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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剑蛾著急说:“再待一会天就黑了,城门就关了,你可怎么进城呀?”
秀莲又想了一想,便点头决然说:“好,我这就同你进城!”当下她先把店家叫过来,锁钥要到手中,然后只提著两只宝剑,随何剑城出屋。
秀莲自己将门锁上,出了店房,只见一辆车停在门前,是张玉瑾自己家里的。
何剑蛾要先上车,秀运却把她拉住,说:“我坐在车里吧。”于是秀莲就先上了车,坐在车里,宝剑放在身旁。何剑蛾坐在外面,赶车的人跨著车韩,一挥鞭,车就进城去了。
此时城中的商铺都已燃起灯来。走过了两条街,就到了张玉瑾的家门首,车就住了。
俞秀莲跟著何剑蛾先后下车,她手中仍然握著宝剑。
此时赶车的已上前叫门,待了一会,两扇大黑门开了,何剑蛾将俞秀莲让进去。
张玉瑾住的这所房子很是宽大整齐,家里也用著几个男女仆。
何剑蛾把秀莲让进二门内的北房西里间,这里已燃上了几枝蜡,光影辉煌,照著一桌酒席。对面摆好了两个座位。
何剑蛾就笑著谁秀莲到上首去坐,秀莲摇头说:“我早就用过晚饭了。”
何剑蛾说:“再吃一点也不要紧,要不然可以喝两盅酒……”她一拂手就令身后侍立的两个女仆退去,然后她悄声说:“还得待些时候他们才能回来。俞大妹妹,你千万别疑惑我请你来是有甚么坏意,我是要……”说到这里,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接著说:“我是要籍著这几杯酒,解开你我两家几年来结下的冤仇。”
她说了这番话,俞秀莲的心中也不由一阵悲痛,因就慨然落座,摆手说:“不要说了,早先的事我们都不再计较了,还提他作甚么?”
这时仆妇又送进两样菜来,何剑蛾又斟了一杯酒,递给秀莲。
秀莲却仍留下个心眼,看见何剑蛾自己饮下去,她才拿起酒杯来喝了半口。同时,她心中也对于何剑蛾渐转为喜悦,因想:早先我认为何剑蛾不过是一个江湖拨悍的妇女,如今才知道她原来也很知道情理,也许因为张玉瑾近年发了财,他们又住在省城里,渐渐学了些礼节,洗却江湖的恶习了。
随就又喝了半口酒,说:“何大姊,我还要先把话说明白了,我此番前来,找的是花枪冯隆。只要你的丈夫不在当中与我作对,我就不与他动手,并不是我怕他,只是我近来听了许多江湖上冤冤相报的事,叫我灰心了。但分不是罪大恶极、横行无忌的人,我就决不与他作对!”
何剑蛾问说:“你在外面听了甚么事?谁家是冤冤相报?可以对我说一说吗?”
秀莲摇了摇头说:“将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何剑蛾又给秀莲斟了一杯酒,秀莲却摆手说:“我不喝了。”遂站起身来,想要把放在座旁的那口宝剑拿起来,去放在桌上。
在这时,她忽然一回头,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在这后墙却是一张木床,上面有雕刻得很精细的栏杆,挂著缎幔帐,床的右首却有个木板门,像是里面还有一间“套间”似的。
秀莲就问:“这里面还有一间房子吗?”
何剑蛾一边独自吃著菜,一边点头说:“对了,里头还有个套间,到夏天那屋里凉快极了。”
秀莲点了点头,向窗外去看,外面已然漆黑了,屋中的几枝蜡烟也都烧掉了半截,可是何剑蛾的饭还没有吃完。秀莲心中焦急地想:怎么,张玉瑾和冯隆还不回来?
又待了一会,何剑蛾已然放下杯箸起座,这时忽然一阵急遽响亮的声音起自套间,似是刀剑锵锵击撞之声,接著又听有人嗳哟的几声惨叫。
秀莲立刻掣剑在手,何剑蛾吓得脸色也惨白了,她惊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仆妇吓得浑身乱颤。俞秀莲虽然心中也很惊讶,但还故作镇静,在旁冷笑。
此时何剑蛾就拿起烛台要往套间里去看,秀莲持剑紧紧跟随著她。
何剑蛾把那木门拉开,她却不敢进去,听了听里而只有人呻吟之声,再无旁的动静。何剑蛾吓得手颤,不敢往里走。
俞秀莲却用一柄剑一击何剑蛾的肩膀,说道:“你怕甚么?为甚么不敢进去了?”说时,一手推著何剑蛾,到了套间内,灯光一照,连秀莲都吃惊了。
原来这套间不大,屋里只放著两把破桌椅,北墙有一扇后窗户,被风吹得一开一闭。用灯烛向地下照时,地下却躺著两个受伤的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在吁吁喘气,地下扔著几截被削断了的钢刀。
秀莲认得那受伤的便是金枪张玉瑾,秀莲立刻就心里明白了,回头向何剑蛾嘿嘿冷笑道:“好,我对你们宽宏大量,不提当日的旧仇,你们却要骗我,暗算我!”说时,抡宝剑向何剑蛾就砍。
何剑蛾惊得撒手扔了烛台,向外就跑。但早被秀莲的宝剑削在肩头,她就“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灯烛也灭了。
秀莲刚要奔向套间去再取蜡烛,这时,忽听那后窗户处有人大叫说:“俞姑娘快走!跟随我去我花枪冯隆!”
秀莲吃了一惊,赶紧走到后窗户,用手将窗子托起,宝剑随身子跳出,一看,这里原是一个小院。
房上有一个人又叫她说:“快来!”
俞秀莲仰身向房上那黑忽忽的人影说:“你是谁?”
那人不言,却飘飘地扔下一个东西来。
秀莲一抬手接住,原来是一块二尺见方的黑布。她正觉著奇怪,只听房上的人又说:“把宝剑包里上,快走!”
俞秀莲却不肯听这人的话,她嗖地蹿上房去,依旧问说:“你是谁?”
那黑影一逝,顺房就走了。
秀莲追赶过了两重房,那黑影已然不见,这时外面却有人打著灯笼进院里来。秀莲在房上看得很清楚,只见来的正是何三虎、何七虎,还带著两个提著灯笼、两个提著钢刀的人。
秀莲见他们才一进到二门里,自己便由房上伦剑飞身而下,吓得下面的一个人将灯笼撒了手,立刻就烧著了。
何三虎、何七虎一齐抡刀迎过来,他们籍著那只灯笼一看,齐声说:“嗳呀!原来是俞姑娘!”
秀莲蓦地莲钓飞起,当唧一声将何三虎手中的钢刀踢落在地,随著一把手将他抓住,横剑喝道:“你们还跟我假客气。你妹妹把我骗来,张玉瑾藏在暗室里,想要暗算我。若不是我防备的周到,并有人在暗中帮助我,这时早就道你们的毒手了。”
何三虎吓得面色改变,连连摇头说:“我可不知道!那都是我妹妹和张玉瑾商量的主意!”
秀莲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我早就看出你们是要暗算我,张玉瑾和冯隆他们原来就没有走!”
何三虎仍然摇头道:“那倒不是,他们确实是今天才回来的,花枪冯隆现在就在街东,一捉就能捉到,只是他那个地方不好带著姑娘去!”
秀莲气忿忿地说:“无论甚么地方,你现在就带著我去捉他,只要把他捉住,便没有你们的事!”
当下秀莲扭著何三虎走出大门外,只见这时更声才敲过了两下,街上虽然昏黑,司是还有稀稀的行人来往。
秀莲先把何三虎放了手,用那块黑布将手中的宝剑包里起来,然后说:“只要在街上你敢喊叫一声,我就杀死你!”
何三虎也气忿地说:“俞姑娘你放心!走在街上我若喊叫,那一点也没有我的好处。俞姑娘你又不是强盗,我找来官人,也不能叫你吃亏。再说,他娘的为个花枪冯隆,我犯不上赔著性命。冯隆现在鼻子巷土娼家里了,俞姑娘我带著你去找他。”
说时何三虎在前忿忿地走,俞秀莲在后面持剑紧紧跟随。
这时天空上星月微微,寒风凛冽,远处更鼓迟迟。
二人往东穿过了几条胡同,就来到一条小巷里。这条小巷真是又黑又窄,只有北首一两个小门。来到第二个小门之前,何三虎就站住身,指著说:“这就是土娼小白鼠的家里,冯隆就住这里。”
他说这话,仿彿觉得秀莲一个闺女人家,无论如何也决不肯闯进土娼家里去。可是没想到秀莲此刻早已亮出宝剑来,将身一耸,“嗳”地上了墙头,远后跳进院去了。
这时却听到远近各处街道上锣声有起,何三虎听了,吓得他转身就跑。此时秀莲才跳到小院里,忽然各处锣声紧响,她不由十分惊异,赶紧闯进小屋里。
这小屋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妖艳妇人和一个很瘦的男子,这男子却不是冯隆。
秀莲就持剑逼问:“冯隆他跑到哪儿去了?”
屋里的一男一女全都吓得浑身哆嗉,女的就说,“姓冯的……刚才来了又走啦!……”
秀莲还要往下追问,却听四处的锣声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近,秀莲赶紧出屋,蓦一抬头,只见墙上站著一个人说:“俞姑娘!快走!”
秀莲又问了一声:“你是谁?”那人却一声不答,跳下墙去了。
秀莲赶紧提剑赶到墙外,只见黑影一道很快的往东遁去。秀莲在后紧跟,连穿过三四条寂静无人的小巷。
此时,锣声渐远也渐缓,前面的那人依旧距离著秀莲不过几十步之远,秀莲紧快地飞走,无论如何努力也是追赶不上。眼前已到了城墙,那条黑影已顺著马道跑上去了,秀莲也追赶上去。
到了城墙上,那人却止住了脚步,在十几步之外,对秀莲说:“我是龚道士。姑娘你一人身入城中实在危险,千万赶紧回去吧!明晨天未亮时,到城南十二里白衣庵旁,我必将花枪冯隆拴获,送了去!”
秀莲喘了喘气,很和蔼的问道:“请问道爷的大号怎么称呼?如何认得我?”
对方龚道士却说:“我一个出家人不必说出姓名,至于姑娘……”才说到这里,俞秀运蓦然觉得对方虽是江南口音,但却十分厮熟。
她趁著对方不备,猛地扑奔过去说:“你是……”但那龚道士早已脱身躲开了,由城上飞身而下。
秀莲也不顾城有多高,她也提著气,忽地一声由三四丈高的城墙落到平地上,身子一挺并未倒下,但是左腿觉得有点疼。向两旁再看那龚道士,已然没有踪影了。
秀莲赶紧将剑重用那块方布里上,不顾得脚痛,急急回到店房内。
此时店门还没有关,秀莲走进了店内,先注意看那龚道士住的屋子,只见窗户一片漆黑,像是里面的人还没有回来的样子。秀莲心中暗暗地冷笑了两声,便取钥匙开锁进屋。她先将宝剑插入鞘内,然后才取火点灯随著就喊叫店家。
店家进到屋里,就笑著问说:“姑娘回来啦!姑娘不是跟著对门玉兴镖店的内掌柜的坐车进城去了吗?”秀莲说:“回来了,这半天我净在对门镖店里了。”
店家笑著点了点头,说:“姑娘原来也是镖行的?”
秀莲点了点头,又问:“白衣庵在甚么地方?”
店伙说:“就在这南边,顶多十里来地,靠著大道。那座庵十几年前倒还香火很盛,现在却坍塌倒坏得不成样子了。”
秀莲听罢了,点点头,店家刚要转身出屋,秀莲就嘱咐说:“明天你们可要早点起来,我要一清早就起身赶路。”
店家回过头说:“不要紧,我们这店里甚么时候都有人伺候著。”
店家走后,秀莲将屋门关好,对著灯呆呆站立著发征,脑里不住翻情刚才所遇的那一些紧张惊险的事情。
此时街头上的更锣已交到三下,秀莲又是惊疑著,暗想:刚才城里一定在自己与何三虎离开张家以后,那何七虎与张玉瑾就去叫了官人,诬赖自己是杀伤人命的凶犯,所以城内才那样呜锣缉贼。若不亏龚道士顿路叫我逃走,我真许要被人捉拿住了。但是自己现在住在这南门外,也终非稳定,因此心中十分不安。想想那龚道士的身材和自己模模糊糊看见他那容貌,以及他那谈话时的清朗声调,不由得又惊又疑。
想了半天,她忽然心中一阵悲惨,不觉得竟簌簌地落下几点眼泪来。又静立了些时,听得四下毫无动静,她才将灯熄灭,慢慢地又放开屋门向外去望,只见残月斜映,寒风扑人,不要说那龚道士的屋中没有灯光,就是旁的屋里,也不见有一点火光。只有风声呼呼,落叶请肃,搀杂著各房中旅客发出的鼾声和呓语。
秀莲这才又把屋门闭上,便睁著眼在炕上坐了一会儿。
这时窗纸就发白了,秀莲遂下炕收拾东西,少时就开了屋门到柜房前,隔著窗户叫店家。
连叫了几声,才有一个店伙,披著棉袄,揉著眼睛,由柜房里走出来,向秀莲说:“天还早呢!还没打五更呢,这么早就走,可干甚么去呀?”
秀莲说:“我有要紧的事,得往东去赶路,你不用废话,快些把我那匹马备好!”
店伙似乎两眼尚未睁开,他就问说:“哪匹马是你的呀?”
秀莲气忿忿地说:“就是那匹红马。”
说话时又扭头向西屋里看了看,随后便回到屋中。
待了一会儿,店伙送进洗脸水来说:“姑娘,那匹马已备好了,姑娘是要