意相通,下意识中互相握住彼此的手,同时在口中默念《玄法要诀》上的几句真言,意守灵台,凝神聚万千思感于一念,尽量符合要诀中“清心正一,万念焚净”的要求。
因为没有人知道,如此浩瀚的异能袭入思感神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自从经历过古墓肉身自爆以后,每逢体内元能蠢蠢欲动,都会隐隐有种战战栗栗的恐慌,唯恐相类似的情况再度出现。此时此刻,兄弟俩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虽然没办法阻挡异能在思感中翻涌,但一片清明的灵台深处,却从未放弃过任何尝试的机会。
正当二人苦苦支撑至极限之时,忽觉思感深处传来一阵碎裂的“啪啪”声响,然后几乎在同一瞬间,所有虚空异能贯穿脚底而出。
神识中的轰响过后,两人见到紫青双色的异能翻腾融会在一起,交缠在虚空中再次爆炸开来,漫天碎片飞旋洒落,一切的景象就这么重新组合,透明如梦幻水晶般的长廊、漫天飞舞的流萤长带、强烈对比的虚空幻象又自一一展现!
虽然思感中的万般念头随着异能一泻千里,但耀阳与倚弦却生出自身神识已然与之融为一体的感念。感到自己也随着这些景象被粉碎开来,神识居然开始无极限的扩张,恍惚间,仿佛他们已经成为这广阔无垠的虚空……
耀阳与倚弦随即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耀阳与倚弦从恍恍惚惚中醒来,发现自己兄弟俩正在一片淡淡光影中飞速穿行,正当二人思索方才的诸般遭遇究竟是真是幻时,忽感一阵耀眼的光亮映入眼帘。然后“砰砰……”两声过后,兄弟俩跌在地面滚成一团。
茫然中,耀阳与倚弦翻身立起,环视四周,正是方才来时的轮转山的崖顶。岂料一阵罡风平地而起,兄弟俩无来由地心神一震,脑中正在回忆的种种梦幻般遭遇与心中的团团疑惑,顿时消失无踪。
令耀阳与倚弦倏然一惊的是周遭一切带给他们的震撼。
不知是否因为受了秘境异能的影响,他们的五官感应变得异常灵敏,暗月下的崖顶似乎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象崖顶上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甚至环绕周围的结界力量等等,在他们眼中无一不透出其独有的禀性特点,朦胧而崭新的不一般景象慢慢呈现眼前,已然使得他们震惊其中,浑然忘了注目周围数丈之外,早已有十数人在此久候。
这十数人正是以玄冥帝君为首的一众神玄二宗弟子。而受结界封制的土墼爷孙俩被他们包围在其中。土墼眼睁睁看着本族圣使落入群围,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助,眼中的愤恨神色一时显露无遗。
土墼看了看身边昏迷的土行孙,情知方才被冥帝以结界所擒,孙儿修为粗浅,定然已被其施法套知一切经过,心中顿感羞愧难当。再一抬眼环视身前众人,不由在心中为兄弟俩捏了一把汗。在场众人除去玄冥帝君以及身边的牛头使与阴阳判官陆钥,其他人面生得紧他都不认识。只看他们与冥帝三人分站两方间隔甚远,显然不是一道,不过观其神色气势便知其中无一是易与之辈。
耀阳与倚弦好半响才觉出情形不对,恍然醒悟过来,瞪着受惊的眼神左顾右盼,首先入眼的便是众人前列的土墼爷孙俩,土墼的忐忑与土行孙的昏迷都告诉二人——当下的情形有多么糟糕。
一念及此,兄弟俩对望一眼,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群人对自己究竟有何目的,但下意识总觉出他们与妲己、闻仲之类相差无几,于是迅速开始思索应该如何逃脱,倚弦心细如发,早已偷偷打量起众人,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在他们左面一方是以戴玄银面具的黑衣妇人为首,对于这名神秘妇人,兄弟俩倒是一直念念不忘,虽说如果没有她的“陷害”,他们也没办法见到“阴阳劫地”中的老前辈,但毕竟感觉被人摆了一道的滋味并不好受。
除去她左侧一贯熟悉的牛头使者不提,妇人右侧一身怪异红袍的瘦弱男子,他们从未见过,只见其人面色漆黑,一脸落腮胡,如果不是眼内白眼珠太多,还真像是一个炭头,手中持着一支粗如儿臂的巨大黑笔,与他的体形颇不相称,现正跟他身后几名鬼面装扮的汉子一样,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倚弦与耀阳立刻猜到黑衣妇人很可能是冥界的某位达官贵人,不然怎能让那牛使者乖乖侍立身旁?再向右边望去,赫然入目的是一樽漆黑壮实,如铁塔般的十尺巨汉,肩上扛着一把粗如树干似的狼牙棒,把他身后的数名威猛大汉都比了下去,像个巨灵神般正虎视耽耽地瞪着他们。
巨汉旁边站了一名身着玄色衣衫,背负奇形兵刃的魁梧男子,样貌不凡,神情中隐有倨傲之色,但双目过于细长且眼光闪烁,格外予人一种城府颇深的感觉。还有一名斜襟长衣的俊朗少年,傲然孤立于玄衣男子身旁左面丈远处,长发飘扬,极为显眼。背负一异形长弓,却无箭壶,腰悬一琥珀色兽角,手中长矛约有丈六,通体晶莹血红,一望便知非同凡物,矛尖正遥指倚弦与耀阳,态度极不友善。
就在兄弟俩人打量众人之际,殊不知他们同样给对方带来莫名的震撼,其中尤以玄冥帝君为最。冥帝初次见他们时,只觉俩人除去灵体异常诡异、身份极端古怪之外,也无其他。然而此次再见两人感觉竟完全迥异,只觉兄弟二人灵气逼人,体内异能流溢,有若实质,直引得自身结界玄能振动不已。
其余人等修为高浅不一,对面前兄弟二人都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应,由此引得年轻一辈更是心生妒意,以玄衣男子为首的一众人等直恨不得一涌而上擒获两人,免得节外生枝。只有冥帝一方与那孤傲少年却是纹丝未动,不过个个面色出奇凝重。
玄衣男子最先沉不住气,手势一挥,正欲率众围擒耀阳与倚弦,却听冥帝忽然素手一拦,道:“游岚炙,且让本帝问他们几句话!”
游岚炙顿住身形,止住身边众人,一脸恭敬之态,不再前移半分。
玄冥帝君步行至俩人身前丈许远处,缓声问道:“本帝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说出究竟是何宗何人门下、私闯我冥界禁地的意图、以及交待秘境的开启之法,本帝便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容你们重返轮回再世为人!”
倚弦与耀阳听她自称“本帝”,心下不由一怔,自然而然想到的当然是与天帝、人皇并驾齐驱的三界之神——冥帝,心中立时泛起一阵抑止不住的深深惧意。
耀阳想到横竖都是一死,勉强将胆气一壮,大声答道:“我们兄弟既不是任何什么宗派的门下,也不知这地方是什么禁地,虽说我们刚刚进过秘境,但对开启之法我们也不太清楚。所以……我们实在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玄衣男子游岚炙闻言嗤笑一声,怒哼道:“好个一问三不知!依我看,对付这些魔门走狗根本不用讲什么仁慈道义,只管将其手到擒来便是,我就不信‘渡灵法刑’之下,他们安敢不说……”
“游师兄此言差矣!”身旁长弓利矛的俊朗少年打断游岚炙的话,悠然道,“行云以为——天地万物,众皆平等。即便沉沦魔门的迷途生灵也是无辜的生命,所以凡事何必赶尽杀绝,应该尽量施以仁慈之心,导其向善方为正途!”
此言一出,令到包括耀阳与倚弦在内的全场众人都对他大生好感。玄冥帝君赞许地点点头,道:“行云贤侄果然已得元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