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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钱、陈二人点头,都道:“不错!”姜公钓道:“难道镖主一日不取镖,我帮就等一是;镖主一年不取,我帮就等一年?镖主永远不取,玉箫莫非就此成了中原镖局之物?何况此系贼赃,苏镖头接镖之时就该查个明白,如今窝藏赃物,也是一项罪名。”钱、陈二人听了,又点头道:“不错!”
苏纪昌道:“镖里究是何物,你我都不知道。堂主就说是赃物,未免言之过早。”姜公钓道:“苏镖头说出镖主是谁,我帮去向他追讨。”那知苏纪昌道:“对不起之至,为镖主身份保密,也是我镖行的规矩。”姜公钓怒道:“什么狗屁规矩,也该改改了。镖头执意不交出,未免让人怀疑苏镖头有霸占之嫌。”苏纪昌哈哈一笑,道:“苏某又不会吹箫,要这没用的玩意作甚?”
姜公钓胸中一起一伏,显是忍了极大的怒气。说道:“当真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中原镖局变成一片坟物场,你才肯交出来?”苏纪昌胸一挺,道:“其他人既不知情,也不能作主,姜堂主要取就取苏某的性命好了。”高士奇闻言一惊,拉着苏纪昌胳膊道:“大哥,千万不可轻言生死。你还以为铲平帮杀几个人就善罢甘休么?”钱丰道:“苏镖头,规矩也是人定的,变通一下无妨。不如把镖启开瞧瞧,也好让铲平帮死心。”陈太雷也道:“如此也好,若真是铲平帮之物,可见镖主乃是江洋大盗,跟江洋大盗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交还玉箫,还可免了窝赃的罪名。”
苏纪昌脸一沉,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苏某有此先例,以后别想生意上门。‘中原镖局’的招牌不用别人砸,也砸在自己手中。”
姜公钓冷冷一笑道:“苏镖头宁要招牌,不要脑袋。可别我等狠辣。”说罢打一声唿哨,墙头、屋顶跃上无数黑影,镖局四周都传来打斗之声。月黑风高,瞧不请方位。姜公钓迳奔苏纪昌而来。掌风虎虎,逼得苏纪昌连连后退。高士奇过来相助,未及数合,被姜公钓一掌拍中左肋,肋骨折断数根,卧地不起。庆盘、庆余真实尚在犹豫,这时见伤了人,一左一右攻向姜公钓。少林拳法乃外家拳法之集大成者,二僧功法尚浅,仍颇具威力。姜公钓一时之间难脱纠缠。
这边鲁恩使三十六路开山斧法与谭、易诸镖师恶斗,大呼道:“脖子伸过来挨乐子一斧,瞧瞧一斧子能否砍下你的狗头。”他被数人围攻,竟毫不惧怯。火光四起,厮杀声阵阵。毕竟铲平帮人多势众,众镖师、趟子手、护院死伤渐多。而钱、陈二人始终袖手旁观。苏纪昌担心女儿安危,打斗中退向他房中。
闺房中武名扬的家仆跛李正挥舞鬼头杖将攻进来的喽罗赶出。苏小楼被武名扬强摁在座椅中,不让出去。苏纪昌进房叫了声:“小楼!”苏小楼哭着扑到他怀里,道:“爹,好多坏人,你……你没事么?”便在此时,苏纪昌忽觉全身软麻,怀中小楼已给人夺去。来人正是姜公钓。姜公钓十指如钩,掐在苏小楼的脖子上,道:“苏镖头,若不交出玉箫,令千金小命不保。”苏小楼呼吸不畅,惊得几欲晕去。苏纪昌心中忧急,却也无能为力,只得道:“姜堂主,你也是条好汉子,欺负弱小,非你所为。”
姜公钓恶声道:“玉箫于我帮何等紧要,说不得老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此话时,手臂微挺,苏小楼身子离地,手脚挣扎不已。武名扬急叫:“师父,救人啊。”他本来向苏家称跛李是他家仆,这时也慌不择言了。跛李淡然道:“我为什么要救她?”武名扬道:“怪诗,她死了,就无人可解了。”跛李心想:“小姑娘妙解诗词,却未必能解那首怪诗。”便道:“你没看见么?佛爷一动手,你小情人死得更快。”武名扬急得没法,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慌乱中执剑向姜公钓刺去,但武家剑法不具威力,几招后倒被姜公钓夺去了剑反刺武名扬。跛李一杖点他膝弯,武名扬头一低,只额头划破了一块皮。
忽听有人叫道:“放下她!”只见一团黑影从门后闪出,向姜公钓拦腰抱去。姜公钓伸腿反踢,立将来人踢飞。回头一看,是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自奇怪:中原镖局怎有这等龌龊之人,这一腿只怕踢中要害,不死也是重伤。
却见小乞丐撑起身,一步十晃的走向姜公钓。姜公钓大声道:“喂,你是谁?不要命了么?”小乞丐沙哑着嗓子道:“放下她!”身子已离姜公钓甚近。姜公钓这个时候已不容多想,一剑向他当胸刺去。哪知小乞丐并不闪避,就在剑及身的一刹那,剑尖忽弯了开去,就这么一愣神,小乞丐已抱着他左胳膊,张口就咬。姜公钓惊得左手一松,放开苏小楼,右手抓小乞丐脑袋力扳,左手方才挣脱,迅即成掌拍向他肚腹,说时迟那时快,姜公钓右手一空,左手已拍到一只肉掌上。一股极大的力冲至,身子一震连退。再看小乞丐已随着一团灰影闪出房外,了无踪影。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有鬼!”回过神时,只觉左手腕骨奇痛无比,显已断折。心想:中原镖局竟还藏着一位武功绝高的高手。又见苏小楼已被武名扬救走,二人身后那头陀长相凶恶,料非易与之辈。他不敢再作停留,道:“苏镖头后会有期!”闪出去,屋顶即传来他踏瓦而去的声音。
不久一声极尖利的唿哨声破空响起,跟着是马蹄踏雪声、铲平帮众匪的吆喝唿哨声。
苏纪昌尚在疑惑,谭、易、施诸镖师陆续进来,都道:“强盗去的好快,咱们追不及了。”苏纪昌道:“不用追了,镖没有失。”众人又惊又喜,却均是不解:“铲平帮明明占了上风,何以突然退去?”
苏纪昌强撑着身子在镖局巡视了一圈,果然已无匪徒,自己人中死伤八人,当即延医救治,高士奇受伤虽重,但性命算是保住了。
苏纪昌忆及当时情形,多亏了白天来的那个小乞丐横插一杠,才赶跑了姜公钓。至于他如何打败姜公钓,莫谈他当时重伤眼花,就是跛李也只看见与姜公钓对掌似乎另有其人。只因当时灯光明灭,没有看清。当下他来到客厅外的天井,见小乞丐蜷在地上,老丐兀自酣睡未醒,身上覆了薄薄一层白雪。
他轻声叫道:“小兄弟,你没事么?”少冲呻吟了两下,爬起身直愣愣看着苏纪昌。苏纪昌向他鞠了一大躬,道:“小兄弟身怀绝技,苏某恨浊,竟没瞧出来。再造之恩,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大恩不言谢,请到厅上喝几碗粥暖身。”
少冲怎么救下苏小楼,连他自己也如做梦一般,想让师父同去,但无论他怎么摇也摇不醒。只得独自随苏镖头到了客厅。厅上已坐了好些人。他见跛李也在,怕他认出对师父不利,不敢说话。桌上盛了十几碗八宝粥,冒着腾腾热气。又有八碟花生、酥饼、甘脯之类点心。苏纪昌把少冲请到上位,问道:“敢问小亲兄弟高姓大名?”少冲一个劲的摇头,双目茫然。苏纪昌又问他父母是谁,做什么的,他总是不答。苏纪昌心想:“他是受了惊吓,还是不肯露出庐山真面?”便换了个话题,道:“小兄弟,你可知腊八粥的由来?相传佛祖释迦牟尼成道前曾苦行六年,行将饿死,幸得一牧羊女施舍乳糜得活,并于腊月初八这日得道成佛。后世的佛侣僧徒为谢牧羊女之恩,煮八宝供奉。这八宝乃花生、松仁、核桃、香糯、芝麻、绿豆、杏仁、栗子、红枣之类,用文火慢煮熬烂成糊。小兄弟,你尝尝敝处所熬的八宝粥味道如何?”
少冲点点头,刚要喝粥,忽听到苏小楼道:“名扬哥哥,你的伤还痛不痛?”语气甚是关切。一抬头正瞧见苏小楼抚摸武名扬贴着膏药的额角。武名扬也正深情窾窾的看着苏小楼。少冲一阵气苦,这粥便没喝下去。苏纪昌哪知他心中所想,见他神色有异,便道:“小楼,这位小哥哥不但救了你,还救了咱中原镖局,你还不谢谢他的大恩?”苏小楼即起身向少冲福了一福,才坐下道:“我还有一个小哥哥,他也曾不顾性命的救过我。也不知他现在何处?”说这话时,她眼望远处,似在追忆往事,少冲听了心中一动:“她说的是我么?”
苏纪昌不住和小乞丐说话,神色间又甚是恭敬,在座的人除了苏小楼、武名扬、跛李,各镖师、掌柜、下人自是惊奇不已。倒显得钱丰、陈太雷、庆余、庆盘受了冷落。钱、陈二人不知道适才苏小楼房中之事,还以为苏镖头怪其袖手,故意找相乞丐奚落二人,心中有气,板着脸孔,既不吃粥,也不说话。这情形被在座的高士奇看见,忍不住道:“我中原镖局挡风,钱老爷子、陈大侠功不可没,别的没什么招待,八宝粥还请多喝两大碗。”钱、陈二人听他意含讥讽,甚觉羞辱。钱丰第一个站起来道:“贵宝号挡了风,老朽无须多作淹留,这厢告辞。”不等苏纪昌挽留,拂袖而去。陈太雷也道:“后会有期!”跟着悻悻而去。
苏纪昌追到厅门,想说些挽留的话,急切之下,声音竟哽在喉咙中。庆盘、庆余二僧对视一眼,也起身辞去。苏纪昌见得罪了人,不由得连连叹气。高士奇道:“大哥,这种朋友不交也罢,大哥又何须叹气?”苏纪昌道:“咱们走镖的,靠的就是朋友多,交情广,场面阔,,怕的就是得罪人。待过些时日,咱们还得差人送份礼去,郑重致谦。”高士奇还要说什么,苏纪昌忙道:“你伤了肋骨,不可多说话,苏福,送副镖头回房休息。”高士奇即将出厅,转过头道:“铲平帮决不会善罢甘休,还得小心他们去而返。”
忽有人来报:“黎镖师回来啦。”众人起身相迎。曹牧武扶着黎镖师到厅上。苏纪昌道:“黎兄弟辛苦了,来喝碗粥解渴。”只见黎镖师神情呆滞,二目无神。还道他赶路疲劳所致。曹牧武与黎镖师平日就十分要好,待他坐下,当下亲手盛了碗八宝粥,捧到他面前,道:“兄弟,你先喝了这碗粥,我跟你说赶匪的事,精彩着哩。”
黎镖师抬头瞧着曹牧武,立起身来,伸手摸他脸,顺着滑至下巴,停在喉咙左边不住抚摸。众人大感奇怪,心想黎镖师这是干什么。曹牧武也自奇怪,说道:“兄弟,你怎么了?”黎镖师双目中突然射出狼眼一般的绿光,张口咬在曹牧武颈下。跟着是曹牧武一声极惨厉的嚎叫。众人吓了一跳,不禁尽皆退开。去见曹牧武挣扎了几下,便即气绝委地,脖子下一排血红的齿痕,鲜血兀自汨汨涌出。黎镖师呲牙咧嘴,脸上鬼气森森,极是可怖,双眼绿芒摄人,盯在了近处的尹镖师身上。尹镖师吓得全身发毛,刚想移步,黎镖师狼扑而上,抱着他狂咬。尹镖师奋死反抗,挣扎中掀翻了饭桌,八宝粥洒得众人满身都是。苏小楼吓得当场就晕去,胆小的四散而逃。
施镖师叫道:“疯了,黎镖师疯了,大伙儿快按住他。”随即箭步而上,将黎镖师的头死死箍住,又过来两人,方将尹镖师抢了出来,去已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眼看是不行了。众人用绳索把黎镖师手脚绑了,一条腰带缠过他嘴在脑后打个结,防其噬人。这才惊魂稍定,都望着总镖头,如何处置,听他示下。苏镖头行走江湖,什么怪事没见过?黎镖师何以发疯两噬两人,一时之间难以索解,只得命人把黎镖师送房中看住,死者送出去停放,待次日再作商议区处。
诸事已定,人人各归房中休息。少冲和老丐也被安置在一间厢房。苏纪昌到女儿房中探视。知道她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休息几天自然无事。房中尚有武名扬和他跛李两人。当下对跛李道:“大师游历江湖,见多识广,可知黎镖师犯的是何病?”跛李练“蝙蝠功”,每到晦日便须吸活人之血压制体内的阴气,但黎镖师众目睽睽下连噬两人,显然不是为了练功,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些传说,说道:“小僧曾听人说起,少林寺有个火工头陀上门劈柴,被一只花面狸咬伤,回寺之后头一天还好好的,次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人便咬,凶残无比,就是那些武功高过他的武僧也多被咬死咬伤,而被咬过的,无论如何死伤,又都转而咬杀其他人,仿佛入魔中邪一般。”
苏纪昌隐隐觉得事态可怕,说道:“死去的人又如何咬人?”跛李摇摇头,道:“这个小僧也未亲见,无从得知。后来少林方丈、达摩堂、六祖堂、罗汉堂首座联手才将那火工头陀及中邪者制服。明知无药可医,尽行火化灭迹……”苏纪昌“啊”的一声,甚为震憾,只听跛李续道:“少林寺自知此事太过伤天害理,离奇下令不得外传。毕竟纸包不住火,外面也有了传言,只是此事太过离奇,众人只当荒诞不经的故事来听。事过多年,更加没多少人知晓真相了。就连小僧也怀疑是否真有其事。”苏纪昌用手帕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试图镇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