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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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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张再兴道:“西洋方物令人眼花缭乱,天下至宝又可望而不可及,在下忝为东道,另有两宝来赛。其中一宝,乃当年吴王张士诚与太祖争夺天下,攻克濠州城所得,多番易主,落到在下手中。另外一宝,原是白莲教之物,如今也为我所得,徐大师见了定当喜欢得紧。”只见他拿出一剑一杯,那剑通体乌黑,剑柄镌有龙纹,剑身古朴,那杯晶莹玲珑,光华璀璨。徐鸿儒见了那剑,惊道:“阿修罗剑!怎么落在你手中?”
张再兴道:“不错,此剑名为‘阿修罗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不亚巨阙、鱼肠、干将诸上古神兵,此杯名为‘夜光常满杯’,为白玉之精,夜发毫光,水注便满,香美且甘,古人赞曰:‘灵人之器’。杯、剑二物,系周穆时西域献来,当真价值连城。”徐鸿儒虽极想得到阿修罗剑,但自知张再兴非易与之辈,岂可轻易转手?当下也只斜睨着眼,略表惊奇而已。
安邦彦道:“张公子果然不愧江南一大富豪,我等粗野鄙夫未免相形见绌。”张再兴笑着一摆手,道:“‘富豪’二字,安大王且莫乱提,且不闻大明皇帝贪财好货么?从前江南富家无过沈秀,别号又叫沈万三。朱元璋入金陵时,欲修筑城墙,与沈秀商榷,沈秀愿与朱元璋分半筑城,两下里募集工役,日夜赶造,及彼此完工,沈秀比朱元璋先三日。朱元璋阳为安抚,阴实忌恨。后来沈秀修苏州街,用茅山之石为心,朱元璋便借此说他擅掘山脉,将他杖戍云南,家产没官。朱元璋还自作诗云:‘百僚已睡朕未睡,百僚未起朕先起。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一丈犹拥被。’还说什么‘民富侔国不祥’,实则贪天之功占为己有。你说咱们有钱人家还敢露富招摇么?”
徐鸿儒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朱元境原本阴险忮刻,他子孙更加变本加厉,就说那个神宗皇帝,整日价幽处深宫,却唯恐百姓富足,派太监广搜天下奇珍,强取豪夺,比盗党还有厉害。如此的朝廷,不反何为?”
少冲听到这儿,向旁边的朱华凤望一眼,心想你是朱家子孙,是不是也很阴险。朱华凤脸色极是难看,见少冲望来,便向他瞪了一眼,又向厅里觑去。
厅中众人连声称是,何太虚道:“徐大师所言甚是。但明朝根基甚固,非咱们乌合之众所能撼动,须当里应外合,方可成事。”安邦彦道:“金主若肯出兵打下江山,黄河以北可归其所有,云贵川三省却是老安我的。”那矮小的苗人乃奢崇明之次子奢宾,一直没有言语,这时听了安邦彦的话中之意,竟是将西南版图划入他自己名下,不由得怒道:“姓安的,不要太贪了,我奢家该有一份吧?”
安邦彦也非故意,见说错了话,忙陪笑道:“安、奢一家,不分你我。说是我老安的,自然也是你奢家的。”奢宾疑他有独占之心,仍板着脸孔。
又听阿岐那道:“黄河以北归满洲人所有,将我塞北、西藏置于何地?”何太虚道:“塞北、西藏统归贵教管摄,金主当无异议。”徐鸿儒抚掌道:“好极好极,张公子必是要江南这块地盘了,还剩下中原这块风水宝地,徐某就不客气啦。”
还有一人道:“我郑芝龙不知好歹,也想分一块地盘。”说话那汉子散发披肩,半袒胸膛,露出茸茸胸毛,乃一海盗头目,名叫郑芝龙。原是泉州库吏郑绍祖之子,父丧后家道没落,与弟郑芝虎流入海岛,抢掠商船为生计。传说群盗无首,欲推一首领,大众公议祷天择帅,于是供起香案,案前贮米一斛,用剑插入米中,各人次第拜祷,若剑跃起,即推谁为长。也真奇怪,群盗一个个下拜,剑一丝不动,偏轮着郑芝龙,那剑竟陡然跃出,落地有声,大众疑为天授,遂推他为盗魁,纵横海上,官军也莫之奈何。
何太虚寻思东南三省尚未分配,便道:“东南三省膏腴之地,海商往来亦多,正合郑兄口味。”郑芝龙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正在高兴,忽从厅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吴越之地,已是我口中食、腹中肉,你等别痴心妄想了。”
众人闻声一惊,听此人口气,似乎已偷听很久,竟未被发觉。何太虚脸色微变,这次赛宝大会隐密之极,只有在座诸人得到与会请帖,且事先不知何时何地,这人显不在受邀之列,却何从得知的消息?转头瞧向张再兴,张再兴摇摇头,以示并不知情。
却见厅门处闪进五人,除下斗笠,露出额头有白巾抹额,乃东洋武士的打扮。少冲认得当中一人竟是藤原武藏,知是樱花神社的人。就听张再兴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本坞?”
藤原怪笑两声,说了两句倭语,旁边一武士译道:“你们在此瓜分人家的天下,江湖人言,见者有份。我们碰巧路过,也想分一杯羹。”
何太虚不怒反笑,道:“中国地方,几时轮到你东洋鬼子?好比几兄弟分家,总不会分给一个外人吧?”厅上众人虽非善类,但都痛恨倭寇,待何太虚说毕,都附和称是。
藤原呵呵一笑,道:“那倒怪了,难道满洲也自认隶属中国么?”这话也是由通译武士译出。此言一出,何太虚顿时哑口无言。适才一心想以口舌之利,让他们无理可辨,却未想自己是满人使者。既然满人也是明朝仇敌,能瓜分朱家天下,倭人又如何不可?但汉人不大瞧得起倭人,何太虚也就没想到这一层。却听张再兴道:“倭人要来瓜分朱家天下,我看还不配。试问满洲与日本,孰强孰弱?”藤原不料他有这一问,怔道:“两国又没开过仗,怎么知道?”张再兴道:“当年贵国丰臣秀吉兵犯朝鲜,被明朝援军打得大败亏输,俞大猷俞总兵、戚继光戚少保威振海外,令倭寇闻风丧胆。如此看来,日本国不敌大明天朝。”
藤原听到此处,涨红着脸道:“那又如何?”张再兴又道:“萨尔浒一战,明朝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后来的战役明军也是屡战屡败,满洲军又大军扫荡朝鲜,活捉李朝皇帝,虽说有熊廷弼、孙承宗善于用兵,却被明廷杀的杀、弃的弃,天意如此,满洲自然强过明朝,如此这般一比,满洲自然大大强过日本国,满人入关已是迟早之事,你日本国要想占据中国,却是永无可能。”
藤原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张脸涨得酱如猪肝。日本国败于中国,在于中国疆土广袤,国力强盛,败了也不怎么可耻,平日没怎么将满人放在眼里,说满人强过日本,当真是奇耻大辱,厅上众人见倭人被张再兴难倒,有的大赞张公子学识渊博,口才过人,有的极尽嘲弄之能事,叫藤原等人滚蛋。
藤原是日本武士,士可杀不可辱,声名比性命还重要,受了侮辱要么报复,要么自杀,否则便会让别的武士瞧不起,终生抬不起头。他受此大辱,气得胸腔欲炸、目眦欲裂,但慑于对方高手众多,不敢发作,便指着郑芝龙道:“我大日本国敌不敌满洲人,那不好说。眼前这盗酋郑芝龙乃无能之辈,当日震飞米中之剑恐怕也是他做了手脚,既然此人非我敌手,吴越之地还得归我日本。”
郑芝龙生性优柔,空有一身蛮力,被他当众贬损,却并不生气。藤原见他不敢应战,哈哈一笑,对他更加鄙视。
却听阿岐那道:“我来会会东洋鬼子。”话音甫落,袍影间一个大掌已向藤原按落。风到掌到,迅疾绝伦。藤原不及抽刀,斜地闪开一步,还了一掌,这一掌只打在阿岐那小臂上,被他一弹,又退了一步,这才拔出东洋腰刀,自上向下斜砍。他对手握刀,劲道迅猛。
两人你一刀,我一掌,斗在一处。厅上众人一则想看热闹,二则想除去争夺天下的对手,乐得坐观虎斗。只有张再兴、何再兴暗暗担忧,害怕闹出祸事。阿岐那长于内功,这刀横劈竖砍,直来直去,刀法从所未见,二三十个回合下来仍未取胜,不免焦躁起来。
忽听张再兴叫道:“大师,接剑!”侧头一看,空中抛来一剑,便伸手接住,恰在此时,藤原一个跃步,半空中举刀竖砍下来,百忙中长剑横格,只听得“嘡啷”一声,藤原只握着半尺刀身,另一半已被削落在地。藤原愣愣的望了一眼阿岐那手中那柄乌沉沉的古剑,心下惊疑。
阿岐那趁他一愣之际,第二剑跟着刺到,直指藤原哽嗓要害,不留丝毫余地。如此惊心动魄,直瞧得众人张大了口欲呼。藤原要想全身而避已是不及,急忙仰面倒地,阿岐那紧跟着一剑下刺,要将他钉死在地上,藤原打个滚,仍被刺中肩窝,立时鲜血崩射而出。阿岐那还想再补一剑,另四名东洋武士已挥刀砍来,便回剑一手“龙卷西天”,一声脆响过后,四名武士的刀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却是同时落地,剑之锋利可知。
阿岐那杀到兴头上,哪里停得下来,跟着一剑刺向一名东洋武士。猛听得一人叫道:“大师手下留情!”阿岐那见郑芝龙向他的剑扑了过来,无法收势,只好使劲向旁一掠,立见鲜血崩流,郑芝龙前胸拉出一条大口子,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犹说道:“江湖上混的,谁不知‘留人余地’四字,大师是出家人,下手……下手也不留情么?”
阿岐那脸色甚是难看,道:“你……你这是何苦?”那东洋武士死里得活,对郑芝龙大是感激,忙为他止血裹伤,用汉话说道:“在下田川武介,蒙郑大王舍生相救,请受一拜!”说罢倒身下拜,连磕三个响头。少冲见了心想:“这东洋武士倒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张再兴乃此会东道,见局面闹成这个样子,正想说些场面话,却听奢宾猛喝一声道:“姓安的,你想干啥?”众人才将目光投到安邦彦身上。安邦彦却呆看着奢宾,似乎不知发生了何事。奢宾怒道:“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妄想火并我奢家兵马,独吞云贵川,是也不是?”安邦彦道:“老表何出此言?你我两家生死与共,唇齿相依,岂有相害之意?你想想,我要夺永宁兵权,须得杀你父子二人,杀你一人又有何用?就算我先杀你,这一镖又岂有打不中之理?”众人才见奢宾身后的柱上钉着一枚金钱镖,镖下挂着一小块布条,而奢宾衣袖上正好少了这么一小块,可见适才有人趁扰攘纷乱之际,暗算奢宾未逞。
奢宾道:“什么?你还想杀我老汉,刚才不是我应变得快,早中了你的镖毒,你自然用我要挟我老汉交出兵权,……”他越说越气,越说越觉有理,从腰中摸出一对飞轮似的怪兵刃,“呼呼”有声,向安邦彦招呼过去。
张再兴长身而起,在奢宾臂弯处轻轻一斩,奢宾便一击而空。张再兴道:“奢兄且慢动气,我看此镖并非安大王所发。”转头向对面的徐鸿儒打个拱,道:“徐先生可曾见到发镖之人?”
适才众人都注目于阿岐那与几个东洋武士身上,至于从何处无声无息射来的镖,谁也未回留意,但徐鸿儒道:“这个……似乎发自他的上首,但徐某看得眼花,也不敢断定。”他存心要安、奢两家生隙,话中暗示乃安邦彦所为,但也是据实而言,从那镖尾指向来看,正好是安邦彦所坐的方位。
但发镖之人并非安邦彦,而是藏在厅外的朱华凤。她发此镖,也是意在让安、奢二人反目,少冲在她探囊摸镖之时会出她意,待见金钱镖脱手,忽感不妙,立即右掌一推,一股柔和的劲力将镖一带,镖绕了个大弯射向奢宾。此镖乃特别打造,镖形奇特,凸凹之处正好消去破空之声,是以连阿岐那、张再兴这等高手也被瞒过。
这边奢宾心思钻入牛角尖,再不听别人劝解,猛烈攻向安邦彦。安邦彦明知误会,待听他说“夺兵权”之事,心中一动:“这小子已动猜疑之心,安、奢两家生隙,难作吴蜀之盟,倒不如真的以他为要挟,夺了永宁兵权。”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才是想夺我安家兵权。”他嘴上说话,使出拳脚功夫,全力反击奢宾。张再兴在旁劝架,却是越劝越乱。
徐鸿儒走到阿岐那身边,轻声道:“大师,我看不大对劲,张再兴与那牛鼻子怕是不安好心,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呢。”
阿岐那立即想到《说唐》上有个故事,说的是隋朝杨林广召天下英雄比武,暗地却安置炸药、弓弩手,欲将各路反王聚歼,绿林豪杰雄阔海便是死在千斤闸下。顿时额头冒出冷汗,但想张再兴有赠剑之德,未肯深信,便在此时,安邦彦一个“倒骑龙”将奢宾手中飞轮打飞,飞轮不偏不倚,正向阿岐那飞来。阿岐那听得风响,急忙闪身,袍袖仍被削去一块,那个飞轮却飞得不知去向。阿岐那一眼瞧见何太虚似笑非笑的模样,道是他在厅四周埋伏的人暗算自己,这一下再无怀疑,大喝一声道:“牛鼻子,吃贫僧一剑!”说到“剑”字,剑已在何太虚面前。何太虚尚不知怎么回事,眼见长剑刺到,急忙倒地滚身。他面前的桌案立被阿岐那砍为两半。
外边少冲、朱华凤见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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