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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楚沐怜勾起嘴角,“先前之事对不住了。这地上损坏之物,我会叫人来赔。闹事之人,我必重责。”
楚沐怜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却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嘴唇动了半天才道,“既如此,还有劳……将军了。”
他眉峰一挑,“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右手探入窄窄的袖内,遂又伸出。
“哦?若是天音楼可以做到的事情,必不推脱。将军请说。”楚沐怜回过心神,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目光扫至安可洛的身上,深深浅浅地望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想请这位姑娘,为我抚琴一曲。”
天音楼众人都生生愣住。这帝京里,人人都知天音楼的安姑娘纵有天姿,却从不登台。可尉迟决刚从西北归来,应是不知这点,但他是皇上新拜的怀化大将军,谁敢在这时候对他的要求说个“不”字呢?
安可洛也愣住,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心突然似前一夜那般狂跳起来,慌乱的感觉又回到身上,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一笑,然后抬起右手朝她轻轻晃了晃。
他那一笑,仿佛千年铁树开花一般耀亮了她的眼。
他抬起的手虽然只晃了一晃,她却看清了他指间闪过的那道翠色光茫。
那一瞬间,她觉得头开始发晕。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八章 点花
天音楼的偏厅,梳云小心地将一把紫檀木筝置于架上,把两边架脚的高低调好,又从案几上的小木盒中取出八只玳瑁指甲在一旁放着。
梳云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屋内一角的男人,只是悄声对着安可洛道:“姑娘,你有事再叫梳云。”不等安可洛答话,她便低了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门轻轻掩上。
安可洛看向坐在椅上、离她只有五步远的男人,见那一双黑眸转也不转地只是盯着她瞧,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想到前一夜的事情,更是觉得不知所措,只是低了头用嫩白的手指捏住衣服上垂下的红色流苏,一圈圈地往指头上缠,越缠越紧。
那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来,“我是尉迟决。”五个字简短有力。
她抬头,见男人微启薄唇,带着几根青色胡茬的下巴朝她扬了扬,只得小声道:“安可洛。”
“不知天音楼的点花茶要多少?”他慢慢地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叠交钞,稳稳地搁在一旁的桌上,又看向她。
白底交钞在红木桌上格外刺眼,她的眼睛被晃得火辣辣的疼。
心中有什么不明的情绪在暗暗涌动,她张嘴,却觉得口干舌躁,“不收一文,还请将军收回。”
他挑眉,浅浅地笑,手指在交钞上面轻轻地划,“我离开帝京四年,不曾想连这规矩都变了。”
“规矩没变。只不过奴家在天音楼并不卖唱。”她淡淡道。
“哦?”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盯住她,“那么,你卖什么?”
这句话像锥子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她看着他平静的脸,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又苦又涩的东西在慢慢涌出,万般感受涌至唇边,却也被她生生咽下,只是涩涩开口道:“敢问尉迟将军为何要单单点我?”
“既然不卖唱,那你先前又为何答应?”他反问,然而语气让人听来却像是要她说一件昭然若揭的事实。
他的右手搁在膝上,掌心一转,手指长伸,手掌中间躺着一枚绿莹莹的东西。他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笑谑。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那是我的……”未及她说完,他轻轻握拳,再伸开时,掌心里的东西便不见了。
她咬着唇,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先前在大厅,若非看见了他指间夹的便是她的那块随身翠玉,无论如何她是不会顶着天音楼众人愕然的眼光而同意他那匪夷所思的要求的。
这个男人的眸子令她心惊,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会深陷泥沼。
她没有想到这块玉会被他捡到,更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怀化大将军尉迟决。
那个率十万上三军出征西北边塞、又收八万河西军入编,帅师伐夷,征战四年、又凯旋而归归的尉迟决,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他就算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也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看着他刚毅的脸,想起昨夜自己对范衾衾说的话,“是个粉面公子哥儿……”,不由苦笑,眼前的尉迟决,与她想象中的那个,有着太大出入。
她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看了他多久,直到她听见他开口道:“我很好看?”
她恍然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然后又见他指间亮光一闪,和他那勾起的嘴角。
她叹道:“将军是怎么得了这块玉的?”
他盯住她,“它掉在地上,你却转身跑了,我就捡了起来。”言简意赅。
她扭着手指,看着他指尖忽暗忽明的那道光,道:“将军如何才肯还给我?”
他将大掌握起,笑道:“我有四年没有好好听过筝曲了。”
她怔住,看着他这笑容,心里的一角突然软了一下。
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琴凳旁坐下,拿起四片梳云替她摆好的玳瑁指甲,在右手指上仔细地缠好,试着弹拨了几个音后,又调了调几根弦下弦马的位置。
她左手抚上弦马左侧的弦,唇边漾起淡淡的一抹笑,右手微微握起,手腕悬着,拇指已经开始飞快地摇起弦来。
他听着,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她的手指娴熟地挑抹拨弹筝弦,小脸也因过度沉醉而泛出潮红,在连劈过一串长音之后,筝的声音突然消弥,只留下一声空洞的弦音在屋内回荡。
看着压在筝弦上的那一只黝黑的大掌,她惊讶地抬起头,竟没有发觉他什么时候走得离她这么近。
这人真是好霸道,怎能硬生生地就这样压住筝弦,断了她的曲子?
“你这筝,怎么是十五弦的?”他目光扫着这把紫檀木筝,突然问了一句。
她觉得诧异,口中不由自主便道:“你懂筝?”
他的手一僵,黑眸眯了一下,“嗯,也对,我只懂得带兵打仗,哪里知晓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听得出他这话中的嘲讽,她的脸一烧,恼自己先前为何会脱口而出那样的话,心里本没有这意思,却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只得闷闷答道:“是我央楚娘替我请人专门做的。”
他眉峰一挑,“你是说,多出来的这两弦是你自己加的?”
她辨不清他神色何意,只是“嗯”了一声。
他又仔细端摩了一会儿这把筝,微微叹道:“不错。”
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含义,她就看见他抬起手臂,右手在她头上方快速一晃,那枚翠玉就套在了她的颈子上。
她低头,发现原先红色的丝线已被换成了黑色的。她手指捏住玉,轻轻塞进领口,那玉带着他的掌温一路滑过她的肌肤,落在锁骨上。
不知怎的,她又突然想起前一夜,他大掌扯着她胸前的褙子,那景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叫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嗓子发干,她抬头看看立在身边的他,道:“其实将军不必一定要还我这块玉,但,为什么将军会来?”这话问出了自他进门之后,她心里一直存着的疑惑。
他黑眸微眯,看着她,慢慢道:“我平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女人。昨日酒醒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记得你说自己是天音楼的,就特意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让她窘得一塌糊涂,心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个词儿来应对。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大掌撑住筝缘,他的身子慢慢俯下来,欺近她。他的面庞在她眼前越来越大,近得她都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那些细小的伤痕印子。
他在耳边低声道:“我说这样的话,安姑娘是不是怕了?可我就是一个粗人,只会这么说话。”
暖暖的气息滑过她的耳垂,她的手指开始疯狂地发抖。那双黑眸离她如此之近,她连思考都不能思考,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空荡的胸腔里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
他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大手扣着她的脑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头一侧,唇就印上了她的。
她惊慌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同样未闭的黑眸,小手探上他的肩,用力想要将他推开去。
他用牙齿轻咬她的唇瓣,另一只大掌抓住在他肩上敲打的小手,往后一带,将她的手缠到他的颈后,也让她的身子完完全全地贴入他的怀中。
她惊喘一声,嘴唇微张的瞬间,他的舌便滑入她齿间,找到她的丁香小舌,与之纠缠在一起。
她在他怀中挣扎着扭动,却引得他将她锁得越来越紧。他硬如铁一般的胸膛,将她胸前的柔嫩压得隐隐作痛。
唇间的吸允厮磨,异样而又陌生的触感慢慢传遍她的整个身子,鼻翳抽动着,吸入的也是满含着他气息的空气。
她在他怀中微微地抖,她看见他的黑眸眨了一眨,眼中仿佛是满满的笑意。
似是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的头开始晕眩,久到她几乎无法呼吸,他才松开了她。
她喘进一口气,下巴马上被他的指擒住,不得已又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指上的厚茧在她柔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印。他咧开嘴笑了,声音浓厚低沉。
他嗓音沙哑,道:“味道不错。”
这一句话蓦地敲进她的脑中,她一下惊醒,却发觉自己的手还勾着他的颈子。
顿时觉得羞愤难耐,她飞快地收回手,看着他的笑脸,又扬起左手,用力地朝他脸上掴去。
是重重而又清脆的一声,她看见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黝黑的皮肤下慢慢印出一个小巧红色的掌印。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九章 相语
手心里是火辣辣的疼——她从不知道,原来打别人自己也会这么痛。
他的身子动了一下,她的心就猛得一紧,生怕他是要还手。
他抽了抽嘴角,后退了几步,又坐回先前的那把黑漆木椅上。
就这么看着她,他什么话也不说,眸子里面水光流转,良久,突然道:“你知道你打的是谁么?”
她看着他脸上醒目的红色掌印,心里略微有些慌乱,想起他的身份,竟觉得自己像做错了事儿一般,心里难受得紧。
他面无表情,自顾自道:“打我的女人,你倒是头一个。”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笑,“脸蛋长得这么美,出手却这么狠,倒也有点意思。”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盯着她,问道:“你先前说,你在天音楼并不卖唱,可是真的?”
她点点头,道:“我自幼便是在天音楼里长大的,天音楼就是我的家。在今天见到将军之前,我从来没有要登台的打算。”
他听了并不说话,一个人想了很久,才道:“这么说来,倒好像是我逼着你登台了似的。”他略顿了一下,又笑道:“还轻薄了你。”
她看着他闪着光的黑眸,听着这话,脸不禁又红了。不敢再看他,她低下头,慢慢揪下指尖上缠着的玳瑁指甲,收到盒子里。
然后她起身,对着他福了一福,故作镇静道:“即已给将军奏过一曲,那我就退下了。”
不等他说话,她便朝门口快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仿佛稍微一慢,她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手刚刚触到门把儿,她就感到腰上突然一紧,惊呼之下,明白是身子被他勾住了。
她颈后感到他炽热的呼吸,听见他道:“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安姑娘又能怎样呢?”
她看着横在她腰间的大掌,又羞又急,葱葱玉指攀上他的手,想要用力掰开去。谁料他的手臂牢牢锁在她的腰间,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分毫不动。情急之下,她的指甲划入他的手背,带出几道血痕。
自小,她便见血就晕,此时见自己将尉迟决的手划出血来,心里顿时慌了起来,不再挣扎。
感到他的手慢慢松开来了,她就急急地转身,从袖中掏出丝帕,口中小声道:“对不起,刚才不是有意的……”,轻轻地替他擦拭手背上的血迹。
丝帕掠过划痕时,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她惊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弄痛了他,一抬头,却看见他的笑脸。
“你作弄我……”她嗔道,但见他笑得脸庞上的棱角都柔化开来,她的语气也弱了下来。
他收回手,两只手胡乱揉搓了几下,道:“这还不如西北戈壁上的风沙划过手背时痛呢。”
他靠得那么近,她觉得周遭全是浓浓的压迫感,连呼吸都不顺畅,于是往后面悄悄移了一步。
他突然收起笑容,道:“既是我迫了你登台,那我便负责还你个清净。”
她讶然挑眉,看着他,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